大明宮


    薑欲晚穿著宮女的服飾行色匆匆地走在宮道上,她聽說陛下近日都不在宮裏,她隨著趙管事探了好幾日路,終於今天可以見到沈碣了。


    薑欲晚低著頭想起趙管事的話。


    “南枝太妃曾是王爺為了先皇特意訓練的暗衛,為的就是她可以潛伏在先皇身邊為王爺提供情報,為了保證南枝的忠誠,王爺暗示南枝自己對她有情,宮變前夕王爺說南枝就要用上了,可是…..應是南枝那裏出了差錯。”


    薑欲晚聽到這事時很震驚,她知道沈碣不是好人,但她沒想到他能做出欺騙姑娘感情的事,這可是大明宮啊,古往今來多少紅顏命喪於此,他怎麽可以利用一個女子對他的愛戀騙得女子進到這墳墓裏。


    沈碣總是這樣自信,他總覺著所有人都會聽從他的安排,薑欲晚想起從前與他在一起的日子,他也騙過她嗎?


    思索間,趙管事說,珠鏡殿到了。


    “王妃,這四周的人都已被支走,至多一刻,您快些進去吧。”趙管事說道。


    到了門口了,薑欲晚卻猶豫了,沈碣,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趙管事,你先進去,先別提我。”


    趙管事欲言又止,但時間不夠再加上薑欲晚現在才是他的正經主子,便也聽話地進去了。


    沈碣見到趙管事的第一眼是震驚,他激動地站起來,案上碼地整齊的佛經被打落,“趙管事!”


    見沈碣還算安好,趙管事懸著的心便落下了,他上前道,“王爺。”


    沈碣見趙管事一身內侍打扮便知他是混進來的,“我們的人馬藏得可還妥當,欲晚呢,她沒被牽連吧?”


    “迴王爺,咱們藏著的那隊人馬沒有被發現,還在別業那裏,至於王妃。”趙管事想起薑欲晚的囑托,“王妃安好,倒是王爺您?”


    沈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處境,自嘲道,“暫時死不了,趙管事,你要找機會將京城攪亂,沈確焦頭爛額之際便是我脫困之時,我現在被囚在此處,眼盲耳聾,你快與我說說近日朝堂發生了何事?”


    趙管事便將褚揚之死與朝堂上的其他變動告知了沈碣。


    沈碣聽完沉吟片刻,“怪不得南枝那日問我一命抵一命呢,原是溫國公出手了呀,沈確他再狠也鬥不過溫國公,一個紈絝換了沈確的親信,還真是樁劃算的買賣。”


    沈碣看著南枝要求他抄的佛經,原來你是害怕了呀,“你剛才說沈確出宮了?”


    “沒錯,正是因此我才能混進來。”


    一陣風吹了進來,沈碣仿佛聞到了薑欲晚身上的百合香,他看著滿桌的佛經,想起南枝給他的屈辱,“趙管事,你出宮後幫我想辦法散播謠言,就說,沈確,名不正言不順,上天將降罰於整個大梁,很快便要夏日了,夏日雨水豐沛,洪水、瘟疫、都可以出現,隻要沈確失了民心,我便有機會翻盤,必要時你可以找薑相合作。”


    趙管事開口打斷,“薑相可能不行。”


    “為何?”


    “薑相近日與長公主走得頗近,長公主的夫家是淮南裴家,她,育有一子。”趙管事將這幾日探子查到的事和盤托出。


    都是些牆頭草!自己不過一時失了勢!他們便急不可耐地找了新的人選,“長樂長公主?她一個公主!皇位之爭她有什麽資格!她那個兒子更沒資格!”


    沈遙,沈確,都是沈碣從沒放在眼裏的人,他一直以為皇位之爭隻會產生在他和沈硯之間,沒想到被這兩個人鑽了空子。


    “罷了,薑相靠不住就算了,我們自己來,記著,不可輕舉妄動,要精準擊殺,我要沈確像狗一樣跪著求我!”


    薑欲晚在暗處聽著,心口發涼,沈碣是皇子,他受百姓供奉,洪水?瘟疫?這樣的天災對百姓來說無異於滅頂,他怎麽可以為了皇位如此輕易地說出口?


    薑欲晚暗下決心,誰都可以做皇帝,沈碣,絕對不行。


    一刻鍾後趙管事與薑欲晚離開了珠鏡殿。


    薑欲晚叫住趙管事,“趙管事,今日沈碣與你說的話便忘了吧。”


    “可是……”


    “你別忘了我現在才是你的主子,沈碣被關在這宮裏什麽時候能出來都說不準呢,再說他那個計策,你能保證一定可行?”


    自然不可,雍王昔日的勢力早就被拔除幹淨了,就連薑相都不是他的盟友了,製造天災?就靠別業裏的人,根本不夠,“是。”


    薑欲晚見趙管事答應了,便說道。“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轉轉。”


    薑欲晚一個人在冷宮附近走著。小時候祖父見她愛看書,便讓她可以隨意進書房,或許因為她是女子,祖父並不限製她看書的種類。


    她愛看各色的山水遊記,也愛讀名家詩詞,最愛翻閱的便是各類帝王之術,她知道一個好的帝王可以帶給百姓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穩,可是古往今來卻鮮少有人能做到。


    薑欲晚曾經問過崔成碧,“阿碧,明明古人都已經將帝王權術明明白白的寫在書裏了,為何自古以來都未出過明君呢?”


    薑欲晚還記得崔成碧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欲晚,這可不能亂說。書上是寫了,但那都隻是紙上談兵,他們都沒做過皇帝,更何況最重要的帝王之術其實就是人心。”


    “人心?”


    “人心是最難把控的東西,你看著我便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麽嗎?帝王是人,官宦也是人,帝王高高在上如何得知他的臣子在想什麽,當一個人的權利接近頂峰的時候他便和從前不一樣了,他會渴望得到更多還是放下一切?這時候就需要帝王了。”


    “帝王必須知道他的臣子在想些什麽,是打壓他的欲望還是放任其滋長,從而得到一柄鋒利而又危險的寶劍。”


    崔成碧自小便被許配給沈硯了,作為未來世家的幫手,她很小便開始接觸帝王權術了,她說的這些薑欲晚聽不懂,“所以帝王隻要會揣摩人心便是好皇帝了嗎?”


    “那是書上說的,我卻覺得一個好皇帝要得的不是人心而是民心。”


    “民心?”


    “大梁先祖出生草莽,為何最後偏偏是他做了開國皇帝?因為他生於底層,他知道百姓要什麽,他起義之時便答應百姓要讓他們吃飽穿暖,百姓這才擁戴他不是?”


    “官宦才幾人,百姓有幾人,芸芸眾生方是國之根本。”


    國之根本。沈碣自幼長在皇宮,在他看來百姓死便死了,百姓的命沒皇位值錢,從前沈硯不適合做皇帝,是因為他懦弱,任憑世家擺弄。


    沈碣不適合,則是因為他將自己置於高位,他不會去看百姓一眼,大梁,何時才能遇到明君?


    薑欲晚忽然聽見一陣細小的抽噎聲,她循著哭聲走去,撥開眼前的雜草,一個赤黃色的小小身影出現在了薑欲晚的眼前。


    她一猜便猜到了,這是阿碧的兒子,太子沈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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