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斷離不由微微一怔。


    再瞧麵前的少女,卻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開口問道:“蕭冉?可是不久前才迴到京城的那位?她怎麽就死了呢?”


    “你還不知道呀,就在六月去避暑山莊那次,蕭冉掉下了山崖,聽說是流民所為呢。”


    “原來如此。”蕭冉輕輕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那兄台可知道這天字房怎麽都住滿了呢?”


    那位兄台瞧見蕭冉遞過來的一壺酒,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捋了捋胡子說道:“這可就和那尚書令的兒子有關了……”


    原來前不久,天香樓的花魁舉辦遊船出行,此乃所謂的“開苞”之禮。


    那日恰逢七月初十,正是學肆放秋假之時。


    尚書令之子身為京城紈絝子弟,這般熱鬧之事怎會錯過,於是乎,他便攜了幾個小跟班,前去跟船湊趣,待他耗費重金購得花魁的初夜之時。


    驀地,躥出一個野小子將他推落水中,那尚書令之子竟就此溺水身亡。


    這可不得了,尚書令膝下僅有這麽一個愛子,如今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當下便把那小子送進了大牢之中,聽聞過不了幾日就要將其處死。


    那兄台先是左顧右盼了一番,而後身子微微前傾,湊近蕭冉,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聞啊,那小子乃是尚書令之子的同窗呢,想必是在學肆的時候就已經心生怨恨了……”


    蕭冉細細思忖了一番,此事倒與前世發生之事相差無幾。


    不過,前世那個小子,也就是曾季天,最終活了下來。


    畢竟,這件事在前世的某些意義上也算是一個導火索,正式引發了朝廷中最為避諱的——


    兩黨之爭。


    ……


    明月高懸,今日又逢十五之期,隻是此次恰恰正是七月十五,乃是鬼節。


    這一日,家家戶戶皆緊閉大門,大街小巷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氛圍,平日裏熱鬧的街市此刻也不見半個人影,隻有那清冷的月光灑在空蕩蕩的道路上。


    偶爾,一陣夜風颯然而至,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好似在低低私語。那風也吹向將軍府牌匾之側的白綾,使得白綾肆意翻飛。


    而在一旁的屋簷上,卻見一襲白衣勝雪的少女,那衣袂與白綾似乎合二為一,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此時她烏黑的長發並未束起,如同黑色的綢緞一般,肆意地散落於周遭,在清冷的月光下更顯幾分幽冷。


    而這一身白衣,正是她下午去客棧旁邊的綢緞店精心挑選買的。


    這可是她為姨娘準備的驚喜呢。


    “斷離,你且先在此處候著,待一刻鍾後,再按照我說的做。”


    斷離輕輕點了點頭,叮囑道:“阿冉,小心。”


    “嗯!”蕭冉說罷,便輕輕從屋簷上躍下。


    落地後,她便開始左顧右盼,眼睛迅速地搜尋著府中守衛的視野死角,而後像一隻靈活的狸貓一般,朝著一處院子跑去。


    很快,她便來到了那個滿是荷花的院子。此院名為芙蕖苑,這裏乃是她姨娘何氏的居所,後來也成了何婉住的地方。


    她輕車熟路地躲過了院子中的三兩守衛,到了後院找到了個臥房的窗戶翻了進去。


    何氏素日裏有個習慣,便是就寢之時不喜關窗,這倒為蕭冉行事多了幾分方便。


    此時姨娘並不在屋中,屋中漆黑一片,蕭冉循著月光躲進了一旁的衣櫃中。


    所幸沒過多久,臥房的屋門就響了。


    “夫人,奴婢給您揉揉……”


    “哎呦,這動不動就跪個一天半晌的,我這身子骨哪禁得起如此造作?”門廊傳來滿是抱怨的聲音。


    蕭冉輕輕拉開一道小縫向外看去。


    隻見穿著暗綠色衣裳的何氏坐在太師椅上,身旁一身著白色麻布衣裳的婢女給她捏著肩部。


    婢女見何氏滿臉憔悴,安慰道:“夫人,也就今日七月十五需得跪這長點,等明兒出殯了,夫人便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了。”


    何氏許是被說動了,神色稍微緩和了些,“也罷,你先下去吧,明兒一早還得忙的呢。”


    “是。”


    婢子走後,何氏先是坐了會,隨後在妝奩裏翻找著什麽,直到從中翻到了個石榴發簪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這發簪是陳家那丫頭交給她的,說是蕭冉的遺物。


    可她心中卻還是信不過,原先她以為這事至少怎麽說也該是個稍微可靠一點的人來做,可卻沒成想是個丫頭來做的……


    她又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個紮滿銀針的布製娃娃,試圖從中尋求一絲心安。


    沒事,隻要婉兒能順利進府,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


    夜半時分,風唿嘯著吹過窗欞,發出陣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聲響。緩緩走近床沿,隻見榻上的婦人正發出輕微的鼾聲。


    那婦人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又許是這風聲實在太大了些,隻見她翻了個身,微微睜開了雙眼。


    隻是這麽一睜眼,她的目光陡然凝固了,隻見屋內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出現了一個……


    渾身蒼白,長發披散的“女鬼”!


    那女鬼的手中緊緊握著那紮滿銀針的娃娃。突然,一陣陰森的風唿嘯著席卷而來。在這股陰風的吹拂下,那娃娃背後的黃紙慢悠悠地飄落至地麵。


    刹那間,那黃紙上用朱砂書寫的“蕭冉”二字如同鮮血一般,醒目而又驚悚地赫然顯現。


    “啊!!!!”


    何氏驚恐地閉上雙眼,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那叫聲在這風聲唿嘯的夜裏顯得格外淒厲,引得周遭的蟬鳴都暫停了些許。


    門外婢子的瞌睡瞬間被這淒厲的叫聲驅散得一幹二淨,她們便立馬衝進屋內查看。


    隻見何氏披頭散發地蜷縮在床的裏側,被子和枕頭都被扔到了地上,嘴裏還在斷斷續續地念叨著:“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一個婢女見狀想要走上前去詢問情況,可還未等她靠近,就被何氏厲聲喝止:“滾!”那婢女被嚇得身子一哆嗦,頓時僵在了原地。


    “怎麽迴事?”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門外走進了一個中年男人。


    周圍的婢女見狀,立馬俯身行禮,齊聲喊道:


    “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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