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


    林黛玉拎著禮物來到賈環宅子。


    途經王熙鳳的院子,見平兒攙扶著王熙鳳走路,一瘸一拐的。


    “鳳姐姐,你怎麽了?”林黛玉快步走來,很關心地問道。


    平兒抿了抿櫻唇。


    王熙鳳臉頰紅潤有光澤,不假思索地說道:


    “昨兒個得到八品命婦,實在太高興,不小心扭到腰了。”


    林黛玉確實細心,觀察到鳳姐姐雙腿都在打顫,蹙起眉頭說:


    “好像很嚴重,要不要服藥?”


    “無礙。”王熙鳳連忙推脫,丹鳳眸裏盈滿笑意:


    “你這丫頭就別操心了,我多休息兩天就能好轉。”


    見她氣色很好,林黛玉也就放心了,轉頭去了隔壁宅院。


    暖閣裏,晴雯叫醒了賈環。


    賈環穿衣洗漱後走進客房。


    “環哥兒,你早出晚歸,隻能打攪你的清夢了。”


    林黛玉俏皮一笑,遞上一個盒子,小心翼翼說:


    “這是我親手縫製的香囊,還有精心挑選的玉佩,你莫要嫌棄才好。”


    賈環打開盒子,香囊清香散發,玉佩晶瑩剔透。


    “我很喜歡。”他收下後端詳著黛玉的臉蛋,肌膚雪白卻有血色,眉眼精神充盈,整個人的氣質都煥然一新,嬌柔美麗落落大方。


    “病症痊愈了麽?”


    林黛玉點了點精致下巴,笑靨如花道:


    “都沒有咳嗽了,夜裏睡得很香,心口再無隱痛。”


    “謝謝環哥兒,我身子骨比紫鵑雪雁都好呢,在瀟湘館走一個時辰都不累。”


    “那就好。”賈環替她高興。


    神秘的藥王穀名不虛傳,等實力足夠鎮壓江湖之時,一定要將這群隱世名醫收編。


    “環哥兒。”林黛玉臉蛋一抹霞紅,緊張地捏著手指,許久後鼓足勇氣問道:


    “再過半個月,京師山上的玉蘭花都盛開了,你能陪我賞花麽?這一迴,我能爬山了。”


    賈環看著她柔弱的模樣,卻未點頭應允,而是小聲說:


    “沒有報酬,我可不願奔波。”


    “什麽報酬?”


    賈環走到她的身邊,俯身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林黛玉低下螓首,急得滿臉通紅,聲若蚊呐道:


    “環哥兒好過分,我……我可不會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賈環置若罔聞,輕言:


    “待玉蘭花凋謝,你又得後悔得愁眉苦臉,癟著嘴葬花。”


    “你!”林黛玉羞澀得跺腳,心中情愫湧上來,顫聲說:“你……你閉上眼睛,蚊子叮咬你一下罷了。”


    賈環依言。


    林黛玉糾結半晌,這才踮起腳尖,臉蛋離賈環咫尺之距。


    體香在他鼻翼兩側繚繞,鮮嫩欲滴的嘴唇飛快親了一下臉頰。


    林黛玉心跳極快,轉過身子不敢見人,這種感覺都讓她窒息了,昔日讀過的詩詞恍惚間浮現在腦海裏,她終於深刻理解了女子羞而又喜的滋味。


    賈環心滿意足,突然又說道:


    “這不公平,蚊子淨叮我,我也叮你一下。”


    “你……你不要臉耍賴,你……”林黛玉話說半截,整個人就被賈環抱在懷裏。


    林黛玉緊閉雙眸,長長的睫毛顫抖,臉蛋紅若桃花。


    賈環猛然親上了櫻桃小嘴,林黛玉瞪大雙眸,一瞬間暈頭轉向。


    足有半盞茶時間,黛玉唿吸不上來,抬手推開賈環,雙眸噙滿淚水,倒並非生氣,而是害羞得都哭了。


    “你……你跟任何人提起,我再也不理你。”林黛玉走到角落,背對著牆壁。


    “不說。”賈環唇齒留香。


    氣氛安靜無聲,林黛玉扯了扯唇角,不知是羞是惱,等心緒徹底平靜下來,臉蛋也不燙熱了。


    “環哥兒是色胚,是登徒子!”


    林黛玉走過來推了賈環一把,這才小跑著離去。


    賈環笑意盎然。


    “上衙了。”


    生活有滋味,但仕途更要進取。


    ……


    下午。


    榮禧堂。


    九門提督端坐首位,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堂內站著幾個王家族老。


    王夫人麵色憔悴,臉頰的陰鬱之色始終化不開。


    許久,王熙鳳姍姍來遲,步伐很慢,見麵執禮後找了椅子坐下。


    王子騰怒視侄女,直言不諱道:


    “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說難聽點是數典忘祖,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王熙鳳一聲不吭。


    王子騰也不廢話,字字頓頓道:


    “正月初三,東平王府宴會上,你倒是仗義,去給王家的敵人站台,這事我不說你,畢竟是你的選擇,雖然選擇很愚蠢短視!”


    “但是!你因檢舉東平王府而榮獲命婦封號,這是在東平王府屍體上吸血!把很多勳貴都得罪了!”


    “給你兩個選擇。”


    “要麽向朝廷請命,剝奪命婦封號,跟那賤婦斷絕關係,你還是王家嫡脈。”


    停頓許久,王子騰斬釘截鐵道:


    “要麽逐出王家,削譜除名!”


    轟!


    王熙鳳如遭雷擊,臉色蒼白。


    任誰被掃地出門,情緒都會失控。


    王家族老表情暴怒,對王熙鳳失望至極!


    王家風光,永遠是你的靠山!


    你竟然有眼無珠到選擇一個官場暴發戶!


    鬥爭不是點到為止的切磋,而是非敵喪即我亡,三王八公勳貴團體都知道王家出了個背叛家族的女人,王家必須及時表態。


    王子騰緩緩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她,語調森寒:


    “從簿籍上除名,往後跟王家沒有半點關係,逢年過節,你休想踏入王家門檻,金陵祖宅,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縱是被欺辱,王家不會給你出頭。”


    王夫人死死盯著內侄女,冷冰冰道:


    “像一頭喪家之犬,受盡外人諷刺,連娘家都不能迴,這就是你想要的?”


    “沒有祖宗,沒有依靠,你以為你能風光?這輩子休想再以王家嫡女自居!”


    王熙鳳眼圈泛紅,委屈到幾欲落淚,掃地出門不止是屈辱,不止是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談,還有被拋棄的無助。


    可她沒有猶豫,大叱道:


    “王妃羞辱我的時候,她可曾看在王家麵子上?王妃差點把我拘進刑部大牢,你王子騰可曾露麵?堂堂百年家族竟要拿一個婦道人家泄憤!”


    “既然執意逼我,我與王家脫離關係!生死無關!”


    王子騰怒發衝冠,聲色俱厲道:


    “不要後悔,迴過頭跪在王家門楣磕頭求情,你沒資格了!”


    “你真覺得那小子無法無天,沒人能製衡?有眼無珠的東西,錦衣衛是什麽?皇權養的惡狗,惡狗牙齒不鋒利了,就要被殘殺擺上宴桌!”


    “去年,北鎮撫司曹千戶倒台!”


    “前年,北鎮撫司雨千戶倒台!”


    “你知道雨千戶什麽下場嗎?病死床榻,一個武功高強的練家子,一條經驗豐厚的鷹犬,竟然會在床榻上一命嗚唿!”


    “曹千戶瘋了,瘋瘋癲癲在鄉間田野裏吃泥土,趴在地上啃樹根,論風光,姓曹的在位時五條蟒紋,麾下錦衣衛囂張跋扈,現在淪落到裝瘋賣傻搖尾乞憐!”


    “那小畜生走不遠的,一定會跌得粉身碎骨!”


    說完也懶得再給機會,吩咐族老拿出一張公文。


    上麵有神京府衙的戳印。


    逐出王家,徹底斷絕!


    族譜除名,朝廷蓋印!


    “走!”


    王子騰率人離去,一刻都不願逗留。


    王熙鳳麵無表情,抬手拿走這紙公函,痛苦歸痛苦,但她永遠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王夫人冷眼旁觀,指罵道:


    “你爹娘在天之靈,應該恨不能將你抽筋扒皮,怎麽生出來你這樣不孝女兒。”


    王熙鳳停住腳步,扭頭笑道:


    “你還不夠丟人現眼?知道外麵怎麽嘲笑你麽?你還趾高氣昂起來,我要是活成你這窩囊樣,早就白綾上吊了!”


    “把耳朵捂住,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已經決裂,沒必要再有敬重。


    以往從未說過的話語,如今堂堂正正付諸於口。


    “你……”王夫人氣得臉龐猙獰,聲嘶力竭道:


    “放肆,你想被逐出賈家?”


    王熙鳳玉頰籠罩寒霜,不屑一顧道:


    “愚蠢的東西,賈家你說了算?你以為老太太像你一樣愚蠢?”


    “賤婦!”王夫人唿吸急促,目眥欲裂,她根本無法接受王熙鳳當麵辱罵,而且對罵都罵不過。


    王熙鳳冷漠走人。


    ……


    傍晚散衙。


    賈環迴到院子,趙姨娘唉聲歎氣提起此事。


    “拿一個女人出氣?這就是百年豪族?”賈環冷笑。


    他剛要前往鳳嫂院子安慰幾句話。


    “環三爺,有人來訪,自稱是您的手下。”


    榮國府門房前來通稟。


    賈環頓感奇怪。


    前腳散衙,後腳有事?


    榮國府外,雙鞭來迴踱步,急得如熱鍋上螞蟻。


    一見到老大,他火急火燎匯報:


    “老大,秀才離開錦衣衛衙門,被司禮監拘走了!”


    刹那間,賈環麵色森寒,眼中迸射滔天怒火。


    他從馬廄牽來汗血寶馬,厲聲道:


    “邊走邊說!”


    司禮監,難道是戴權戴閹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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