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經年將失魂落魄的柳旭林帶迴客棧,柳政堂看到兒子身上滿是傷痕,當下隻覺心疼得要命,迴過神來再看,發現他身上並無九黎劍的影子,便心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許經年迴到太清宮,一個小道童匆匆忙忙跑來說道:“掌門,青山師叔來了,正在議事廳!”


    自打劉青山從京城迴到巴縣,這是第一次上升霧山。他對太清宮的感情很複雜,年輕時對權力狂熱的追逐使他一度厭惡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他痛恨草莽出身限製了自己在官場的發展,又堅信若是有好的家世,憑自己的能力一定不會屈居在巴縣做一個小小的縣令。


    從京城迴來以後,如何與許經年這個便宜女婿相處成為更讓他頭疼的事情。在京城時同住一處宅子,劉懷安每晚與許經年出雙入對,他心中雖極度不痛快但又無可奈何,隻能裝做沒看到。


    對於許經年乃至整個太清宮,劉青山的態度一直是居高臨下的充滿優越感的,但如今這個便宜女婿在京城的勢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期,單就能通過惠慶公主的關係讓自己見到吏部尚書這一點,便讓他無法硬氣起來。


    既然問題無法解決,劉青山便幹脆選擇迴避,離太清宮越遠越好。直到近期巴縣城內出現幾股江湖勢力,才讓他不得不重新麵對太清宮。


    昨日夜裏薛寧一告訴他柳旭林上山提親的事情,這讓他有些坐立難安。父親和那便宜女婿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一怒之下將劍柳山莊的少莊主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劍柳山莊與京城官場頗有些關係,柳政堂入城第一件事就是登門拜訪劉府,算是給足了自己麵子。若是柳旭林在巴縣城內出了事,恐怕今年的通考會橫生變故,所以劉青山一大早便匆匆上山。


    許經年和劉懷安來到議事廳,管家劉財旺正滿臉堆笑地與浮雲道長說著什麽,劉青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見到二人走進房間,劉財旺連忙上前打招唿:“小姐姑爺迴來了!”


    劉懷安冷冷的“嗯”了一聲算是迴答。


    劉財旺臉上的笑容更濃,指著桌子上堆放的一堆禮物說道:“夫人讓我給小姐帶了好些布匹和首飾,都是平日裏自己舍不得用的!”


    說著又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不是繡針坊裏的便宜貨,是托人從蘇州進的,懷瑜小姐都沒有!”


    劉懷安臉上寒意稍緩,命門外的小道童將布匹和首飾搬到後院。


    劉青山喝了口茶,對許經年說道:“聽說前幾日滄州柳家有人來鬧事?”


    許經年答道:“一場誤會,今日與柳政堂碰了麵,已經解決了。”


    劉青山暗鬆了一口氣,又說道:“最近巴縣不太平,有不少江湖人出現。”


    許經年迴道:“上次劉管家來過以後我已經加強了太清宮內外的防範!”


    似是要緩解內心的緊張,劉青山又喝了一口茶才開口說道:“懷安長大了,一直在山上也不是迴事,你寧師姐叫她迴縣城住一段時間。”


    “我不去!”劉懷安大怒道:“我說怎麽又是送布匹又是送首飾的,原來沒憋好屁!”


    劉青山說道:“我打聽過了,柳家那小子一向頑劣任性,過幾日說不得又要來鬧事,到時兩方動起手來傷到誰都不好收場,你隨我迴縣城住上一段時間,他在太清宮尋不到人自然就迴去了!”


    劉懷安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指著劉青山的鼻子罵道:“原來你是來做和事佬的!你忘了在京城是誰收留你!是誰給你找關係見吏部尚書!如今你竟幫著外人對付太清宮,你良心被狗吃了?”


    劉青山尷尬道:“懷安,我自然是向著太清宮的,隻是劍柳山莊在軍方也頗有些關係,若是鬧僵了少不得要給太清宮添些麻煩。你是我女兒,是我劉家的人,我和你娘怎能不向著你!”


    劉懷安嚷道:“我早就跟你們劉家沒關係了!過年我祭拜的可是許家先祖!”


    劉青山惱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與經年雖從小青梅竹馬,但畢竟沒成婚,名不正言不順!”


    劉懷安道:“那也輪不到你們!爺爺說了年底就給我們訂親!”


    劉青山正要說話,隻聽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劉大人好大的官威,縣城裏施展不開竟擺到我太清宮來了!”


    許經年忙上前攙扶走進門的刺雲道長,劉青山也急忙跪地行禮道:“爹!”


    刺雲道長盯著跪在地上的劉青山,也不讓他起身,隻冷笑著說道:“當不起劉縣令如此大禮!”


    劉青山跪在地上說道:“父親,青山絕無幫著外人對付自己人的意思,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懷安和太清宮!”


    刺雲道長被許經年攙扶著在正堂太師椅上坐下,這才開口說道:“懷安是我太清宮的人,老頭子自問隻要她想待在這裏,便沒人能帶得走她!”


    劉青山跪地磕頭道:“是孩兒錯了,父親莫要生氣。”


    刺雲道長這才氣哼哼道:“劉大人上山一趟不容易,去後院看看母親吧,下一趟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劉青山這才起身告退向後院走去。


    入夜時分,山上刮起大風,劉懷安靜靜躺在床上發呆,許經年突然開口說道:“或許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有所不同,他隻是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你。”


    見劉懷安依舊不說話,許經年便繼續說道:“不如趁這個機會緩和一下關係,省得每次見他們都別別扭扭的,年底定親,怎麽說也得他們出麵才好。”


    劉懷安轉過頭看著枕邊人的眼睛,突然笑道:“莫不是他們也給你送了首飾。”


    許經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說道:“我隻是不願看你不開心,欠你的東西,或許他們也想找機會彌補,莫要等人不在了才後悔。”


    少女摩挲著少年的臉頰撒嬌道:“那你每日必須去看我!”


    許經年笑道:“好!”


    “每次必須待夠兩個時辰!”


    “好”


    “必須隨叫隨到”


    “好”


    ……


    第二日一早,許經年命人去劉府通傳,不到晌午一頂華麗的官轎便停在太清宮門口,薛寧一滿臉笑意走出轎子,先去後院向刺雲道人和王秀茹請了安,又與許經年寒暄了一會兒,這才帶著劉懷安下山。


    小丫頭一走,整個後院都顯得空空蕩蕩起來,許經年有些無所適從,自五歲那年在常山第一次遇見,十年間兩人都是形影不離,如今乍一分開,沒人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反而讓人很不習慣。


    下午柳政堂帶了一隊人馬來到太清宮,許經年看到他身後的柳旭林便皺了皺眉,柳政堂連忙解釋道:“許公子莫要誤會,我們此次上山是來求你幫忙的。”


    眾人來到議事廳,寒暄過後柳政堂才開口道:“此次上山一是向許公子賠禮道歉,犬子冒失衝撞了夫人,望許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念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饒他一次。”


    柳旭林向許經年彎腰行禮道:“是在下冒失了,求許公子別與我一般見識。”


    其實許經年不過比柳旭林大兩歲,如今這父子二人放低姿態道歉,再看柳旭林行動緩慢不敢坐下,應該是被柳政堂打得不輕,反倒讓他有些不好發作,隻能擺擺手道:“此事到此結束,以後誰也不提。”


    柳政堂命手下侍衛遞上一個紅布包裹的長條形物件,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是感謝許公子仗義出手救犬子性命。我料想公子這般世外高人不會喜歡黃白俗物,聽聞閣下是愛劍之人,此劍名曰青霜,是我劍柳山莊除九黎劍外最好的一柄寶劍,贈與許公子以表謝意。”


    許經年打開紅布看了看,隻見青霜劍通體暗綠,劍柄較尋常寶劍略長一寸,劍身拔出,中間為啞黑,周圍是銀色劍刃,許經年滿意點頭道:“確實是把好劍,隻是不知你這第三件是何事?”


    柳政堂說道:“寶劍贈英雄,此劍與在下要說的第三件事絕無任何關係。”


    許經年道:“你且說來聽聽。”


    柳政堂猶豫片刻後說道:“想請許公子為我劍柳山莊追迴九黎劍。”


    許經年笑道:“你既知我是愛劍之人,就不怕我奪迴九黎劍後據為己有?”


    柳政堂道:“劍再傳神,不過是冷冰冰的鐵器而已,在公子手上,我倒並不擔心,隻是絕不可以落在瑤族手裏。”


    許經年好奇道:“為何?”


    柳政堂道:“許公子見諒,此事事關重大,公子答應幫忙,在下才敢告知。”


    許經年答道:“此事我要請示家師才能答複你。”


    刺雲道長很快便被請來,見到頭發花白一臉和善的老頭,柳政堂連忙起身行禮,刺雲道長笑眯眯道:“柳莊主遠來是客,不必多禮。”


    眾人落座,許經年把剛才的事情說與刺雲道長聽,老頭兒聽完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摸著山羊胡須說道:“如今你是太清宮的代理掌門,自然該你說了算。”


    許經年思考片刻,轉頭對柳政堂說道:“柳莊主盛情,隻是我太清宮事務繁雜,恐怕無暇為綠柳山莊解決家務事。”


    柳政堂急忙迴道:“此事不單單是我綠柳山莊的家事,也關乎家國大義,還請許掌門三思!”


    許經年迴道:“願聞其詳!”


    柳政堂猶豫片刻,似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哎!也罷!此事牽涉到一樁上古秘聞,許掌門且聽我細細道來!”說罷便屏退眾人,與許經年、刺雲道人講述起來。


    話說上古時期,中原地區黃河流域有首領名曰蚩尤。蚩尤本名黎貪,與黎巨、黎祿、黎文、黎廣、黎武、黎破、黎輔、黎弼八名同母兄弟組成部落,稱“九黎族”。這九人聯合旁支族兄弟七十二人,組成了八十一個黎氏支係部族聯盟。在炎帝時代蚩尤率領九黎族東征西討,建立了龐大的部落群,稱“九黎之君號曰蚩尤”,這也正是九黎劍劍身上“九黎之君”幾個字的由來。


    九黎部族善作兵器,戰力強大,蚩尤號稱“主兵之神”。《龍魚河圖》曾記載“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弓弩,威振天下,誅殺無道,不慈仁。”


    九黎族憑借先進的兵器屢屢挑起事端,橫征暴斂,很快便惹怒了位於今陝西一帶的黃帝部落,雙方便在河南涿鹿展開大戰。


    起初,黃帝部落因武器不如九黎部落而屢戰屢敗,有“黃帝與蚩尤九戰九不勝”的傳說。據《太白陽經》記載:“伏羲以木為兵,神農以石為兵,蚩尤以金為兵,是兵起於太昊,蚩尤始以金為之。”


    傳說蚩尤作戰時能唿風喚雨,製作大霧,令黃帝部落的士兵迷失方向,無法戰鬥。黃帝與蚩尤戰七十一仗,勝少敗多,讓他心中焦慮寢食難安。


    一日,九天玄女於夢中贈予他兵書《陽符經》,黃帝根據書中“天一在前,太乙在後”的陣法設九陣置八門,陣內布置三奇六儀,製陰陽二遁,演習變化成為一千八百陣,取名“天一遁甲陣”,又發明了能在大霧中辨別方向的指南車,最終在決戰中將蚩尤打敗。這便是“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信神符,製伏蚩尤,帝因使之主兵,以製八方。”


    蚩尤戰敗後持佩劍九黎禦風而行,黃帝一路追擊卻無可奈何,至冀州中部時,一名九黎族俘虜獻計以夔牛皮鼓連擂九下,蚩尤頓時魂飛魄散不能行走,肉身被黃帝捉住,散亂的魂魄便進入“九黎劍”中,九黎部族一部分歸降黃帝,一部分向南逃亡。


    黃帝將蚩尤肉身分解,埋在天下不同地方以防九黎劍中蚩尤魂魄借屍體複生。此後黃帝部落成為中原地區的新盟主,但仍有許多部落不服,黃帝便重用歸降的九黎部落將領征討天下,同時利用蚩尤的威信震懾其他部落,中原才逐漸穩定下來。這便是《五帝本紀》中記載的“蚩尤沒後,天下複擾亂,黃帝遂畫蚩尤形像以威天下,天下鹹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為弭服。”


    山河演變,世事變遷。


    歸降黃帝的九黎族人經過幾千年世代繁衍逐漸被華夏民族融合,最終隻剩下柳氏一族守護九黎劍。


    南逃的九黎族人逐漸分化,衍生出東巴族、苗族、瑤族、土族、黎氏彝族、土家族、巴族、納西族等少數民族,而這些少數民族居住分散習俗不同,因此並不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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