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叢在踏上巫山之前,去了一趟劍門關。


    丁蘭、青雲殤、蠶叢、巴桑卓瑪四人相聚在劍門關外一個幽僻的雪山之後,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竹葉林,左邊則是鬆木林。


    蠶叢佇立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颶風吹過,青鬆搖曳,陣陣濤聲從遠方卷席而來,濤聲中蘊含著仇恨和傷痛,還有悔恨。


    蠶叢眼睛本來就比一般人都大,眼球凸出,此刻更顯猙獰:“那你就去跟他們說吧,是我將楊術前輩殺了,督導員楊雄依然被扣在五指山峰。”


    當他聽到守望者兄弟都不屑與他為伍,都企圖殺他而後快以後,他心中氣惱至極。


    他有點自暴自棄了。


    現在整個劍門關都知道蠶叢背叛了守望者誓言,加入了野人部落。而且,他還知道劍門關丁總指揮官重傷不治,已經駕鶴西歸。


    他哽咽道:“丁總指揮深明大義,將整個天下裝在自己心中,這麽偉大的人,怎麽可以死掉?”他曾一度認為,丁總指揮是不死化身,他此前就一直存在,此後也不會消亡。他對著天空呐喊,漲紅著眼,雙淚垂落。


    想到指揮官平日的殷切期盼和諄諄教誨,他就心如刀割。


    青雲殤安慰道:“丁總指揮在死之前依然提到你,他說他依然信任你。”


    巴桑卓瑪內心五味雜陳,想著:劍門關有什麽好玩的,有什麽了不起的,退出就退出唄。


    蠶叢不是滋味:“這有什麽用呢?我知道守望者之間的感情,知道背叛意味著什麽。有些人一輩子都會陷在巨大的內心掙紮之中,直到死的那天都得不到解脫。”他想到了陽江前輩。


    丁蘭看到了蠶叢眼中的真誠,說道:“我可以給你求情,將你的情況稟明,現在的總指揮官是我的父親,或許,他可以特赦你,隻要你現在卸下野人包袱,離開他們。他會讓你重新獲得守望者資格,基於你將青銅權杖還了迴來,他甚至可以赦免你的奴隸身份,在古蜀大陸,重獲新生。而且,我保證什邡古城,一定有你的位置。”


    巴桑卓瑪聽後一陣激憤。不過,她認為,就算如此,蠶叢還不如待在關外,至少,關外才是真正的自由民。


    蠶叢此前渴望過這個身份,而現在他卻更想在那些守望者兄弟麵前洗白自己的間諜身份,許多事情身不由己卻一言難盡。何況,巫山有2萬多的人等待著自己去救助,這是刻不容緩的大事。


    他凜然說道:“青銅權杖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再說,我已經答應了紮西多吉…”


    青雲殤瞅了瞅巴桑卓瑪,這個女孩跟小小年紀相仿,杏眼桃腮,粉麵酥胸,標準的美人,她說道:“關外有成千上萬的人選,缺你一個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並且,關內同樣有許多溫柔善良的女孩。”


    巴桑卓瑪聽她這樣說,杏眼圓睜,怒目而視,對青雲殤好不氣惱。


    接著,她看向蠶叢,見他一臉懵怔。


    蠶叢憤恨道:“長公主,謝謝你的好意。你理解我父親的為人,那麽一定能尊重我的選擇,就像我答應你一樣,等我迴來,我一定會去找小小。”


    他拒絕了他們的期望。


    丁蘭尷尬說道:“隻是這種機會一旦錯過,你以後想迴來時難說得緊了。而且,守望者之間的誤會隻會越來越深。”


    蠶叢想到了這點,他說道:“關於未來,關於人生的抉擇,誰也預料不到,如果到時候隻能如此,我也不做其他想法。我隻想告訴你們,我問心無愧,我從來不做違背天地良心的事,我也不會殺一個守望者或者關內的人,同樣,我將盡可能約束野人的行為,絕不再侵犯劍門關的領地。”


    丁蘭聽後露出欣慰的表情,他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接著,丁蘭談到了平原上的一些事,他說道:“聽說你認識青山?”


    蠶叢點頭道:“那是我從小的玩伴,他們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聽說,他們的家庭遭到了不幸。”


    他現在是守望者身份,他明白自己沒有權利去幹涉。


    丁蘭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裏麵全是關心和同情:“我明白了,基於你的為人和胸懷,我答應你,我將盡可能地促成他們幾兄妹的團圓。”


    蠶叢心中一亮,說道:“那真的太感謝你了。”


    丁蘭拱手道:“舉手之勞。那咱們後會有期。”


    蠶叢站了起來,說道:“後會有期。”


    他瞥了青雲殤一眼,欲言又止,他想到了小小,臉上露出歉意,但是他這樣說道:“請你們迴去跟陽江前輩說上一句抱歉,就說我沒能幫他達成心願。”


    青雲殤一邊走一邊說道:“一定。”


    等到丁蘭兩人進了劍門關後,巴桑卓瑪一陣惱怒,她牽著大黑馬的轡頭掛件,怒道:“你現在是關外之王,幾千人都看到了,並且連巨人都臣服在你腳下,可你依然在他們麵前低三下四,甚至還要去做低賤的守望者?”


    蠶叢跨在馬匹上,說道:“守望者堅守著正義,他們都具備無私奉獻的精神…”


    巴桑卓瑪騎在另一匹馬上:“我知道你們不求迴報,我知道你們有大無畏的勇氣和決心,但我要告訴你的事,你現在征服了白虎,這注定了你的不平凡,你莫要跟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在關外,我們難道限製了你的繼續奉獻與勇敢嗎?我們讓你丟掉仁義道德了嗎?紮西多吉也說過,劍門關的大愛正在丟失,他們心中隻有小愛,我不明白他所說的大愛與小愛之間的區別,總之,我覺得他說的對。”


    蠶叢聞言一怔,但他依然氣惱著自己的遭遇得不到關上兄弟的理解,比如桃木、蘇珀爾、劉敏等人,未來某天,他們若是知道了是他殺了楊術前輩,定然會對他恨之入骨,甚而會兵戎相見,也許,隻有馬競,才能知道他內心的痛苦。


    他看著天上的明月,皎潔似玉。


    月兒一會兒躲在淺淺的灰色流雲裏,一會兒又竄了出來,然後隻是無言地麵對著世人的眼光。


    蠶叢想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也許,未來,劍門關會明白這一切。


    他跟上巴桑卓瑪的腳步,將此前的煩憂統統拋之腦後,並跟她並轡而行。


    蠶叢說道:“白虎?白虎隻畏懼那根權杖,我對神獸可沒有製約作用。”


    講到青銅權杖,巴桑卓瑪氣鼓鼓的,“你將權杖白白送人了,這定然會引起紮西多吉的氣憤。”


    蠶叢怒道:“這根權杖本來就是他的。”


    巴桑卓瑪就像一陣風,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忽閃忽現,忽長忽短,她怒道:“第一次,他是在救人的狀態下失去了青銅權杖,你拿到了再物歸原主,我們自由民敬重你的為人。但是第二次,就是他自己拿捏不住,然後你在白虎發狂的狀態下取得了權杖,這可不叫不勞而獲。可你依然將權杖送了迴去,那麽你就太不把自由民當作一迴事了。”


    蠶叢一陣氣惱:“你這話什麽意思?自由民跟棒子有什麽關係?”此時,在他心裏,他依然認為自己是守望者兄弟的一員,因此,他還沒有將自己完全歸於自由民的陣營。


    巴桑卓瑪說道:“自從你爬到了神獸的背脊,那以後,我們都將你看作是自由民的一員,並且,剛剛你也自願放棄了重迴關內的希望。因此,你要明白,你以後所有事情的出發點都要從自由民的利益與角度出發,你說,你是在擁有青銅權杖的狀態下,才將白虎征服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沒有了棒子,你有把握控製得住那頭兇獸嗎?許多人看到了,這根權杖可以抵擋白色死神的魔法,你自信你的英雄劍能戰勝五方鬼帝其中任何一位嗎?沒有那根棒子,你能將2多萬自由民安全帶迴五指山峰?”


    蠶叢對她每一個提問,都無從作答,因為他自己也存在懷疑。


    他無言地盯住巴桑,眼中顯出無奈、且自我懷疑著。


    巴桑繼續說道:“你放棄了權杖,也同時將幾萬人的性命交到了白色死神的魔爪之下,可你依然還固執地認為你那是一個善意的舉動。或許,這就是紮西多吉所說的小愛。”


    蠶叢聽了心裏不是滋味,他怒道:“我有自己的選擇,許多事情都是盡人事聽天命,如果他們哪個不服,都可以向我挑戰,我迎接這種挑戰。”


    巴桑卓瑪看著他這個榆木腦袋,氣不打一處來:“你能戰勝巨人嗎?不分輕重緩急就義氣用事?我跟你說過,紮西多吉能夠統領全族,靠得並不完全是武力。”


    蠶叢還要爭辯,他氣鼓鼓的,張開了口,可欲言又止。


    巴桑卓瑪突然停了下來,蠶叢座下的駿馬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巴桑掄起左臂,將蠶叢抱住,然後雙腿一蹬,兩人雙雙滾落在草屑葛藤中。


    巴桑吐出舌頭封住了他的嘴巴,接著兩人借著月華一陣鼓搗,或許久未親密,或者欲火攻心,或許亟待宣泄。因此他們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事後熱汗騰騰,感覺意猶未盡。


    巴桑扣上扣子,說道:“快要到營地了。”


    蠶叢一陣無語,她覺得女人簡直是奇怪的動物,剛剛還唇槍舌劍,分外眼紅,現在卻巫山雲雨,嬌羞扭捏。


    他將套靴穿上,說道:“既然快到了,你還這樣?”


    巴桑挺著身子,看著遠處營地的篝火,說道:“就是快到了,所以才這樣。此前你說過的話跟我說說就可以了,你千萬不要跟薑維、黑臀等人強調你沒有棒子就不再強大,巨人可隻臣服強者。”


    蠶叢一臉不屑,欲要抗拒,但他依然說道:“好吧,暫且聽你的。”


    他不明白為何在她麵前就這樣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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