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殤在芒城李氏家族碰了一鼻子灰,她在李家盤桓了三日,前兩日李文鼎安排了豐富的美酒佳釀和宮廷舞曲。


    可是,除了見麵時寒暄了一陣外,他就不再現身了。長公主問過城堡侍衛,侍衛推辭說,李城主雜事纏身,不得空閑。


    一直陪在青雲殤身旁的是李氏次子,李佳琦。長子李佳傑依舊如傳聞中的飛揚跋扈,一天到晚,除了與那些姿色極佳的歌姬纏在一起,就是帶著大量士兵出去打獵。李佳琦跟丁蘭一樣,玉樹臨風,臉上時刻掛著和善的笑。


    期間,達瓦頓珠多次提醒她:“長公主,我看整個芒城,隻有李佳琦算是正人君子,他彬彬有禮,氣宇軒昂。”


    青雲殤不置可否,隻有她自己懂她跟李佳琦之間微妙的關係。這段關係莫可名狀,十幾年前就存在了。


    不過,青雲殤惱怒的李文鼎的態度。站在賓客禮儀角度來說,李城主確實寬厚仁愛,禮敬有加,但是站在政治角度來說,所謂無利益不相交,不見麵,或許對他來說,是一個最好的迴應方式,有些東西,如果刻意迴避,其實就已代表態度。


    達瓦頓珠說道:“李氏家族態度傲慢,簡直目中無人。”


    青雲殤迴應道:“先民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對他這種人來說,根本就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一個無用之人的身上。你想想,我現在的地位。”長公主欲言又止。


    達瓦退在一旁。


    到第三天,青雲殤要告別的時候,城主李文鼎出來了,李佳傑依然不在,李佳琦鵠立一旁。


    青雲殤打過招唿,揶揄道:“李城主焚膏繼晷,廢寢忘食,值得晚輩們學習,連日來滋擾甚多,青雲殤這就作別。”


    李問鼎皮笑肉不笑,說道:“聞名不如見麵,長公主智慧與美貌並重,多年不見,風采更甚往昔。假若你喜歡岷江的山色,何不多耽誤幾天,靈岩山上的玉皇洞、玉女洞、玉清洞可是天下三奇,而且還有舜帝祠、舜帝墓、舜帝亭等。這些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遺跡,讓後人頂禮膜拜。”


    長公主望著他那張陰鷙的臉,然後想到他這些天來的迴避,心中一陣氣惱,他懶得跟他客套,於是直接問道:“相信李城主對天下大事了若指掌。現在,諸葛國王已駕崩,我的父親青酆大帝陷入昏迷,西門郡羽和巫師控製著寶墩新城。整個古蜀大陸前景變得晦明莫測。李城主,難道你還要像此前那樣,像牆頭草般搖擺不定嗎?”


    此問太過直白,李問鼎眼皮顫動了一下,不過他麵不改色,依舊答非所問,冷冷道:“長公主,我們芒城依靠河道貿易建立城邦,我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麽?但是我想告訴你,在利益前麵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麽說吧,未來我將順藤摸瓜,步步為營。”


    他依然老奸巨猾,青雲殤想著。


    她懶得跟他玩這種模棱兩可的遊戲了。他就好比是一條變色龍,於是不屑道:“我們岷山地區,信奉火神與太陽神,李城主的信仰又在哪裏?難道一個人真的可以昧著良心,在太陽底下走得坦坦蕩蕩嗎?”


    李問鼎壓製著怒火,開門見山道:“長公主,你丈夫死了,飛將軍也死了,許多正義之士都死了。隻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在黑暗中生存下來。這麽說吧,天下即將大亂,關於未來,我隻相信自己的拳頭。”李城主突然停頓下來,大概認為跟她談這些無甚意義,他接著說道:“長公主,前路波譎雲詭,我要是你,首先會迴波西部落,我聽說,你女兒小小在那裏。昌平皇後和昌隆將軍,正在密謀大事,岷山地區最後三個部落,很快就會被征服,大戰一觸即發。”


    說完,李文鼎就消失了。


    李佳琦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青雲殤。


    青雲殤是在李家二公子陪同下離開芒城的。他一直陪她到岷江邊,出來時候,李家公子說道:“長公主,此去一別,不知道下次見麵又是何年何月。”


    長公主看著他依然孑然一人,歎息道:“誰知道呢?緣分到了,自然就見上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李佳琦望著長公主的背影,他知道留不住她,也沒有理由留下她,於是說道:“就此別過。”


    離開芒城後,達瓦頓珠按耐不住,一直罵罵咧咧,看到青雲殤低著頭,默然不語,於是安慰道:“長公主,咱們犯不著跟這種人生氣,一個沒有信仰的賭徒,不會有好下場的。”


    離開李氏府邸,青雲殤感受到空氣突然清新起來,她將連日來的晦氣拋之腦後,不過,她開始擔憂波西等三大部落的處境了。況且,小小和蠶叢還在那裏。


    正當他們拐到此前三岔路口之際,丁蘭從一棵大樹後方穿了過來,他背後依然附著一根黑色布袋。


    幾人一番交涉後,丁蘭怒道:“我就說了李城主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我不去,就是受不了這種傲慢與輕視。”


    一無所獲,也一無所得,青雲殤自嘲說道:“好了,我這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別鬱悶了!”


    達瓦笑道:“長公主,丁蘭可不是老人哦。總之,他有先見之明。這一次,我站丁蘭這邊。”


    青雲殤噗嗤一笑。


    想到李氏家族曆史上的種種惡行,丁蘭繼續道:“一個沒有信仰的家族,必然會受到諸神的詛咒。他們眼裏隻有利益與金錢,毫無榮耀可言,芒城,是注定無法跟營盤山古城或什邡古城相提並論的。”最後,丁蘭總結道:“李氏家族想與諸葛氏,丁氏家族比肩,簡直笑話。”


    青雲殤不再糾結了,此刻,她遇到了新問題,憂鬱說道:“昌隆將軍即將征討波西部落、沙烏都部落,我要趕緊迴去,小小和蠶叢還扣押在那裏。”


    丁蘭聞言將頭撇向一邊,似乎想迴避什麽。


    這三天,他一直在客棧等待,就是等他們出來,再稟明這一切,其實,背負權杖的他,隻想趕緊離開平原。


    可現在真正見到了本人,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他臉色一變,急切道:“不用迴去,也不能迴去。”


    達瓦頓珠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小小公主很危險,長公主已經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更多了。再說,我必須迴去,三大部落的人,在這種危機時刻,都有守護家園的責任。”


    丁蘭對達瓦說道:“我尊敬三大部落的漢子。你們是有信仰的人,你說的是對的。”


    青雲殤看到丁蘭藏藏掖掖,似乎在隱瞞,於是問道:“丁蘭,你為何一直在這裏?你到底想要說什麽?我要你毫無保留說出來。”她眼中帶著威嚴。


    丁蘭無處遁形,也如芒刺背。他極不情願地退在一邊,臉上痛苦至極。


    青雲殤怒道:“說吧,不然我要迴岷山了。”


    丁蘭知道她性格剛烈,再不說她定然不會理自己了。於是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早幾天霍光告訴他的一切全部說了出來。


    丁蘭最後道:“就是這樣,蠶叢去了營盤山,小小不見了。你去了也是白費力氣。”


    青雲殤聞言如遭雷劈,身體一陣抖動,她搖晃著扶住一塊石壁,久久緩不過神來。


    丁蘭試著安慰,說道:“聽霍光說,小小口裏含了一顆神奇的草藥,隻是陷入昏迷。”


    青雲殤閉著眼睛,淚水簌簌而下,感覺到前途一片黑暗,丈夫死了,女兒消失了…


    達瓦於心不忍,安慰道:“長公主,你不要急,小小貴人多福。我相信,她依然活著。”


    丁蘭也肯定答複著。


    青雲殤泣不成聲,哽咽道:“這都幾個月了。這簡直是胡扯,我才不信那些神藥。小小或許早就死了……”她腦袋一陣劇痛,同時一片空白,憤恨道:“如果她依然活著,如果諸神真的慈悲,那麽一定會降下神諭,讓我明白你們說的是對的。”


    長公主話剛落音,丁蘭突然睜大了眼睛,達瓦頓珠同樣驚駭萬分,他本來一直盯著遠處的田壟出神,隻見他大聲驚唿:“長公主,你看…天上!那是什麽?”


    長公主啞然失色。


    隻見南方天際上空,一抹碩大無比的火紅的流雲,從深邃的幽暗處緩緩而來,似乎要劃破黑暗的蒼穹。


    達瓦本能的大唿大叫:“這是火流星,來自火神的啟示。”


    丁蘭瞠目結舌,他死死盯著流雲,莫可名狀。


    青雲殤抬頭望著深邃的天空,全神貫注,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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