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泓一的登基大典盛大而隆重,整個營盤山王國舉國歡慶,民眾沉浸在巨大的喜慶氛圍中,國王陛下為此大赦天下,然後免掉了民眾一個冬季的稅收。


    當登基大典的所有流程全部履行完後,身披麒麟黃袍的喬一,已經累得合不攏眼了。圍著登基大典一事,他認識了無數大家族、客卿、豪紳等。然後朝中重臣首相大人東方朔,巫師姬遠賢,大將軍昌隆三位輔佐大臣。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母親大人昌平皇後,在見到親生母親的瞬間,喬一幾乎要跪下來,他匍匐在她懷裏,大叫了三聲:“母親,母親,母親大人。我想死你了。”


    在他幾歲時,他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自己母親是誰?會是怎樣一番模樣,她高嗎?她瘦嗎?她還活著嗎?於今這一切終於成真了,一切近在眼前,她的臉有思念後的滄桑,她的發梢因愛子心切而變得斑白,她碰了碰母親大人的臉,然後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嚎啕大哭。


    昌平皇後同樣流淚滿麵,震顫不已。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告慰先帝的在天之靈,諸葛泓一在萬眾矚目下,背誦著那些拗口、生澀的詞匯:“蓋追先帝殊遇,……德義兼之,輝功越古,濤澤流芳。吾乃上順天命,下和人心。……必將上應天心,下體民意。……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


    喬一對諸葛明國王完全沒一點印象,因此他的情感並沒有如此濃烈,這些歌功頌德,繼往開來的詞語,他死記硬背,足足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最後讀出來依然像敷衍了事,這無疑讓某些權臣為之側目,他匆匆結束了這個流程。


    如果說,他對先帝還有一絲崇敬之情,大概就是因為他看到了獅子王峰絕壁上輝煌絕倫的北鬥七星宮殿,宮殿的獨特設計和彰顯的氣勢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根本想象不出偉大的先輩是如何在陡峭的山崖上鍛造出如此精美大氣的宮殿的,然後就是營盤山古城的規模,城牆的長度和高度,比他想象的宏大多了,他跟拓跋爵士說道: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恢宏,要氣派。


    於今,這一切都屬於他。不過,他依然有為之懊惱為之心煩為之痛苦的事,就是宮殿裏的繁文縟節和規章製度。他本來認為身為一國之主,是自由的,或者說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但實際上,國王這兩個字就像一把枷鎖,將他牢牢地困住了,讓他不能做這,也不能做那。


    三四天以上後,他就被這些看上去冠冕堂皇的製度給惡心到了。拓跋牧野爵士明察秋毫,他早就猜到了,於是跟年輕國王說道:“如果陛下您實在想找點刺激,你就招納一批武士吧。”


    於是,三天之內,年輕有為的諸葛泓一大帝,在城堡內建立了一支戰鬥力爆棚的武士團。


    接下來,他每天就跟那些民間來的武林高手、劍術高手切磋,他在訓練場上廢寢忘食,揮汗如雨,將對手想象成丁蘭本人,然後瘋狂的攻擊,每一招都像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他如同瘋魔一般,殺氣衝天。


    這一點讓昌平皇後和昌隆將軍納悶不已。


    特別是昌平皇後,她私底下跟昌隆將軍說道:“他的戾氣怎地如此之重,得趕緊讓他學習城邦裏的父為子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還有仁、義、禮、智、信等,再說,他大概還不明白,身為一國之主,根本不必學會這些單打獨鬥的本事,整個王國所有的劍術大師都為他所用。”


    久居深宮的昌平,根本無法理解喬一的野性。


    昌隆將軍同樣疑惑重重。


    為了徹底了解喬一的性格特征,或者說要做到知根知底,於是他特地密會了昌大盛和拓跋牧野兩人。


    因此,他對喬一的怪誕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疑惑道:“你們是說,他跟丁蘭之間有過節我?並約定了比武?”


    牧野爵士嚴肅道:“千真萬確。他們此前在一起做過遊俠。”


    昌大盛點頭稱是。


    於此,昌隆將軍也就釋然了。再說,在他看來,增強體魄總比尋花問柳要強不少。他想著:“他要是能擊敗丁蘭,也算為營盤山出一口惡氣。”


    此後,他也就對喬一的行為三緘其口了。


    昌平則不以為然,許多事情,許多細節,最後往往都可以管中窺豹,她說道:“他年紀不小了,應該給他樹立良好的形象了。我覺得現在重要的是,就是給他物色一位皇後了。如果有一位賢內助,那麽她他的行為規範,一定可以扭轉過來。”她嚴肅地看了一眼哥哥昌隆,繼而說道:“你覺得,哪一家族的姑娘合適?你看財政大臣餘滄海的千金餘倩倩咋樣?”


    昌隆將軍差點將茶水噴了一地,他認為這不是當務之急,至少,喬一有待改進的地方,多到數不清。


    這麽多年來了,昌隆將軍又何嚐不關心掛念喬一呢?


    或者說,在他所有的嫡子或庶子當中,最特別的一個就是喬一。因為他是他最愛的女人,他的妹妹昌平皇後所生,這個秘密很多年前,或深或淺在宮廷內傳播過,在此前,他希望這個秘密永遠不要公布於眾,因為他明白,一旦被證實,將會給他和昌平帶來毀滅的災難,而喬一將活不到今天。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諸葛明國王死了,坐在麒麟寶座上的是他昌隆將軍的兒子,他希望喬一明白,他的親生父親是自己,而不是那個叫諸葛明的人,他迫切地希望這個秘密能夠公之於眾。


    他以飽含熱淚的眼神深情地望著這個從民間來的小夥,他發自肺腑的愛著這個受盡麽難的小夥,他可以原諒他的幼稚,跳脫,不諳世事,一些無理取鬧的做作、滑稽的輕佻行為,甚至可以原諒他的不學無術,玩世不恭和吊兒郎當,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可以用時間來彌補的。


    因此,他一再在昌平麵前保證過,一定約束甚至改正他的行為,可是,讓他極為失望的是,這個小夥子對他飽含熱淚,蘊含深情地眼神視而不見,對他的態度就跟對待東方朔,姬遠賢之流一樣,輕慢隨意,甚而不屑一顧。


    關於這點,他就有點惱怒而憤憤不平了。


    這些年,假若不是自己嘔心瀝血地追蹤你的下落,你小子還在那個礦區做一名卑微的礦工,假若不是自己力排眾議堅持己見排除萬難,你小子這國王的位置會坐得如此輕鬆?


    但他明白,這一切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合適的地點,一些合適的人,才能讓喬一接受他這個當年看上去不那麽光彩,甚至非常猥瑣且醜陋的行為,然後讓他坦然接受父親和母親的用心良苦,從而讓他繼續光明正大地坐在麒麟寶座上,心安理得地享受榮華富貴,那麽他這輩子的付出就是值得的,是有成就的。因此,他願意等,等他更成熟一點,或者說,等到他離不開權力的那一天。


    昌隆將軍和昌平皇後,站在漢白玉打造的鍾乳柱欄杆上,看著17歲的諸葛泓一,在陽光底下揮劍如雨,汗流浹背,然後麵向露天看台露出無邪的笑臉,他們衷心地感覺到一切都是那麽完美,一切都盡在掌控中。


    昌隆將軍雄心勃勃,自豪說道:“一切指日可待,岷山深處最古老的王國,必將煥發新的光彩。皇後娘娘,喬一就像一個等待塑造的雕塑,我一定會將他打造成一位偉大的君王。”


    昌平眉間露笑,他看著喬一揮灑的汗水,感到一陣自豪。


    旁邊站在三丈之外的首相大人東方朔,拓跋牧業爵士默默地將目光,鎖定在了遙遠的天空。


    站在屋簷底下的昌大盛,這位將軍陣營中的後起之秀內心卻五味雜陳。本來他想著,國王陛下能迴來,自己功不可沒,一旦完成登基大典,那麽晉爵封侯是必不可少的。哪知道這個鄉村小夥是個白眼狼,完全忘記他的存在了,更可氣的事,他的父親昌隆將軍,同樣將他當成了空氣。


    這些天來,他看到了父親對喬一那飽含熱淚的眼光,同樣看到了他那顆想將全世界都給喬一的顫動的心,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在其他子女身上閃現的神情。


    他身居朝堂多年,一些捕風捉影的事,他自然是有所耳聞的。十多年前,那個秘密就像天上的北鬥七星,總會在每年的某段時間,出現在人們的眼眸。


    看來,父親昌隆跟她的妹妹,也即自己的姑姑,真的有苟且之事,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喬一就不是正統的皇室繼承人。


    這一切的一切,抽絲剝繭,層層透析,簡直細思極恐,他看不清也道不明,他感覺自己除了同流合汙,好像也別無他法。


    這些天來,他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他的消沉與黯然都被巫師姬遠賢看在了眼裏。巫師同樣是新王登基以來,失落傷神的權臣之一。


    某個落日黃昏,巫師歎息地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昌大盛平時跟巫師之間可沒什麽交情,大概處於同病相憐地心理,他迴複道:“也許,年輕的小夥還需要時間來處理這些複雜的關係。權臣與弄臣,文官與武官,皇權與神權等。這些足夠將他弄的暈頭轉向。”


    巫師道:“你說的或許有道理,我就怕有些人春風得意,另一些人就舉步難行。然後還有一些人居心叵測,讓國王誤入歧途。”


    昌大盛是一名將軍,同樣有著武將具備的那種剛毅的品格,這一切才剛剛開始,他不太願意聽這些頹廢的語言,他想著:首先得靜觀其變,於今一切都在父親昌隆將軍的控製範圍內,新王諸葛泓一翅膀太軟,想起風浪還太早了。


    他輕蔑地笑道:“在這個朝堂之上,隻有等到潮水退卻,才能知道誰在裸泳。現在談這些為時尚早。總之,隻有一個人才能笑到最後。”


    巫師臉頰抽動了一下,他感到勢單力孤,但是束手無策,最後,他無奈地消失在陰影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蜀記青銅蠶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聖城浪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聖城浪子並收藏古蜀記青銅蠶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