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叢從小就聽丹丘生前輩唱和過: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傳說,上古太極紀元時候,整個劍門關外全是聳入雲顛的高山,無路可走,無路可通。歌手們歌詞寫道:“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揉欲度愁攀援,上有六龍迴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流之迴川。”


    意思就是說,即便是翱翔的白鶴想要飛過這些高山也不可能,飛簷走壁的猿猴,同樣會苦惱沒有攀手的地方。向上有擋住太陽神六龍戰車的山巔,向下有急浪排空迂迴曲折的河川。


    直到上個紀元,幾位大力神用毀天滅地的神力,在溝壑間開辟了山道,用了上千年的時間,才將關外與關內連接起來,因此歌手們寫道:“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向鉤連。”


    丁義總指揮跟蠶叢走在隊伍的中間,整個天地間充塞著白茫茫的霧氣。這隻隊伍,前後一共超過200多人,他們穿著厚皮裘,腳蹬豬皮靴,在冰天雪地緩慢前行,猛烈的颶風攜帶著來自鬼域的慘叫聲在巉岩深澗迴蕩,一百匹駿馬在棧道上,馱著馬鈴薯、紅蘿卜和牛肉幹、高粱酒,逶迤向前。


    守望者們個個無精打采,一步一挨。


    此刻,人困馬乏,但他們同樣驚歎造物主的神奇和古蜀先民鑄就的棧道奇跡。


    督導員楊雄、劍神楊術,還有莫克明老先生引領著隊伍,他們不時停下來,拿著一個大木錘,勘察棧道的情況。


    蠶叢注意到,他們已行進到了高達數百丈的絕壁棧道上,時近黎明,飛雪連天,濃霧迷蒙,如臨仙境。


    他左邊是陡峭的深壑,對麵的山澗上,古木森森,一些孤鬆仿佛倒立生長著,溝壑下傳來陣陣悲鳥、猿猴的哀鳴。


    丁義總指揮走了一段,接著佇立不動,似乎觸景生情,他悠悠歎道:“連峰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蠶叢走向前去,問道:“距離雷霆寨的青竹木屋還有多遠?守望者們急需休息!他們可從沒有在如此寒冷的絕壁上待過這麽久,劍門關長廊上,可比這裏舒服多了。”


    丁總指揮笑嗬嗬道:“古之立大事者,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這才邁出第一步,這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風景,我希望大家能看到絕境中的精彩。”


    蠶叢被刺骨的冷風吹得睜不開眼,他扶著幾尺粗的圓木欄杆,感歎道:“遠古先民為何要在絕壁上修築這條天梯棧道呢?”


    對此,丁總指揮遺憾道:“具體來說,原因已不可考,如果說單純是為了防範關外的野人,我想,先民們的目的絕不如此,這個問題同樣困擾了我80年。”他沉吟片刻,接著道:“這條路億萬年來見證了無數熱血故事,傳說,天啟紀元的時候,這裏曾經是妖族與龍族和神族以及人族大戰之地,隻有那些在棧道上留下鮮血與生命的人,才知道這條棧道存在的意義。”


    莫克明、馬競、林峰、劉敏等人讚歎不已。


    蠶叢發現,這絕壁上的棧道跟劍門關附近的差不太多,隻是億萬年來,缺少人員的維護,因此許多地方出現枯朽的跡象,一些櫞木潰爛腐朽,或被蟲蛀或被風蝕,因此,走在最前方的楊雄、劍神楊術等人,總要一塊一塊地用木槌敲擊,試探木塊的承重力,確保安全,才能通行。


    他們的過於保守,無疑大大影響了整支團隊的行進速度,才卯時,就已暗淡無關,不知道是大山的遮擋呢還是太陽神也懶得光顧。


    許多人又饑又餓,又累又乏,馬競跟劉峰等年輕人耐不住了,他們嘲諷戲謔:“我們又不是螞蟻,也不是聾子,哪有一步三迴頭的道理?”


    桃木跟蘇珀爾等人,則加快了進度,朝前方走去,並囂張道:“我們去前方探路,身先士卒,”


    馬競也想去看熱鬧。


    俗話說欲速則不達,問題就這樣出現了。


    在馬競和蘇珀爾率先通過一處原木穹窿結構時,一根倒插在石洞中的櫞木突然脆裂開來,馬競和蘇珀爾雙雙掉了下去。


    下麵是萬丈深淵,千萬顆如白鵝毛一般的雪粒子,在颶風吹拂下,如飛蛾般撲向人們的眼球,楊雄和楊術兩位前輩來不及撲救,他們頓足驚唿。


    蠶叢、桃木兩人則眼疾手快,他們飛身搶上,一個抓住一人的大腿,由於巨大的慣性,他兩同樣被帶了下去,楊雄和楊術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閃電般撲了上去。


    就這樣,楊術抓住了蠶叢的小腿,蠶叢抓住了馬競的小腿,兩位年輕人吊在萬仞高的棧道上,被颶風吹得搖擺不定,劍神楊術用腳死死勾住櫞木榫卯處,旁邊劉敏、陳坤,龔飛等守望者緊緊紮住他的身子,那邊同樣如此,蘇珀爾和桃木懸空吊在懸崖下,楊雄緊緊箍住桃木的腿,危險至極。


    十萬火急,四條性命危在旦夕,大家緊緊綁住楊雄和楊術的臂膀或腰身,丁義總指揮越下馬背,走到近處,一番周旋教唆,大家一鼓作氣,蠶叢跟馬競兩人率先被拉了上來,然後他兩立馬去拉桃木等人,蘇泊爾體型巨大,重逾300斤,大家耗費幾波蠻力,才將他兩拉了上來。


    在年輕人驚魂未定感歎劫後餘生之際,督導員楊雄和劍神楊術前輩,已經開始用馬匹攜帶來的木料、圓木方子和木板,釘錘修複坍塌棧道,有些老匠人身上捆縛著手臂粗的繩索,垂落在棧道下方,用削鐵槌將圓木鑿進絕壁的空洞裏,緊緊加固,並增加承重力。


    蠶叢注意到,丁總指揮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想來,他剛剛著實受到了驚嚇。


    128歲的罕見高齡,身體依然硬朗,精神依然矍鑠,他為著使命與責任,在這裏爬山涉水,風餐露宿,他向年輕的守望者傳遞著生命最偉大的光輝——生命不息,奮鬥不止。他在無形之中,詮釋著劍門關的處世準則。


    馬競、桃木、蘇泊爾等年輕人為自己的莽撞而歉疚、自責。隻聽丁總指揮語重心長道:“人世間最大的力量來自於團結,沒有任何困難是人類克服不了的。”


    經過六天跋涉,在第七天快接近黃昏的時候,他們終於趕到雷霆寨青竹木屋。


    兩百多人的團隊將木屋前坪全部擠滿。


    在昏暗的天幕下,蠶叢看到五顆大杉樹,蒼老遒勁的大樹幹,處處透著斑駁,灰白相間的老瘢皸裂如同幹涸的地皮,它們分布在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


    蠶叢凝神細看,發現樹上的針葉奚落,透著死寂一般的頹敗氣息。莫克明老先生靠過來,說道:“五行矩陣,這個陣法蘊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這幾棵古樹至少有二千年曆史了。”


    丁總指揮漫不經心地掃了五棵古鬆一眼,然後命令道:“安營紮寨。開始生火煮飯。”


    其實在快要接近青竹木屋之前,隔著幾百米的距離。蠶叢等守望者就聽到了狼狗的犬吠聲。


    兩隻大狼狗“汪汪”大叫,它們的體型相較於都廣平原馴養的家狗要壯實、碩大,灰白色的卷毛,兇惡的眼睛,倒豎的刺毛,看架勢很不歡迎這些不速之客,直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木屋傳來,狼狗才消停。


    蠶叢等人看到,兩隻大狼狗身後,還有3隻小狗,身形矯健,體態飄逸。


    後來蠶叢才知道這三隻小狼擁有著奇怪的名字——“天皇,地皇,人皇。”


    關於這個稱號,莫老解釋道:“20多年前,我在什邡古城雍湖的圖書館,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混沌紀元盤古大帝開天辟地之後,進入了億萬年之久的太極紀元,也叫陰陽兩儀紀元,此後是三皇紀元,從天皇開始,再經地皇,一直持續到人皇,人皇時代一共延續了12代帝王,每一代有12萬八千年之久,此後是才是天啟紀元。不過,這些記錄沒有在民間流傳。”


    從小蠶叢就聽過天啟紀元時候的伏羲、女媧、帝俊等傳說,他沒想到,在天啟紀元之前,這個世界就已經存在了億億年之久,他抬頭仰著這天跟地,感歎著洪荒的世界,到底經曆過多少歲月與滄桑?


    就在蠶叢追思古聖賢感慨天地浩瀚之際,青竹木屋內,傳來一個蒼老又嘶啞的聲音:“有不善者自遠方來,到底是該笑臉相迎呢還是避而不見?”


    楊雄、楊術等一動不動,蘇珀爾、桃木、林峰等守望者義憤填膺,臉露不悅之色。


    丁總指揮早已下得馬來,他的語氣一如往常,說道:“上古聖賢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接著他又說道:“老朋友,出來見見吧,將近20年了,你看,這時光如此漫長,漫長到曾經的少年已成了大叔。一切恍如隔世,”他望了望楊術,上一次來到雷霆寨青竹木屋,楊術還是一個20左右的小夥,他是這裏唯一一個來過此地的年輕人,現今,他兩鬢微白,眼角布滿風霜。


    丁指揮接著說道:“時光又如白駒過隙,倏忽之間,許多往事一閃而過,這不今天,咋們又要見麵了嗎?”


    蠶從、桃木等年輕守望者,從丁總指揮官的話語中,聽出來一種央求,或者說一種妥協。


    在他們看來,這裏共有200多位兄弟,是完全不用將姿態放低的。而且,丁總的語氣,可是從來不曾出現過的。


    這屋裏到底是誰?


    青竹木屋的門扉依舊閉著,蠶叢等人似乎聽到了一些女人,甚至小孩的聲音,他們麵麵相覷,這裏居然會有女人?


    要知道,劍門關可是不允許女人存在的。但旋即又想到,這裏是關外。


    不過,他們的惱怒多過他們的疑問,這個老頭居然不識抬舉,丁總指揮不隻是在劍門關,在整個古蜀大陸,都是讓人無比尊敬的。


    就在大家即將躁動之際,木門打開了,一位臉色焦黑,須發皆白,身材微壯,一席暗青色灰袍的老者出現了。他臉色陰沉,一雙眼珠骨碌碌地亂轉著,閃著兇光,橫眉冷對著丁總指揮。


    他根本沒將其他人放在眼裏,直接說道:“老不死的,你還活著,照老規矩辦事。”


    丁總指揮臉現喜色,嚴肅道:“歲月如梭,光陰似箭,規矩不變。”


    大家一臉木然,訝異!


    這個規矩是他們兩位之間定下的一個約定。


    60年前,在丁總指揮68歲的時候,褒常山正好笄發之年,他跟現今蠶叢、馬競等年輕人一樣,喜歡結發成辮,用木簪束住。


    現在他75歲了,歲月在他臉上刻上了滄桑的褶皺,也讓他的發絲變白、變稀、變短,成了一個禿頂的不近人情的倔強老頭。


    在褒常山18歲那年,丁總指揮組織一次關外巡察。當時發生了一係列複雜的事,一些曾經讓褒常山刻骨銘心的事,一些大家諱莫如深的事。可是,幾十年的時光,歲月滌蕩了人間的鉛華,時光荒蕪了記憶,讓這些事變得就像空中的飛絮,飄渺得無跡可尋。總之,後來,褒常山脫離了劍門關,這裏成了一個關外站點。


    名義上屬於劍門關管轄,但實際上,丁總指揮也管不著了。


    這些年來,丁總指揮官一共4次到這裏,最近一次是20年前,當時跟在他身邊有劍術大成的劍神楊術,還有一位年輕人,三劍客之一的紮西多吉。


    他們立下的規矩就是:進入木屋者,不超過10人,不準攜帶兵器,不準有任何要求,全聽丁總指揮和他的安排。


    幾十年來了,對於極重榮譽感的丁總指揮,這些約定其實算不上有多為難。


    丁義踏上木屋台階那刻,心情愉悅,爽朗地笑著。


    故地重遊,他似乎找到了年輕時的記憶,他一番安排與叮囑,獨自一人進了木屋。當時,蠶叢等年輕守望者從中阻攔了一下,丁義說道:“就按我說的辦。放心,我安全得很,老朋友要先敘敘舊,你們去忙吧。”


    楊雄、楊術、莫克明、蠶叢、馬競等人,招唿剩下的200多個兄弟,圍爐生火,牲口轉移,食材安放等等。


    等一切搞定了,緊接著安置帳篷。


    他們將井繩緊緊地紮進土裏,用鐵撬固定在樹幹上,然後從遠處小溪邊挑來了清水,洗刷紅蘿卜和大蒜、生薑、馬鈴薯等,最後就是燒烤牛肉和羊肉。


    幾天的旅程,一路迎著風霜與嚴寒,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大家酒足飯飽,無不歡唱。


    待一切搞定之後,劍神楊術,督導員楊雄、蠶叢、馬競等人,進入了青竹木屋。


    屋內光線昏暗,走道、連廊、玄關、明堂等角落位置,到處盛放著陶器、瓦罐。


    蠶叢看到,有小平底陶罐、陶豆、圈足豆、尖底罐、雙耳罐、高領罐、陶形樽器,陶三足炊器等等,紋路基本以繩紋、鳥紋、弦紋、劃紋、篦紋為主,這些物品跟岷山地區和都廣平原並無二致。


    這座木屋是一座巨大的梁木結構,分為上下兩層,大廳當中,一張巨大的竹製木桌,桌上千百條劃痕縱橫交錯,有些地方開裂,縫隙中擠滿了殘渣碎屑,整個桌麵看上去粗糙不平,不計其數的斑駁印痕,在訴說著這張桌子的滄桑,這是一張比丁義總指揮還古老的桌子。


    楊術、楊雄蠶叢等人依次而座,桃木、林峰、劉敏、馬競等人坐在另一邊,他們悶悶不樂,唉聲歎氣,憤然不平,因為他們給這個不討喜的老頭,送來了5麻袋的蘋果,5麻袋馬鈴薯,5麻袋牛肉幹和幾罐高粱美酒。


    這些食物是經過千難萬苦,冒著丟失性命的危險才帶過來的。可是,都被丁總指揮官慷慨地送給了這個倔強老頭。


    蠶叢看到,在木屋二層樓走廊上,一些女性,不,應該是婦女或小女孩的影子在穿梭。


    室內雖然昏瞑,但是燭火依然將女人的身影投送到樓下的牆壁上,紛亂的影子讓人目眩神迷,守望者兄弟大部分都是熱血的青年,空氣中隱含著微妙的氣氛,蘇泊爾、羅森、周平等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上麵,他們顯然被這些女性的聲音給吸引住了。


    丁總指揮咳嗽了一聲,意在提醒。


    突然,褒常山用那種低沉的聲音說道:“小心你們的招子,再看的話,我會讓你們後悔來到此地。”他那粗壯的手指,摩挲著酒杯,對年輕人的失禮行為感到惱怒。


    蘇泊爾等人趕緊低下頭來,默默地喝著桌麵上劣質的酒水。


    羅森偷偷低聲道:“我們給他送來了美妙的高粱酒,但是他招待我們的卻是這些苦澀的濁酒。”


    馬競同樣意興闌珊,他本來還挺高興,受到丁總指揮的青睞,能夠跟蠶叢等人一起睡在屋內,但此刻看來,還不如跟其他兄弟待在帳篷裏,那裏無拘無束,可以肆無忌憚地談天說地,而這裏,一切行動都受到了約束。


    褒常山繼續說道:“盡管這次你們帶來的比上次多,但是我依然不會感謝。”


    丁總指揮迴應道:“這個自然,這些食物是我們無償贈送給你的。”


    褒常山撕扯著一塊牛肉幹,叫道:“跟以前一樣,你們停留的時間不超過3天。”


    蠶叢、桃木、劉敏等人瞠目而視,表示不解,個個心在疑惑,這是個什麽規矩?隻有楊雄和楊術,一個默默品著濃茶,一個靜靜地喝著濁酒。


    蠶叢則看著丁總指揮,默然不語。


    這裏越來越奇怪了。


    丁指揮官說道:“最多明天修整一天。你也知道,關外的天氣越來越異常了。我來,就是要調查出一些結果,關於雙樹紀元的。”


    褒常山迴應道:“沒有結果的,請相信我。一個人越接近真相,也就越接近死亡,況且,沒有人可以逆天改命。丁總指揮,你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你是一座豐碑,你是劍門關曆史上,最偉大的指揮官。如果我對你不熟悉,不敬仰你,那麽你和你的人,隻能睡在山區雪地而不是這裏。我想,大家都老了,你也該好好待在關內安享晚年。”他的語速很緩慢,語氣很誠懇。


    丁義沒有正麵迴答他的話,說道:“50多年前,當我們第一次踏進這裏的時候,這裏山花爛漫,花紅柳綠,鳥鳴啾啾,如今你看,一片冰封,到處鵝毛大雪,我估摸著這邊的生活,甚至包括關外的野人,性命都受到了挑戰。”


    褒常山感同身受,50年來,每年時令節氣變化,他都有切身體驗,近年來,氣溫明顯出現了異常,冬天越來越早,氣溫也越來越低,特別是近20年,他種植的那些黃瓜與番茄,還有大豆、黍、粟等,一年就隻能播種一季。


    他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同時也深深恐懼著變化帶來的影響,但是他已步入古稀之年,隻能在這種狀態中妥協。


    一個人在大自然麵前,在傳說中的死神麵前,是渺小的。


    他無言地看著手中的濁酒杯,陷入迷惘。


    丁總指揮繼續道:“從前年開始,雨季持續不斷,整個古蜀大地,處在一種死亡陰影中。特別是都廣平原,戰爭開始爆發,人類隨著氣候變化,變得越來越兇殘。”


    這是蠶叢第二次聽到關於雨季的比較嚴肅的討論了。第一次是他父親飛將軍還在的時候,當時在黑水壩,自己家裏,除了莫克明先生,還有丹丘生老前輩。


    他偷偷瞄著莫老先生。


    莫先生示意他不要做聲!


    褒常山聞言不置可否,他對這些事情看得很淡,他喝過一杯濃烈的酒,內心澄明,他說道:“人類,要麽自相殘殺,要麽被白色死神所殺,沒啥區別。”


    蠶叢、蘇泊爾、馬競等人一陣悸動,不知道白色死神指的是啥?他們認為,隻有劍神楊術知道一些端倪,因為他在去年冬季,在漢中平原,碰到了讓人聞之色變的不死之神,他們刀槍不入,不死不滅。


    楊術抿著酒,低頭不語。


    丁義明白,褒常山知道的遠比他們理解的要多得多,50多年來,他一直生活在人類世界的邊緣。


    他帶著誠懇的語氣問道,“可以談談你的理解,或許,等我們迴去,可以讓古蜀大陸的人們,做出改變。”


    此時樓上的兩個女孩子在追追打打,然後三四個婦女同樣在罵罵咧咧,似乎因為牛肉幹或者蘋果的分配問題而爭吵起來,她們唇槍舌劍,不可開交。


    馬競、桃木、蘇速爾又抬起頭來,他們帶著看熱鬧的心態,饒有興趣,察覺到這是個前所未見的有趣畫麵。


    褒常山突然站起來,掄起手臂,向上摔過一個酒杯,大聲道:“臭娘們,還吵!還吵!不嫌丟人嗎?再吵的話,直接將你們通通送去巫神壇。”


    酒杯砸在木欄杆上,然後掉在地上,碎成幾十上百片碎片,發出“鏘”地一聲清脆的聲音。


    褒老餘怒未息 他氣籲籲地坐了下來,對著年輕守望者叫道:“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們,不要抬頭,不然腦袋不定某個時候就掉了。”隻見他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柄雷霆巨斧,擺在桌麵上。


    蠶叢看到,斧頭鋒利,閃著冽光。


    羅森、劉敏等後悔將兵器丟在屋外了。


    他們收迴視線,凝神戒備,瞅了瞅劍神楊術,又盯著丁總指揮,等待指令。


    楊術不善言辭,隻說了一句話:“褒前輩,請問這些年,你看到過紮西多吉嗎?”


    褒常山看了一眼楊術,到此刻,他似乎才正式注意到劍神的存在,他的目光並不做過多停留,接著悠悠地望著屋外。


    褒老似乎陷入了沉思。


    五棵巨大的杉樹,蒼勁挺拔,枝丫上吊墜了白雪冰淩,如同五位婷婷玉立的白衣少女,孤寂地矗立在雪中。50多年了,他記不清有多少個寒暑沒有認真地觀賞這五棵杉樹了。


    他想著,到底是這一動不動的樹孤寂呢?還是自己才真正孤寂?這些樹千百年來一成不變,永恆如斯,反倒自己從青澀少年,變成了頹靡的老者。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楊術,他似乎想起來了,20年前,他也曾注意過這個年輕人。


    這個小夥跟當時的紮西多吉一樣,屬於人中翹楚,他倆在五顆杉樹間,表演的精湛劍術,讓人記憶深刻。


    那個時候,這個小夥幹練爽朗,眼睛閃著精光,而現在,歲月的痕跡在他臉上顯現,他的兩鬢過早地白了,他經曆了什麽?他和紮西多吉存在過節嗎?這人似乎比後者更加含蓄內斂,寡言少語。


    他隻簡短地迴了一句:“5年前,他來過這裏一次,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一點不愉快,他依然是那種個性張揚,我行我素的性格,他的劍術更加霸氣,招數更加驚奇,我想過去找他,可因為某些原因,耽誤了,一直到現在,再無音訊。”


    楊術知道紮西多吉還活著,也就不再做聲了。他明白老頭強調紮西多吉劍術大進的含義,這些年他同樣有所精進,但是生而為人,怎能知難而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為大丈夫也是。


    接下來,楊術不再置喙。


    丁義直接問道:“你說的某些原因,是否指的就是白色死神之類的東西。”


    褒常山內心迴答:是的。


    他調整了坐姿,拿起酒杯,將杯中清酒一口而盡。似乎提起白色死神,他就異常緊張,六神無主,跟他發怒的狀態判若兩人,這讓蠶從叢、馬競、桃木等人納悶,那些白色死神難道比劍門關那兩個不死族還可怕?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劍神楊術前輩,企圖從他臉上得到答案。


    褒常山又喝過一杯烈酒,壯著膽氣,說道:“白色死神需要生命的供奉,任何力量在他們麵前是渺小的,是脆弱不堪的,他們從洪荒的遠古時代就一直存在,天地之間的陰陽二氣正被他們吸收殆盡,人類的生存空間變得越來越狹窄,”他的眼神一片空洞,蠶叢等人發現褒常山渾身戰栗著,他神誌混亂,兩眼無神,吐詞雜亂無章,滔滔不絕,前言不搭後語,“白色死神踏著寒雪而來,整個大地都會被白雪覆蓋,千百年來,所有死者,包括此前死的、現在死的、正在死的,都會在死神的召喚下得到重生,……”


    馬競、桃木等人想到此前劍門關出現的的活死人,又聽到此刻這個倔強老頭的詭異話語,嚇得精神緊繃,一身冷汗。


    蘇珀爾、羅森等看到倔強老頭大放厥詞,幹脆離開了青竹木屋,去到了平地的帳篷底下,他們心裏罵著:“這個老頭難道神經錯亂?簡直一派胡言。”


    褒常山仿若進入了混亂的魔障中,胡言亂語起來:“我們要帶著足夠的虔誠,敬奉白色死神,如此,才能得以永生。”他那拿著酒杯的手一直在劇烈抖動著,酒水濺了出來:“我們的抗爭隻是徒勞,我們應該像供奉光明之神一樣供奉白色死神。”


    丁義總指揮知道再談下去,隻會讓他的行為更加情緒化,於是,匆匆結束了談話。兩位年紀稍大的婦女,連忙將褒老帶上了二樓。


    蠶叢默默地盯著他們上樓的背影,他的招風大耳敏銳的撲捉到一個嬰兒的啼哭聲,像貓兒的叫聲一般。


    他呐呐地跟丁總指揮說道:“這裏有嬰兒的聲音。”


    丁老累了一整天,身體疲憊不堪,他拍了拍蠶叢的手背,說道:“不該問的不要問,有些東西視而不見的好。早點休息吧!”


    馬競等更加納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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