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霍光跟他的小夥伴日穀得基經常坐在那個大桑樹下,聽族長父親霍本陽講解上古兵法,作為一名遊牧民族的後裔,霍光不懼怕戰爭,他最喜歡這段話: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他曾經問父親,啥時候戰爭會來?為何我們這裏的小孩,從小就要學習打仗的兵法?


    霍本陽在一棵大桑樹下,望著悠悠曠野與山頂上的夕陽餘暉,迴答說:“上古聖賢說‘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亡。’等你們這幫小夥伴長大了,戰爭自然就會到來。”


    當時,霍光和他的朋友日穀得基追逐著樹梢上最後的一絲光輝,將手上的蠶蟲送到了桑樹上,那個時候的他們,根本沒意識到“長大”這個詞,其實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霍光跟“靈兒”爾瑪依娜佇立在東方的海螺山上。


    這座山被稱為“夏旭冬日”。清風攜來蟬鳴,他們將視線送到很遠的碧綠山川中,此時,薄暮冥冥,雲霧寥寥,一片寂靜,日穀得基騎著戰狼,從一處山坳穿了過來,這匹戰狼跟霍光坐下的戰狼一樣,屬於10年前馴化的第一批猛獸,在短距離的山林間,此獸比馬更擅長奔襲。


    當年,前族長霍本陽錯誤的估計了未來的形勢,戰狼的馴化沒有按照計劃進行,第一批馴化完後,由於大量的族人離開山區,遷徙到平原,因此計劃就擱淺了。


    後來,人手短缺,照料不及,戰狼有的病死,有的老死,因此,現在存留的數量不多。可是,戰爭來的如此匆促,這是霍光沒預料到的。但是,他明白,眼前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群山繚繞,風景旖旎。霍光記得,在他6、7歲的時候,他是在虎山的樅樹林學會爬樹的,8歲的時候,他可以靈活地摘到桃子和酸梅,10歲的時候,他可以捉到鳥窩裏的小鳥,11歲的時候,在明照峰的山泉瀑布中,學會了高處跳水。最開始,他隻從1米高的地方落入水潭中,然後加高到3米,最後站到15米高的絕壁上,墜落下去。這個記錄,到現在還沒有哪個小夥子可以打破。


    後來,他是在巨石林的的孱岩洞裏,偷偷親了一名少女的臉,那是他第一次嚐到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在桑樹林,他從父親身上學到了格鬥,摔跤等技能和劍術。


    等等這些,都是他童年記憶深刻的事,但無一例外,都成了他最美好的迴憶,這些山頭這些樹,構成了他的人生,甚至是他的血與肉。


    霍光認為,這塊土地,是全族人的人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壤,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侵犯這片土地。


    霍光將淩厲的眼神從寥廓的山川收了迴來,日穀得基下了座狼,走前一步,說道:“黑水寨的寨主土素子和丹丘生老前輩率領500壯士已經將巨大的石頭投向了山穀,敵人在羊腸小道進退失據,死傷慘重。”他的語氣略顯振奮,臉上帶著慶幸與暗喜。


    首戰告捷。


    由於山區地形原因,昌大盛首先讓一千名步兵走在隊伍最前方,雨季開始後,許多山路都變成沼澤,一些水坑則變成了奪命的陷阱,他們隻能放棄戰馬,選擇步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進入羊腸小道。但是他們沒料到山上的巨石如此之猛。


    500名營盤山的士兵,在狹窄的山路上前行,他們做了最好的戰防守狀態,但是山上的巨石從天而降,以雷霆萬鈞之勢砸下來,盡管有些士兵帶了兜鍪,可大小不一、幾十上百斤的巨石從百丈高的崖壁上墜落,攜帶著千斤巨力將許多士兵砸成了肉泥。


    等到再也看不到從天而降的巨石後,昌大盛清點了人數,發現被砸死的就有100多人,受傷的有150多人,基本上損失一半,但這都是他預料到的。


    當他在進入峽穀的豁口時,看到兩邊峭壁如屏,高山深澗,如水赴壑,他就想到了這種狀況的發生,但是,要征服這片山區,這點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因此,他讓一些不具備多少戰力的年老士兵,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昌大盛騎著高頭大馬,跨過那些傷殘士兵,絕情地說道:“繼續前進,真正的戰爭還在後麵,功名隻在馬上取,不畏強敵萬人捶。”然後他用那雙虎目掃視了一圈,確定雜草叢中不再有埋伏後,繼續大叫道:“將傷員帶走,然後清理道路,讓弓箭手準備。”


    丹老和土素子前輩率領五百壯士,個個都彪悍健壯,身著麂皮披風,前胸半敞,腳下是荊棘麻鞋,腰插彎刀,他們站在絕壁的坎上,高舉彎刀,扯開嗓子,朝山下發出輕蔑的笑。


    昌大盛的騎兵全神戒備,頂著烈日,看到一些紛亂的人影在山頂上,歡唿雀躍,他們緊撅著弓箭,快速向前,拉開弓弦,準備射擊。


    丹老等也不再停留,嘲諷一番後,率領五百壯士,消失在後方的小路上。


    霍光說道:“這種勝利不值一提,趕緊讓臧天朔前輩準備紅樹林的戰鬥,打好下一場硬仗。”日穀得基甩著鞭子,鞭子在空中“劈啪”作響,他迅速扭轉座狼,領命而去。


    霍光的這頭座狼有一個非常霸氣的名字,大家都叫他“驢頭狼”,此狼的後腿肌肉非常壯實,麵相兇惡,從側麵看就像一頭驢頭,它眼神淩厲,威猛兇殘。


    “驢子”看到夥伴走了,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它左右跳躍,用前蹄刨土,在草地朝天空上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不一會,群山之間,狼嚎聲此起彼伏,黑紗女站在山尖上,黑色素裙上的流蘇在風中搖曳,在太陽照耀下,像無數黑色、黃色、金色的蝴蝶在她身邊飛舞。


    她沉默寡言,日光打在她身上,散發刺眼的白光,她不喜不怒,不嗔不悲,好像日穀得基從來沒來過,也不曾離開過。


    霍光知道,神秘黑紗女對這一切是熟視無睹的。


    他也懶得聽她那些“人類之子,拯救蒼生”之類的虛擬的大話,他迫切地希望,能打贏這場戰爭,他本來期望黑紗女能提供一點參考意見,但處於某些原因,他固執地認為,這片土地應該由自己來扞衛,而不是他人。


    因此,關於戰爭,他從來就沒有向她征詢過一絲意見。


    霍光給爾瑪依娜配了一匹火紅的戰馬,在綠色晨嵐中,就像一顆流星,這些天,他們倆在各大戰區,逡巡。


    盡管霍光知道靈兒的腳步迅速,但是在這個崎嶇不平的山區,一匹馬總比一雙腳要好得多。


    霍光說道:“靈兒,咱們走。”


    他已經對靈兒很熟悉了。


    在霍光看來,他不知道將靈兒放在一個怎樣的位置,以此讓兩人心安理得的相處,或者讓他在她麵前更加自然或有尊嚴感。


    她稱唿他為“大地之子”,她對他本人不存在一點感覺,其實,僅僅出於對這個稱唿的敬畏。


    因此,霍光問過她:“你喜歡我什麽?”


    黑紗女說道:“無所謂喜歡,我的使命就是服務於你。”


    從小到大,霍光身邊就不缺女人,作為族長的兒子,他受到了無數少女的青睞,況且,他身軀高大,臉型俊俏,肌肉發達。


    因此,絕大情況下,在整個部落裏,他都是焦點所在。開始的時候,她喜歡女孩臉上青澀的笑,或者黑色的秀發,後來,他喜歡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睫毛和細細的腰,後來他偏愛豐乳肥臀和極具魅惑的舞姿。有段時間,他貪戀紅塵,整日沉醉在客棧裏歌姬們豔舞歡歌裏,他不知道喜歡和愛是什麽,他總覺得人人都喜歡他,而他人人都不喜歡。


    直到他碰到了小小。那個女孩子有一股特有的矜持,她的笑如夏花爛漫,如冬雪清純,那對梨窩如春風扶柳,如秋葉靜美,她的眼睛清澈見底,就像這是黑暗中的星星,她蹙眉間散發的氣息如碧潭清泉,讓人流連忘返。更加奇怪的事,小小從來都不睜正眼瞧他,在將近2個月時間裏,她視而不見,這顯然是霍光疑惑的。


    她就像一個寶藏女孩,霍光這樣覺得。而且,更讓他輾轉反側的是,她對蠶叢有種偏愛,就因為他們同病相憐或者蠶叢更加善良?霍光想知道答案,他想打敗蠶叢以此次來征服她。


    可惜這一切都晚了,這位夢中女孩消失於廣袤的天空。而且滑稽的是,那個叫蠶叢的小子,也消失了,據說,他被發配到劍門關,成了一名卑微的守望者。


    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她,他相信小小還活著,他想證明自己更適合她。可是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是她,是一位比小小更夢幻,更帶神秘色彩的女孩,她有著跟小小一樣的絕世容顏,更加豐腴的身材,但他明白,他對她絕談不上喜歡,更不是愛。在骨子裏,他甚至有點畏懼她,不過,他知道,她臣服於光明之子,因此他同樣對她說:“我對你,可談不上愛。”


    靈兒的語氣一如往常一樣,冰冷,無情:“大地之子可以愛任何人,任何人以得到您的愛為榮。”


    如此,霍光在她麵前,不再顧及什麽,他的語氣更像一個男人。靈兒對他的這種轉變,淡然處之,似有若無。


    霍光騎著戰狼在森林裏穿行,靈兒爾瑪依娜的火紅駿馬緊隨其後,在轉過某處山坳後,在一處溪水邊,丹丘生騎在一匹威猛的座狼上,風馳電掣而來,他瞥了黑紗女一樣,然後對霍光說道:“他們還有一個時辰就到達紅樹林,這一場,如果你能親自在前方坐鎮,那麽一定會讓戰士的士氣大振。”丹老信心十足。


    黑紗女極為罕見地發表了意見:“光明之子,無需迎戰,他應該出現在更大的舞台上。”這段時間來,丹老一直不喜歡她,盡管她不置一詞,更多的時候形同虛設,但是她就是礙眼,他擔心她會對霍光產生製肘,而且,他感覺到,黑紗女已經影響到了族長的威信,他怒道:“女人,隻適合穿裙子,不適合打仗。爾瑪依娜,請你自重。”


    靈兒罕見地跟他杠上了:“大地之子會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在合適的位置上,這點不用你擔心。你沒有資格約束光明之子的行為。”她的臉麵向太陽,無視著一切。


    丹老舞動著手中的鋼劍,道:“你要是有哪怕一點點自知之明,就應該閉上你的嘴,以免身首異處。”他的語氣轉為威嚴肅。


    黑紗女瞅著他的鋼劍,冷冷道:“鋼鐵的力量雖然恐怖,但不是這世界最強大的力量,這點對我來說構不成威脅。”


    丹老抽出長刀,亮出兵刃,他舉起手來,挑釁道:“那你就來試試開膛破肚的滋味吧。”


    爾瑪依娜無動於衷。


    霍光橫擋在中間,座狼眼冒精光,咆哮著,丹老座下的戰狼跟著“謔謔謔”地,做出攻擊形態。


    霍光叫道:“丹老先生,請你收起你的長刀吧,我們的敵人正在來的路上,靈兒是我們的朋友,她的存在,對大家有益無害。不過,這次我站在你這邊,我隨你去前方作戰。”


    黑紗女騎在火紅馬上的,悠悠說道:“我將寸步不移的守候在你身邊。”


    丹老怒了:“你並不會使用兵刃,而且還會分散族長的注意力,你就跟那些村裏的女人待在一起吧。”


    黑沙女表情嚴肅,道:“我不需要人類的庇護。”


    丹老:“我們可沒有多餘的人保衛你的安全。”


    在丹老看來,黑紗女是一個多餘的存在,他可不相信光喊幾句口號就可以殺敵之於無形。她顯然有防護技能的神力,但她也沒有殺傷力,她對兵刃的理解似乎為零。而且,對戰爭她更加一竅不通,她的信仰也別具一格,太陽神,那可是更南方的一點的神靈。


    在這裏,他們信奉的樹神和山神,再說,他並不認為大地之子真的存在,並且,大地之子也不是一個多麽高尚的稱謂。他跟族裏絕大多數認為的一樣,黑紗女的存在,隻會讓男人變得懦弱。


    霍光關心的說道:“戰爭可不是兒戲,一旦開戰,大家無所顧忌,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累贅,你必須自己照顧你自己。”霍光聲音越來越低,甚而有點心虛,他知道她身上透著神秘。


    黑紗女繼續說道:“不用擔心,你大可按照你的意願行事。”


    丹老將霍光拉到一旁,小聲說道:“我們有200多人躲在樹上,給他們每人配備了30根箭簇,但是敵人都穿著防護服,因此,一旦箭簇用完,那就是近距離的肉身搏戰,如果有你在旁邊作指揮,一定會增加我們的士氣。”


    霍光亮出了腰身上的苗刀。不管是那個灰袍巫師還是眼前的黑紗女,都將這把寶刀稱為魔神蚩尤的佩刀。此前在龍門客棧,霍光體驗到了苗刀的神奇,那種藍色顯示著這柄刀是全天下最神奇的冰刃。


    他信心大增:“走吧,就讓神兵見血吧。”


    丹老緊跟其後。


    爾瑪依娜慢悠悠地走進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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