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桃木雙手叉腰,頭發後梳,結束成辮,向下垂落,蘇珀爾挺立如柱,雙目圓睜,身前插著一柄長劍,雙手搭在劍柄上,兩人捧腹大笑。


    場中馬競閃躲不及,林峰劍柄抽到他的臉上,留下一道血印,馬競咬著牙,眼冒金星,迎頭直衝,一招“有鳳來儀”,然後再一招“風行萬裏”,如同疾電火雷,企圖扭轉頹勢。


    馬競連輸兩場,第三場他不能失敗。


    楊術重新執掌劍門關訓練場總隊隊長,他昂首挺胸,如一尊雕塑。


    對於這位有著劍神稱號的劍術大師,場上的年輕人個個精神抖擻,他們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能得到他的指點,假若能博得他金口謬讚,那便是無上榮光。


    當然,這裏也不乏桀驁難馴的年輕人,他們妄自尊大、態度傲慢。因為他們沒有親眼見過楊術的劍術,或者說劍神稱號是15年前的事了,現在到底幾斤幾兩,技藝是退化了還是生疏了,是不是有真材實料,那就另當別論了。


    況且,時代更迭,一個年代有一個年代的傳奇,前浪是注定要被後浪取代的。


    他們當中有人企圖一鳴驚人,甚或取而代之。


    楊術站在木架高台長,他身後是一張2尺見方的木桌,桌上是一口大罐,裏麵盛滿高粱酒,他拿著一個酒杯,抿了一嘴,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地中央。


    督導員楊雄在大聲訓斥著:“大家打起精神來,拿出激情來,你們前方是殺不完的野人,殺不死的惡鬼,你們的腳下是流不盡的汗水與鮮血。”


    訓練師言光明站在楊術身邊,他悄悄低語著:“今年送來的這批年輕人,技術粗糙得很,能看得過眼的不多。而且有些家夥一身的浮誇氣,平素目無尊長,走起路來鼻孔朝天趾高氣昂,得給他們點顏色悄悄。”


    楊術默然不語。


    接下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猛烈的譏笑,馬競再一次被掀翻在地,林峰為了顯示自己精妙的劍術,用了一招死亡大迴環,似乎要將馬競置於死地。


    周圍有些人驚掉了下巴,楊術則拽了拽拳頭,連連搖頭,接著一聲歎息,他為這批年輕人的戾氣擔憂。


    林峰雖然並不想取他性命,但這絕招一旦啟動,沒有挽迴餘地,可以肯定的是,馬競必受重傷。看來,馬競除了三連敗不說,似乎要落下殘疾。


    林峰大概也是被惹急了,馬競就像瘋狗一樣死纏爛打,他已經讓了他幾招,聰明的人早就見好就收了,哪知道他不知好歹,像癩皮狗一樣咬著不放,如果不徹底廢了他,他一個勁地糾纏不休,稍不留神,自己反而會招致落敗,因此,他是沒得辦法才用了這個絕招。


    電光火石之間,蠶叢飛身搶了出來,一招迴封,將鐵劍擋住,然後順便將馬競解救了出來。


    蠶叢一招製敵,順勢連續攻擊,身如離弦之箭,翩若驚鴻,恍洛浦雲,立馬就製住了林峰,這是劍術與力度的完美結合,周圍爆發出陣陣掌聲。


    蠶叢是場上公認的劍術高手。


    年輕人中最閃亮的存在。


    楊術走向前一步,眼睛閃過一絲亮色,言光明則“哼”地一聲,表示不悅,然後向其解釋著。


    馬競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低著頭,悶悶不樂,退在一邊。他明白,如果三連敗,那麽將直接無緣劍門關的遊騎兵陣容,這是他無法接受的。因此第三戰他格外賣力,視死如歸。可惜,終歸技不如人,要不是好兄弟救場,這一戰輸得狼狽至極不說,甚至還會丟掉一條手臂。


    蠶叢破壞了對戰的規矩,這可是言光明最在乎的事情。隻見蘇泊爾走了出來,桃木跟了出來,兩人擋住了蠶叢的去路,叫他避無可避。


    既然你不守規矩,那麽就沒有什麽道義可言了,再說,誰叫這裏沒人是你的對手呢?


    訓練師言光明默不作聲,因為誰破壞了規矩,那麽誰就要承擔破壞後的後果。


    楊術一動不動,他隻是繼續喝著酒,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


    幾個月來,蠶叢已經跟蘇珀爾、桃木對戰了十幾次,差不多勢均力敵,不過蠶叢的爆發力往往在後頭。


    這次因為是晉級遊騎兵的資格,因此桃木下手不容請,搶奪先機,雷霆狂奔,一個箭步,直取蠶叢的中宮。


    蠶叢不慌不忙,往後退卻,蘇珀爾緊紮馬步,左臂舉劍橫檔,攔住他去路,然後一招開天辟地,向蠶叢劈去,後者舉劍避開了他雷霆一擊。


    接著三人陷入龍爭虎鬥,桃木兩人情如手足,配合親密無間,他們一個左上斜劈,一個右下斜切,蠶叢向左跳躍,飛身格擋,周圍幾十雙眼睛盯著場中戰況,大家全神貫注。


    桃木看到蠶叢還能如此從容不迫,露出一個破綻,蠶叢反應不急,墮入彀中,蘇珀爾左腳向上一提,將蠶叢踢倒在地,周圍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唿,戲謔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桃木臉上一陣興奮,稍作稍息。


    他得意忘形,結果後悔不及,隻見蠶叢鯉魚甩尾,利用腰椎之力,翻騰直立起來,飛身一腳,將桃木踢倒。


    蘇珀爾強力突襲,一個巨人抱,將蠶叢緊緊紮住。蠶叢用腳抵住他肥胖的身軀,桃木趁機壓住了他的手臂,三人勢成掎角,彼此都用仇恨的眼神,怒罵不休。


    蘇珀爾惱羞成怒,想著憑兩人之力,如果還製服不了你,那還有臉做人嘛?蠶叢則越戰越勇,強力反扭,利用腰部之力,掙脫那雙緊紮的大手,想著,此次一定要將對方打屈服,一定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不然這兩人囂張跋扈,仗勢欺人,太不人道 。


    連日來,許多人都受到了蘇珀爾兩人的欺壓。


    眼見三人都憋紅著臉,互不退讓,越扭越緊,越緊就越執拗,楊雄甩著皮鞭,向天空一揮,叫停了,嚷道:“這不是生死之戰,住手吧。”


    三個年輕人如倔強的蠻牛,懵著臉,充耳不聞,依舊緊緊虯紮在了一起,一個個麵紅耳赤。


    楊術臉現怒色,這些年輕人怙惡不悛,超出他意料之外,言光明惱羞成怒,讓道:“再不停下來,各抽50大鞭。”


    桃木跟蘇珀爾聞言退在一邊,氣鼓鼓地盯著蠶叢。


    蠶叢則麵無表情,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


    大家怒氣衝衝。


    言光明穿著一席獸皮大褂,盡管整個南方已是春天,但這裏依然冰寒刺骨。


    他甩著皮鞭,用那種萬年不變的冷酷表情,怒罵道:“一群烏合之眾,沒一點規矩。勝就要勝得光明磊落,敗就要敗的心服口服。恩將仇報、義氣用事隻會招致災難,那些企圖瞞天過海、揮水摸魚之輩最終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得不償失。而孤膽英雄、盲目出頭則同樣沒有好下場。”


    年輕的小夥伴們依舊義憤填膺,氣鼓鼓地,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言光明無可奈何,楊雄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他明白,這些年輕人並不服從管教。


    這時,楊術站了出來,他跟丁義總指揮一樣,話不多,語氣也不重,他就像一位儒雅的君子。


    年輕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他們並不將楊術看在眼裏,有些人散漫隨意,露出鄙夷神色。或許,這些人認為,一年前他帶著200多人去到關外,最後,苟延殘喘,隻有三個人迴來。這對劍門關守望者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一些人甚至認為,他是貪生怕死之輩,他的劍神之名純粹是浪得虛名。他身上的光環有過譽之嫌。


    某些人依舊在議論紛紛,任性而為。


    楊術心知肚明,這些天來,他早就感受到了異樣的眼神,不過,他置若罔聞,他明白,過多的解釋徒勞無益。


    他立在高台上,直說道:“在關外,想要活著,首先是服從安排,遵守規矩,第二是團結協作,無私奉獻,第三才是精妙的劍術。”他看到人群中,依舊有些露出輕蔑的眼神,心想著,今天如果不展露兩手,那麽這幫家夥不知海之深地之厚。


    他步履輕快地走到木架台基座旁,手臂一指,叫道:“你,你,你,你,四個人都出來。”蠶叢、桃木、蘇珀爾、林峰見狀,從隊伍中奔出來。


    人群一陣躁動,他要一挑四。


    蠶叢詫異至極,他看到其他三人興趣盎然,自己假若退縮,豈不讓人嚼舌根,他跟著擺好了攻勢。


    蘇珀爾、桃木、林峰則滿懷期待,一個個情緒高漲。


    楊術拔出來長劍,出竅的那刻,劍身發光,閃著絲絲冷意。楊術說道:“此劍名叫寒月,不斬無名之輩,死在劍下總計128位,都是大奸大惡之人。”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下木梯,將劍橫檔過來,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將“寒月”丟在身旁言光明手上,拿了一把訓練備用的木劍,說道:“教訓你們四個,這把木劍足矣。”


    人群紛紛鼓噪著。


    四位年輕人信心大增。都想著:“難道四個人還戰勝不了一把木劍?”


    楊術擺好了陣勢。


    蠶叢看他起勢,頗有名將風範,不覺肅然起敬。


    桃木和蘇珀爾率先出手,企圖殺他個措手不及。再說,他們兩也不想讓蠶叢參與進來,假若以兩人之力,能夠取勝,那麽他們在的年輕一輩裏絕對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風光無限自不在話下,第二,他們跟蠶叢之間,本來就嫌隙頗深,性格也大相徑庭,因此寧可孤軍奮戰,也不期望跟他合作。


    林峰同樣跟了上去。


    楊術一揚手,揮舞著劍柄,很隨意地就擋住兩位年輕人的進攻。然後一招“峰迴路轉”,迴了林峰一招。


    他有意在這批年輕人中豎立威信,因此從容不迫,一張一弛,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他們那些看上去威力十足的進攻。


    楊術撇開蘇珀爾的攻擊,輕蔑說道:“就這點能耐?就這點招數?拿出你們的真本事,看招,小心這兒。”他快速地劃過蘇珀爾的右臂,留下一絲淺淺的血跡,假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或使用的是鐵劍,那麽蘇珀爾就成了斷臂人。


    蘇珀爾心有餘悸,但是依然向前直撞,楊術左臂橫移,右腿環踢,卸開蘇珀爾的進攻後,接著抵擋一陣桃木的攻勢,他迴過頭,叫著:“還有一位呢?怕輸給我的木劍嘛?”


    蠶叢聞言一陣大怒,加了戰團。


    他想著,假若四人聯手還戰勝不了一把木劍,這豈不是一個笑話?於是直接他從大後方追擊,場中形勢一下子扭轉了過來。


    楊術早就瞅到了蠶叢的招數。


    他向前一陣急攻,切掉林峰的進攻路線,將他打趴下。他觀察到林峰是最弱的。於是,率先解決了他。


    然後騰挪向右,避開桃木的“直搗黃龍”,進而格擋後方蠶叢的進攻。


    他察覺到蠶叢劍術有獨到之處,臂力甚強,蘇珀爾和桃木的劍術則稍欠火候。


    他大概很久沒有跟年輕人玩得如此盡興了。對攻了十幾招後,他突然興起,竟然跟蠶叢拆招起來,他有意讓後備們學點東西,於是邊戰鬥,就邊指出對方的弱點或不足。


    桃木和蘇泊爾許多破綻被叫了出來,他們兩個汗顏至極。蠶叢依舊不緊不慢,他竭力抵擋攻勢,企圖一招製敵,不過,他想的太簡單了。


    等到終於摸清三個人的底細之時,楊術也不願再糾纏了,隻見他隨風甩臂,一招“秋風掃落葉”,以雷霆之勢,將桃木和蘇珀爾擊倒在地上。


    後者退出陣來。


    現在,場上隻蠶叢一人。


    蠶叢作為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劍術自有獨特之處,特別是少了三個人的打攪後,他劍術中的特色漸漸發揮出來。


    楊術對他的功底頗為讚賞,他將木劍使得虎虎生風。然後不斷說著:“這一招很好,這一招稍欠火候,這一招太急了,這一招太慢了。”


    蠶叢聽的耳根發熱,但是他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劍術深不可測,劍神之名,並不是浪得虛名。


    不過,蠶叢遇強則強。他熱血翻湧,豪氣頓生。快速地使出了三招必殺技,每一招每一式,精彩絕倫,讓人拍案叫絕。


    幾百雙眼睛盯著場地中央的表演,馬競熱淚盈眶,他為有這樣的兄弟而自豪。


    楊術沒想到這個小兄弟後勁十足,他後腿三步,大聲叫好。蠶叢趁勢追擊,一把將木劍砍斷。


    楊術叫了三聲“好!好!好!”


    兩人兔起鶻落,有若閃電。


    蠶叢覺得自己要贏了,信心大增,就在這當兒,楊術手上的木劍,似乎受到了某種魔力的牽引,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從他眼前漂移過去。蠶叢一個疏忽,楊術叫嚷道:“看好了,連山劍法!”


    蠶叢鉚足了勁,他知道對方要使出全力了,突然,他感覺到對方手臂似乎有千鈞之力,雖然是一柄斷的木劍,但是比一般的鐵劍更加讓人膽寒。


    楊術嚷道:“第一招,連綿不絕。”


    蠶叢全力抵擋,不過,他到底輸在對陣經驗不足上,一個趔趄,被鉤藤絆了一下,楊術的木劍快如閃電,駕在他脖子上,說道:“如何?”


    蠶叢知道就算沒有鉤藤,他依然抵擋不住,於是說道:“我輸了,我輸的心服口服。”


    在他看來,四人聯手,這場比賽從開始就輸了。


    楊術收劍,哈哈大笑:“好樣的,後生可畏。居然將我的劍砍斷!”他喝過言光明遞來的香茶,繼續道:“如果你們四人能夠友好協作,那麽我定會招架不住,陷入必敗之境地。”


    四人沉默不語。


    楊術知道他們在懷疑,於是一招一式拆解了剛剛的對戰的招數,包括蠶叢等年輕人聽到分析之後,發現他言之有理,句句屬實。


    台下守望者一陣交頭接耳。


    大家發現,此人生性豁達,不是那種欲蓋彌彰之人,於是都對他肅然起敬,有些年輕兄弟說著:“你看吧,我就說了他不是那種浮誇之輩,15年前,他就享有大名。”


    楊術依舊不吭不卑。


    蠶叢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他紅著眼睛,越發佩服起來。


    效果如期而至,楊雄和言光明很是欣慰。


    楊術繼續說道:“我再一次跟你們強調,團結的力量是無窮大的。沒有一個人可以對抗整個團隊,任何義氣用事,率性而為,隻會給極集體帶來麻煩。在這裏,你們要學會,什麽是兄弟情誼,什麽是患難之交,什麽是正義與邪惡。”


    督導員楊雄大咧咧地總結道:“三天的對戰已全部結束,大家這些天辛苦了,今天晚上,你們好好休整一宿。明天上午,將公布最終的晉級名單。還是那句話,不管結局如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在劍門關,每一個人都是可用之才,整個都廣平原的安定與繁榮,離不開你們每一位的守望。”


    200多位年輕人,一個個相互攙扶著。他們之中,有的胳膊受傷了,有的大腿劃開了,有的額頭血跡斑斑,有的胸口滯澀。


    一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點輕傷,隻有馬競、林峰、劉敏三人,依舊垂頭喪氣,如喪考妣,他們是少數幾個連輸三場的選手之一。


    馬競等明白,督導員話雖然這樣說,但是遊騎兵才是最光榮的職位,其他職位是失敗者的歸宿。


    蠶叢安慰著。


    當晚,關卡上氣氛有點詭異。楊術、楊雄、言光明跟丁總指揮官聚在一起。他們似乎在商議一件大事。隨後,棧道上的醫師莫克明也被傳喚迴來了。


    醜時,他們的會議才結束,劉敏、林峰等幾個年輕人圍在一起,碎碎念道:“你瞧瞧,對戰結果出來了,這將是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


    暖風和煦,細雨如絲,萬籟俱寂。


    散會後,陽江攜著楊術上了天梯,到絕境長廊望風台喝酒去了。他們兩的推心置腹和親密無間,他們兩的爽朗笑聲,讓年輕人無地自容。


    平日裏,年輕人一盤散沙,各自為營,少有凝聚力,相互之間針鋒相對。大家故步自封,僅僅隻有自己的圈子,比如蠶叢就隻跟馬競談得來,因為他們兩來自岷江上遊黑水部落。


    丁義總指揮像往常一樣,迴到了到自己的臥室。就像大家議論的,指揮官的作息是如此有規律,百年如一,雷打不動。


    而他的為人同樣讓人崇敬,他克己奉公,無私且具有博愛,從來不評論是非。每當他蒙著臉,躺在那張逍遙椅上休憩時,助理朱誌鑫就會給他端茶、倒水,換尿盆,或許還能給他查看一下烏鴉帶來的消息,他的腿腳不太利索,不過,慢工出細活,他總能將總指揮官交代的事處理的井井有條。


    晚飯時,馬競一直在唉聲歎氣,蠶叢在安慰道:“不用灰心,一切都是個未知數,名單還沒有公布,你不要妄自揣測。”


    馬競口味全無,將一盤土豆倒在垃圾桶裏,這個舉動引得其他年輕人陣陣喝彩。


    大家都在吐槽。


    “永遠隻有馬鈴薯和胡蘿卜。”


    “沒有油水,沒有牛肉,我需要火鍋!”


    一石激起千層浪,壯漢蘇珀爾抱怨道:“難道他們是這樣對待守望者的嗎?我們守護著整個古蜀大陸的安全。”


    桃木添油加醋,讓道:“為何沒有雞肉,鴨肉,或許來點豬肉也行。”


    接著,許多人開始叫囂。


    此前,丁總指揮針對這些問題,迴答過大家的疑問:“劍門關存在幾千年了。這些年來,一直都相安無事。或許,太久的和平讓危險變得不再可能。人們總是對莫須有的東西持有懷疑態度的。這是人之常情!”


    丁總指揮官的態度總是如此含蓄:“但是你們都知道,暴風來臨前的湖麵是最平靜的。或許,鈴薯和胡蘿卜對施舍者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上古聖賢說得好,升米恩鬥米仇。”


    最後,他總結道:“沒有一個難題是解決不了的。今年,我們將開設自己的雞場與豬圈,先民說,自力更生,天經地義。接下來,我們將抽調一批人,畜牧山羊與水牛。作為劍門關的管理者,我很明白,隻有壯實的身體,才能履行艱難的職責。”


    這些天來,有些好事者一直在問著:“幾千年來,我們到底在守望什麽,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關外看看?”


    丁義總指揮官隻有一句話:“你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這日晚間,莫克明又來看忘了蠶叢、馬競一次。


    莫老先生看到兩位年輕人的精神麵貌,非常自豪。不過奇怪的是,深夜時分,他跟蠶叢兩被傳唿進了丁總指揮官的辦公室。總助理朱誌鑫剛剛放了幾隻烏鴉出去,同時收到了幾隻烏鴉。接著,將他們引領到了醫務室,蠶叢看到,丁總指揮官、楊術、楊雄、陽江都在。


    大家一陣寒暄,但是氣氛比較莊重。


    蠶叢跟劍神楊術,酒神陽江打過招唿,便退在一邊。他是唯一一位新人。


    莫克明立馬走向前去,跟一位老者在竊竊私語,老者名叫華宇,是服務超過50年的老學士了,他醫術精湛,凡事規行矩止。


    蠶叢看到,他們身前,架著兩塊木板,板上血跡斑斑,上麵躺著兩位壯士,一個叫李立,一個叫劉詢,兩人毫無血色,一臉病容,一位背上有個骷髏,一位手臂血肉模糊。兩人黑色皮夾上的汙血已然發黑,傷口觸目驚心,脖子上還有七八個小洞,洞口汨著血,猙獰可怖,可想而知,他們死前一定經曆了漫長的痛苦掙紮。


    華宇說道:“我們用了麻沸散,也用了金銀花、蒲公英、白花蛇草,也給他們喝了梔子柏皮湯,無濟於事,他們已經死了。”


    莫克明在他們傷口按壓了幾十下,然後搖了搖頭,說著:“兩位壯士已經去了,就算伯歧複生,也無藥可救。”


    楊術聞言一陣心酸,轉過頭去,想到這一年的種種慘狀,心酸湧將上來,最後兩位兄弟也走了,他難以接受,陽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安慰。


    蠶叢明白了,上次去到關外的,最後兩位傷者,也不治身亡。


    丁義說道:“楊雄。你來安排,給他們準備最好的石棺石槨,近幾天,我們要舉辦盛大的兄弟告別會,順便讓所有守望者都來參加。”


    接著,他跟助理說道:“派一位信使,去往他們的家鄉,看看他們有沒有親屬,有的話則給與豐厚的撫恤金。”


    總助理點了點頭。


    待陽江,華宇等人都走後,丁義叫住了莫克明與蠶叢,迴到他自己休息室。


    丁總指揮拍了拍衣領,一陣歎息。


    莫克明和蠶叢當然知道丁總為何歎息,不過,既然他不提,他兩也不好再過問。


    丁總卸下了一身的疲憊,說道:“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日升日落,春去秋來,每天都發生著不同的事。”


    蠶叢知道他在發牢騷。


    丁總不再廢話,他看了一眼莫克明和蠶叢,說道:“烏鴉迴來了,帶來了消息。”他喝過一口濃茶,這時助理朱誌鑫遞過一份信件,然後將信件打開。


    莫克明兩人猜到,信件內容跟他們有關。


    丁總說道:“你們也不用看,因為這信是給我的。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昌隆將軍將對波西部落、沙烏都部落發動大規模的進攻。盡管我們劍門關無權質問王國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但你們來自波西部落,某些事情有告知的必要,畢竟,沒人願意看到親戚朋友的死亡,比如劉詢和李立,他們的離去,帶來的隻有傷痛。”


    莫克明總算明白所謂何事了,於是說道:“謝謝丁老的通知,我的祖籍在岷山黑水寨,但幾十年前父母就不在了,我無親無故。”


    蠶叢同樣迴答道:“我父親已經死了,目前單身一人。”


    不過,他突然想到了馬競,問道:“我的兄弟馬競,還有一位父親在。”


    丁義總指揮安慰道:“這個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通知到他父親,讓他去到一個安全之所。”


    蠶叢漏出一絲欣慰,他說道:“如此多謝了。”


    莫克明和蠶叢盡管嘴上如此說,但心裏卻不是滋味。


    特別是蠶叢,他突然站起來,對著丁指揮凜然說道:“如果可以,我和馬競希望能迴去,保衛家園。”


    丁老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濃茶,悠說道:“年輕人,你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們兩是阻擋不了曆史的洪流的,去了也徒然送死。營盤山對那個地方誌在必得。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


    蠶叢一陣急切,盡管他知道許多事情身不由己,可是,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就讓他輾轉反側。他還想再說什麽,但是他明白,一切多說無益。


    丁老說道:“時間不早了,莫先生迴去休息吧。蠶叢留下。”


    莫克明跟蠶叢說道:“記住,與其飛蛾撲滅自取滅亡,不如留在關上,守護北境。”他一邊安慰著,接著就消失了。


    蠶叢默然不語,他不知道丁老還要說啥?


    丁老咳嗽了一聲,朱誌鑫換過一杯濃茶,然後去醫務室的黑木屋打溫水,他知道,丁老有泡腳的習慣。


    屋內剩下兩人,蠶叢攤開心扉,義憤填膺,怒道:“為何在這裏正義之事總得不到伸張呢?”


    丁義已不想做過多解釋,直說道:“這場戰役百年之前就該發生了,你去了毫無意義。早幾天,你和馬競打算溜走,別以為…”


    蠶叢詫異地睜著眼睛,紅著臉,他再一次確定丁老先生神通廣大,打算據理力爭。他想抗辯、想申訴。


    與此同時,隔壁木屋裏,助理朱誌鑫正佝僂背脊,拿著水罐打水。


    詭異的事情在一刻發生了。


    那兩具石棺中的屍體,嘴角突然動了一下,那個叫劉詢的屍體伸著手臂,直愣愣地爬了出來,朱誌鑫正好背對著,根本沒發現屍體居然起來了。


    隻見“劉詢”翻著白眼,一雙血紅眼睛,“咕嚕嚕”的就像一具僵屍。


    等到朱誌鑫轉過身來,這具僵屍突然卡住了他的脖子,總助理睜大雙眼,張口大叫,可聲音戛然而止。


    可僅僅這稍縱即逝的叫聲,已然被蠶叢捕捉到。相比於其他人,蠶叢有一對招風大耳,他從這個短暫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種死亡的氣息。


    蠶叢神色倉惶,臉色閃出一絲警覺,對丁總說道:“總助理出了問題,咱們小心。”他做著守護的姿態。


    丁總指揮莫名其妙,但是他看到了蠶叢的警覺,不像作偽,於是將掛在牆上的一把看上去非常莊重的鐵劍交給了蠶叢,說道:“這是你父親的配劍,這些日子,我讓首相大人東方朔派人給送了過來,我跟他有幾十年的交情,因此,這點事還不至於讓他為難。”


    這是英雄劍。


    此前,他聽莫克明先生說過。


    蠶叢攢著這把英雄,突然一股雄渾的君子之氣從手臂傳導過來,他詫異萬分。難道,丁老留下自己,是想把父親的劍交給自己嗎?


    不過,勢態緊急,他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他立馬抽去鋼劍,打開木門,眼前的一幕讓他愕然呆住。他吼叫道:“總指揮官,有危險,請你迴避。”


    其實,在門開那一霎那,丁老已經看到了門前十幾尺外的那具喪屍。


    那是劉詢。


    丁老看得清清楚楚。


    那具叫劉詢的僵屍,正高舉著朱誌鑫的身體,不斷地吸吮著他的血液和肉質,朱老形容枯槁,已然斷氣,其畫麵說不出的恐怖,簡直生平僅見。


    丁老嚇得一個“趔趄”,一跤摔在門框上,他叫著“劉詢”的名字。


    間不容發,蠶叢箭步強上,高舉英雄劍,朝僵屍砍去,哪知道這具死屍張開左臂,夾住了長劍,掙紮一下,一股大力,朝蠶叢撞來。


    蠶叢連退三步,被摔開幾丈遠。他赫然明白,最近一直在傳說的“不死族”居然出現了。


    為了丁老的安全,他不及停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搶上,但是怪物所向披靡,麵對攻擊渾若無事。他依舊朝丁老跨去。


    蠶叢大喝一聲,向所有守望者發出了警告。


    這時,另一具叫李立的僵屍也衝了出來,朝樓下木梯走去。那裏是年輕守望者的住宿大樓。


    形勢危機,蠶叢舉臂直搠,繼而跟“劉詢”糾纏到了一起。


    這具喪屍力大無窮,他用雙手夾住英雄劍,接著往木門直衝。蠶叢被怪物拖著,往前移動著腳步,他咬牙叫道:“丁老,你趕緊躲起來。”


    丁老哪會退縮?他臨危不亂,拿來了一個掃帚,意圖抵擋喪屍的進攻。


    “劉詢”的眼睛變得血紅,他張開血盆大口,手舞足蹈,發出“哢哢哢”的恐怖叫聲。


    刻不容緩之際,躺在地上的蠶叢,使出全身力氣,揮舞英雄劍,然後一招“開天辟地”,朝喪屍左臂砍去。


    英雄劍鋒利無比,電光火石間,隻見喪屍的一條胳膀被砍了下來。


    丁老嚇得一驚。


    奇怪的是,喪屍沒有絲毫痛感,順勢踢倒蠶叢,向前衝去。


    丁老往後退卻,突然摔在地上。


    在關鍵時刻,蠶叢瞅到了石壁牆上有照明的火把戳子,他想著,英雄劍都無濟於事,那麽火總能燒死他吧。


    於是,他快速跑到牆邊,取過一個火把,朝喪屍丟去,喪屍被火點燃了,發出“嗷、嗷、嗷”慘叫聲。


    喪屍橫衝直撞,亂奔亂竄,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


    蠶叢攙扶著丁老,兩人退到一邊,他們就這樣直視著這團火球,直到火球燒成灰燼。


    那個叫李立的僵屍則碰到了正好在樹下休憩的劉敏、林峰、馬競三人。


    作為這次晉級對抗賽唯一連續輸三場的失意人,他們借著月光與濁酒,長籲短歎,感概時運不濟,林峰對馬競表達著歉意,馬競直言不諱,說如果有意放讓,那就真是看不起自己了。


    林峰一陣感動。


    接著三人借酒消愁。


    劉敏對天長歎:“人們都說,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在我看來,卻唯有此事最痛苦。”


    林峰同樣唉聲歎氣:“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馬。明年還有一次機會。”他試著自我安慰。


    馬競則學著上古聖賢口吻,說道:“男兒當有淩雲誌,尚待來時展笑顏。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他想提振大家的士氣。


    可就在他們滿腹牢騷還沒傾吐完畢,隻見一個比月光還慘敗的“死屍”,突然從樓梯處跳將下來。


    馬競首先發現這個怪物,他大叫一聲:“你是誰?你是什麽東西?”


    林峰驚訝無比。


    劉敏眼疾手快,撅住一柄雙彬刀,迎了上去。僅此一招,“喪屍”李立就將雙刃刀打飛了。


    劉敏嚇得雞皮疙瘩四起,馬競抽取長劍,刺向“李立”的身軀,但是怪物力大無窮,肆無忌憚,掙著血紅大眼,手舞足蹈。


    三人從來見過如此恐怖的“怪物”,一時嚇得心驚膽戰。


    馬競吼叫道:“咋們三人合力擊敗他。”


    大家分三個位置站定,彼此配合,相互攻防,怪物張牙舞爪,刀槍不入,順勢將劉敏的雙刃刀撕扯了過來。


    這時,陽江和楊術正好從絕境長廊下來,在下降途中,他們瞅到了這邊的突發情況,心裏一陣焦急,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言光明和楊雄同樣聽到了宿舍大樓傳來的打鬥聲,他們披著大氅趕了過來。


    還沒等靠近,就被眼前一幕驚得無以複加。


    緊急關頭,馬競飛身而起,豎起長劍,一把插進了“喪屍”的眼睛。


    “喪屍”掙紮片刻,倒在了地上。


    劉峰和劉敏大喊大叫,紛紛舉起長刀,將怪物砍成了2截。


    有意思的是,“喪屍”李立手腳居然還能動彈,他雙手帶動著上半身,向前竄去。


    訓練師言光明見狀,揮舞長劍,將怪物的手臂砍了下來。


    這時劍神楊術來到了場地中央,他看到是好友李立,他顯然出現了屍變。情況危急,他也不再做其他想法,嚷道:“你們受傷沒?你們被咬到了嗎?”


    馬競三人驚魂未定,搖著頭。


    楊雄吼叫道:“趕緊燒掉,燒掉。”


    最後,蠶叢扶著丁老出現在眾人麵前,大家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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