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莫南澤一家五口便整裝待發。


    莫芷很興奮,又蹦又跳,絮絮叨叨地跟路珠講福利院裏有多少她的好朋友。


    相比起來,路珠沉穩得多。


    她站得筆直,穿著牛仔背帶褲,頭戴黃色漁夫帽,色彩鮮明可愛。


    與幼稚的打扮不符的是她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的成熟感。


    路珠覺得她很吵,又不好表現出來,隻得向莫南澤投去無奈的眼神。


    雖然路珠的情緒較為內斂,可是漸漸地也能和莫南澤撒嬌了。


    莫南澤揉揉路珠的腦袋,笑得濃烈。


    福利院。


    今天是周六,也是孩子們的休息娛樂時間。


    生活老師開車帶著大孩子們出去采購零食玩具,留在院裏的,都是年紀尚小亦或是行動不便的孩子們。


    陽光下,有一群五六歲的孩子們圍在桌子上做軟陶。


    路吟風一進門,便被幾個孩子圍住了。


    “路媽媽,你看我今天捏的娃娃!”


    “路媽媽,我這個更好看!”


    “路媽媽,你看我捏了一個你!”


    “路媽媽……”


    “路媽媽……”


    “……”


    越來越多的小孩子圍過來,爭先恐後地想要得到路吟風的關注。


    路吟風感覺自己像是被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包圍了。


    她迴頭看了一眼,莫南澤帶著三個孩子不需要她來操心,便放心地摸摸眼前小朋友的腦袋。


    “阿城,你今天捏得有進步,看得出是一隻小鴨子了……啊?是天鵝?”


    “悅悅,你的的確比阿城的要好看些。”


    “小明,這捏的是我?你看看和我像不像呢?”


    “……”


    路吟風記得院裏每個孩子的名字,並對他們的話一一有迴應。


    這就是他們日常相處的模式。


    福利院孩子們都公認路吟風溫柔,晏思嘉嚴厲。


    所以大部分孩子都比較願意同路吟風親近。


    但這其實是路吟風和晏思嘉的策略,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是經久不衰的教育方法。


    路珠看著被團團圍住的路吟風,眼睛蒙上一層難以言喻的色彩。


    她若有所思。


    “路珠,我們去找我的好朋友玩!”莫芷拽著路珠往前走。


    路珠的目光卻一直落在路吟風身上。


    從她的背影,到她的側麵,再到她的正麵。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圈光暈,那些細碎的發絲,仿佛都在發光。


    她笑得好溫柔。


    仿佛福利院所有小朋友都是她的孩子。


    直到莫芷再三催促,路珠才戀戀不舍地收迴目光。


    莫南澤看著這副景象,會心一笑。


    路珠是個很好的孩子。


    其實當初在將路珠帶迴漠川的第一天,莫南澤就聯係了那個催眠大師魏博士。


    他想解開路珠的心錨。


    然而魏博士卻告訴他,兒童最容易建立心錨了。


    一種味道,一種聲音,一片景色,都能在他們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並在往後的餘生中時時湧現出來。


    這就是為什麽人們會常常迴憶童年,會懷念家鄉。


    莫南澤不懂。


    魏博士這才笑著解釋道:“當初羅女士找到我提出的請求我覺得奇怪,對於孩子來說,‘媽媽’這個心錨根本不需要另外植入,就已經根深蒂固。”


    “所以,我根本沒做什麽。”


    “不過針對你們的情況,是有機會能改變小露珠的心錨的。”


    “莫律師,相信你能懂得。”


    莫南澤道謝後掛了電話,心中洶湧澎湃。


    他懂得了,要用“愛”在小露珠心裏植入新的心錨。


    這一點,對路吟風來說很容易做到。


    一家人在福利院待了一天,和孩子們一起玩,一起大掃除。


    莫芷和路珠雖然都是千金之軀,卻也不嬌生慣養。


    她們也幫著做了很多事情。


    莫斯年更是展露出一個大孩子的風範,收獲了不少迷弟迷妹。


    路吟風蹲下身,幫幾個孩子挽了袖子。


    正當她想起身之際,路珠邁著小碎步來到她的麵前。


    “路媽媽,幫我弄一下袖子,行嗎?”


    她的聲音很輕。


    路吟風沒反應過來,便自然地幫她挽袖子。


    可是突然間,路吟風的大腦裏仿佛又一陣電流穿過一般,她的動作頓住了。


    渾身像被冰凍住般僵硬。


    “那個……路珠……”路吟風顫抖著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路珠小臉嬌紅,不自然地撇過臉去。


    “路媽媽。”她小聲地重複了一下。


    路吟風勾起嘴角,強忍淚水,將路珠的袖子挽好。


    隨後,她拍拍路珠的肩膀,“乖,去吧。”


    路珠立即轉身跑開,隻是她的腳步,比來時更輕快了。


    路吟風蹲在原地,久久無法平複心情。


    剛剛,路珠喊她“媽媽”了?


    沒錯,她確實喊了,喊了兩聲,雖然有個前綴,但那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路珠喊了“媽媽”。


    說明她心底深處的某種執念被撬動,她開始漸漸適應自己的身份了。


    路吟風喜極而泣,起身對著牆,遮遮掩掩地擦眼淚。


    畢竟是在福利院裏,路吟風不願意讓孩子們看見自己哭哭啼啼的一麵。


    不遠處,路珠一邊擦桌子,一邊用眼睛的餘光往路吟風那邊瞟。


    她的臉紅紅的,身體也熱熱的。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


    “怎麽了,路媽媽?”一道低沉沙啞帶著調侃意味的聲音傳入路吟風耳中。


    路吟風迴過頭,便對上莫南澤那似笑非笑略有玩味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後問他,“這是你安排的?”


    莫南澤搖搖頭,淺笑著解釋道:“我隻是比較了解自己的女兒。”


    路吟風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她性子裏有些你的影子,擰巴。”莫南澤繼續解釋道,“昨晚,她捂著心口說那裏難受,我就猜到她對你感到愧疚,可是卻沒有合適的契機來填補那份愧疚。”


    “所以你才讓我帶她來這裏,讓她可以和別的孩子一樣喊我‘路媽媽’?”路吟風有些激動地搶白道。


    莫南澤目光深邃,凝視著路吟風的眼睛,微微點頭。


    “進一步是進一步的歡喜。”他低聲道。


    路吟風鼻頭一酸,向前一步,將頭埋在了莫南澤的胸口。


    “喲!喲喂~”


    四周響起了小朋友們古靈精怪的調侃聲。


    “我爸爸就抱一抱媽媽,怎麽了嘛!”莫芷高聲大喊,幫路吟風和莫南澤說話,“這是正常的!以後你們也可以抱自己的老公老婆~”


    路吟風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好了,大家趕緊齊心協力把教室打掃幹淨,哪個團隊表現得最好有獎勵哦!”


    孩子們一哄而散,迴到自己的位置,幹勁十足地打掃起來。


    日暮西沉。


    莫芷和路珠依依不舍地對福利院的小朋友們告別。


    返程的車上,路珠興致高了許多。


    路吟風通過後視鏡看著她緋紅的小臉,不由得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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