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開始複蘇,吳邪朦朧感覺到有什麽涼涼的東西在他額頭上斷斷續續的遊動。


    隱約能聞到一些水粉顏料的丙烯味。


    有一個聲音笑道:“小不點兒,別畫了,上次指甲的事天真舍不得罵你都沒找你算,這迴又到他臉上搞創作,不怕他生氣啊?”


    “吳邪不會生我的氣。”清亮的嗓音頓了一會兒,一隻溫暖的小手覆到他的額頭上繼續說:“又不是擦不掉……”


    結果。


    吳邪的額頭都搓紅了。


    額頭畫上去的小狗圖案紋絲不動。


    關慎兒慌了一下,看了眼手裏刻著隸體字‘吳’的黑色記號筆,猶疑不定的問潘子:“三叔給我的這支筆是、是特製的?”


    這附著能力怎麽和燕追送她玩的鳳仙花汁有幾分詭異的相似?


    氣味好像也有點像來著……


    潘子給火堆添了把柴,“是一個和三爺合作過的拍賣行特供的筆,什麽地方都能畫兩下子,也不容易褪色,三爺就專門給自己置辦了一批下地用。”


    關慎兒沉默了一下,“拍賣行的名字是叫堂上燕嗎?”


    堂上燕的前身是張海棠擺脫通緝令之後創辦的群言堂。


    張海棠司察查,高行己掌賞善,燕追管罰惡。


    道上閑事管,路見不平管。


    既會救人更善於埋人。


    柳約埋頭掙錢打理後方,偶爾碰到一些他們解決不了的棘手事才會出麵,隻有老一輩和解家人清楚張海棠手下有他這麽個毒士。


    群言堂沒存續多久。


    具體原因燕追對關慎兒總是語言不詳,一句樹大招風糊弄過去。


    產業洗白,群言堂劃分給燕追管理,以前當過私塾教書先生的老高就幫群言堂取了個新名字:堂上燕。


    ‘自去自來堂上燕,不學炎涼不自謀。’


    可是叫燕追去殺幾個人還好說,叫她掙錢真是要了老命。


    隔天就把堂上燕丟到柳約手上。


    柳約隻是笑笑接了這些活,不聲不響為堂上燕開辟幾十條產業鏈。


    範圍之廣,輻射各行各業。


    硬生生把拍賣行升級成了行業百貨鋪。


    隻有你想不到的買賣,沒有堂上燕不做的買賣。


    以至於後來柳約出國,燕追再去接手都傻眼了,忙到焦頭爛額,雇幾十個專業團隊沒日沒夜的幹,甚至去解家把剛剛遭遇過刺殺的解雨臣拎過來幫她幹活。


    恰巧。


    這種永不褪色的筆,堂上燕有一條產業鏈能提供定製服務。


    在關慎兒忐忑不安的眼神裏,潘子緩緩點頭。


    關慎兒深唿吸扶額。


    關慎兒迫不及待銷毀物證。


    關慎兒把麵巾團吧團吧就要卷到吳邪額頭。


    所以吳邪一睜眼,就和著急忙慌的關慎兒對上了眼。


    關慎兒心裏發虛,連忙把麵巾拿開,弱弱的問候吳邪:“吳邪哥哥,你、你終於醒了,有,有哪裏不舒服嗎?”


    吳邪沒注意小丫頭對自己的稱唿尊敬得過分,身子直發酸,眼前有點冒黑影,思緒還不條順,坐起來沙啞著聲音迴答:“還有點渴……”


    一壺溫水抵到吳邪唇邊,王胖子憋著笑說:“喝吧喝吧,沒人跟你搶,你喝個飽。”


    張起靈掃了眼縮頭縮腦小心藏起黑色記號筆殘骸的關慎兒。


    視線左移。


    看向吳邪額頭上吐著舌頭躺倒的委屈小狗。


    須臾。


    淡漠青年的唇邊勾起一絲極淺的笑意,轉瞬即逝。


    王胖子趁機使壞:“天真,胖爺我這一路可是曆經千辛萬苦,翻越重重險境,拚了一身神膘不要,含辛茹苦把你從魔鬼城給背出來了,這種人生時刻不得拍兩張記錄一下?潘子,上家夥兒!”


    “含辛茹苦是這麽用的嗎?”吳邪懟了胖子一句。


    “管那麽多門道兒幹啥,成語造出來就是給人來用的。”胖子迴完嘴,熱情的把張起靈叫過來,把打算偷溜的關慎兒順帶塞進張起靈懷裏押著:“小哥你靠過來點兒,小不點兒別害羞哈,咱大大方方的,來,看鏡頭!”


    王胖子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壞笑。


    吳邪夾在王胖子和張起靈中間,眼尾微垂,襯著篝火的光亮,長睫壓下來一片暗影,神情很放鬆。


    張起靈懷裏環著黑金古刀和關慎兒,表情淡薄而不僵硬,清澈得如同沉寂萬萬年湖水般的黑眸看著潘子的方向。


    關慎兒下意識比了個耶,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哢嚓’


    快門聲響起。


    這一刻的過去將會永遠存在於現實。


    睡袋裏的阿寧醒的比吳邪早,不緊不慢地喝著淡鹽水,感受著虛脫的身體逐漸迴歸她的掌控。


    當下情況十分明了。


    除了公司裏帶出來的人,外頭雇來的全是臥底。


    她的隊伍就是個篩子。


    堵上來的全是吳三省的心眼子。


    阿寧的眼神飄向拿到照相機,摸著額頭,氣哼哼地跟關慎兒叨叨的吳邪,眸底滑過一絲算計。


    也不算全是心眼子。


    還有兩個容易忽悠的。


    圓滿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她才有資格上談判桌交涉她的去留。


    像是實在聽不下去吳邪的念叨。


    天際乍然悶響一聲驚雷。


    在認真聽吳邪說教的關慎兒抖了兩下肩,抬頭瞄了兩眼黑黢黢的夜空,然後嘟嘟囔囔的小聲說:“看吧,祂都嫌你囉嗦……”


    吳邪抿唇,搓了兩把額頭,無奈歎氣:“下次別畫臉上,哥看了糟心。”


    哪知關慎兒還真就接了他的下文:“那你下次想要什麽顏色的指甲?”


    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發笑。


    吳邪咬著後槽牙氣笑了,“你就不能換個人謔謔?”


    關慎兒理不直氣也壯:“又不是去不掉,你過來點,我給你燒掉。”


    白嫩的小手輕拂過吳邪的額頭。


    莫名的酥麻感過去。


    小狗圖案是去掉了,額頭也白得特別突出。


    細看一眼。


    原來是連著額頭上的細絨毛也燒幹淨了,和髒兮兮的臉頰比較起來,膚色上的差距一下就體現出來了。


    胖子這下真的不忍了,撫掌大笑:“小不點兒這手藝好,這手藝是真好!天橋下擺個攤都能給新娘子挽麵了!”


    吳邪一臉‘又咋了又咋了’的懵逼樣。


    關慎兒‘呃’了半晌,擼起袖子說:“哥,你等會兒,我再操作操作。”


    這迴輪到吳邪不幹了,迅速捉住關慎兒的手,語調滄桑:“孩子啊,放過你劫後餘生的苦命老哥吧。”


    有輕笑從另一側的岩山傳過來。


    吳邪和阿寧四目相對。


    後者挑眉笑道:“吳老板,考慮合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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