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一身挺闊利落迷彩作戰服的燕追出現在隊伍末尾。


    不似平日裏在關慎兒麵前的婉約做派。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煞氣,精致淩厲的五官上寫了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胖子和吳邪吐槽:“瞅這一身氣場……胖爺估摸著她比阿寧還狠。”


    吳邪一把捂上胖子大嗓門的嘴。


    憋說話!


    比阿寧還狠的燕追眼眸一抬。


    目光準確無誤的鎖定在胖子身上……


    的關慎兒。


    牛皮軍靴踩在碼頭的木塑地板上,噠噠噠的聲音詭異的和吳邪響如擂鼓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


    不是心動,是心悸!


    此人來者不善。


    張起靈身形一側,擋在吳邪胖子身前,攔住了燕追極具侵略的眼神。


    高行己繞過眾人,停在表情冷漠的燕追身前:“這是作甚?”


    連日清理解家毒瘤·完全沒合過眼·終於得空迴家·發現關慎兒被帶走的燕追隨時處於會爆炸的狀態,她沒有情緒起伏一字一頓道:


    “我是,接待人員。”


    “……”


    誰家接待人員一副隨時要懟死人的樣子?


    燕追可不管他們怎麽想,不直接搶娃走人已經是她莫大的克製。


    微沉的眼神凝視一眼護在張起靈身後的小弱雞,微一偏頭,馬尾揚起一絲囂張的弧度,用隻有高行己聽到的聲音說:“這就是你說的,順其自然?”


    吳家小三爺。


    吳三省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瞧著還挺容易死的。


    他是吳家獨子吧?


    她心中冷笑。


    怕是這次,九門依舊會食言而肥。


    燕追餘光瞥向明顯是保護姿態的張起靈。


    她看他腦門上就印了三個字:大怨種。


    高行己:“是啊,屬於慎兒的順其自然。”


    是刻意安排吧。


    燕追不想跟他說話,雙手環抱,麵無表情看向吳邪他們說:“諸位,請吧。”


    這話落吳邪耳裏,自動翻譯成:


    小兔崽子們,上路吧。


    正當此時。


    胖子懷裏的小家夥醒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關慎兒眼神迷茫了一瞬。


    她從薄毯裏探出腦袋,用人類幼崽特有的小甜嗓驚喜喊道:“燕追!”


    吳邪發誓。


    他從未見過如此之快的變臉速度。


    從見麵起就沒給他們好臉色看,全身都在詮釋姐的冷酷零下一百八十度的棺材臉大姐大。


    在慎兒探頭的霎那。


    她的臉上迅速綻開一個鮮花般明媚的笑意,環繞在她周身的煞氣頃刻間壓抑於無形。


    吳邪默默看了一眼小不點。


    幼崽牌情緒穩定劑?


    至少關慎兒睡醒後,燕追明顯對他們和氣起來。


    雖然有一種老娘不得不在孩子麵前當個好人的虛偽感。


    可人家是真大款呀!


    大手一揮,包下島上唯一一家星級賓館。


    自帶保衛隊醫療團,整得跟皇家出行一樣。


    因為要哄著關慎兒做身體檢查,就讓他們陪著一起。


    美其名曰,慘到一塊去了,她家小小姐肯定會配合。


    吳邪起先還擔心張起靈。


    畢竟他的老悶寶血被發現了咋整?


    沒想到醫療人員全都默契地略過了他。


    隻有棺材臉大姐大滿臉不爽地塞給張起靈一個綠釉黑彩花卉紋的小瓷瓶。


    吳邪很確定,那玩意兒是真古董。


    事後他去撬了悶油瓶的蓋子,問他那位姐大為啥要塞他一個古董瓶子,是要出貨嗎?


    悶油瓶子搖頭,隻迴答了兩個字:送藥。


    送藥?


    吳邪感歎,這藥是真金貴,拿六位數的古董瓶子裝。


    胖子潘家園混跡多年,嘲笑他眼上功夫不到家,說那小瓷瓶子比他從寶頂上扣的一背包夜明珠還值錢,膽子再大些,往上多添個零。


    然後又問小哥,他鋪子裏有上好的白玉瓶,能不能把那金貴的藥丸子騰個窩,把那綠釉小瓶出給他。


    悶油瓶不置可否,但扔了一個青花百壽藥瓶給他。


    胖子掌眼瞧了很久,看出是個少有的幹淨物件,寓意也好,可著他心坎了,直說小哥隨意出價,他要自己留著。


    “不要錢。”


    “哎呀小哥,哎呀我這,這怎麽好意思呢……”胖子直把瓶子往口袋裏揣。


    吳邪沒眼看。


    關慎兒迷上聽故事睡覺,興致勃勃邀請燕追給她講故事。


    燕追強打精神,找了本童話書,才讀一頁,一雙小小軟軟的手忽然搭上她的太陽穴。


    她的罩門就在此處,克製住長久訓練的身體反應,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輕柔的按摩。


    小孩的勁不大,軟的像棉花,卻是舒服極了。


    “燕追很累了吧?”


    “別擔心,先睡一會兒。”


    “老高和師傅都在這裏,燕追很安全,我也很安全。”


    奶糯的小甜嗓灌入她的耳中,燕追繃很久的心弦一下鬆了,不過片刻,沉沉睡去。


    關慎兒小心給她蓋上被子,調好房間溫度,爬下床,撿起從燕追手裏滑落的童話書,默默地捧著讀。


    聽故事和讀故事大差不差,讀一會兒應該也能睡著


    ……


    童話書翻到最後一頁。


    完全沒困意甚至更精神了的關慎兒無聲歎氣。


    怎麽迴事?


    難道吳邪講故事有什麽催眠buff?


    不想產生噪音打擾燕追睡覺,想早點睡的關慎兒果斷去找吳邪。


    他們住在同一層,關慎兒記得他們的房間號。


    路過張起靈的房間,她聽到胖子的聲音。


    胖子:“小哥你這藥不得了,簡直了,搓藥丸子的是哪位大家?燕大姐嗎?她這藥外售不?”


    房間裏沉默一會。


    吳邪的聲音響起:“小哥給個藥瓶,你往裏頭灌水喝,怎麽想的啊你?”


    “我就打開聞了聞,哎呦內味兒——啞巴吃仙桃,妙不可言!”


    “就搞了點水進去勻勻藥沫,一喝下去,神清氣爽精神倍棒,現在就是那海猴子站麵前,胖爺我都能一拳掄死他!”


    “小哥你就幫我說道說道唄,真心想要!”


    又是一陣沉默。


    張起靈說話了:“姐姐做的。”


    關慎兒推門的手一頓,遲疑地蜷了蜷手指,張起靈……什麽時候有一個姐姐了?她眼下這個張起靈是真的嗎?


    吳邪追問:“姐姐?是小哥你的姐姐嗎?”


    “我去,小哥你居然還有個姐……呸呸呸,我是想說,恭喜你找迴姐、嘶——也不對……”


    胖子聽不下去了,說:“恭喜小哥記起一位知道他過去的人了,恭喜他有家人了,就這還大學生呢,說話忒費勁兒。”


    接著他又諂媚道:“那咱姐樂意賣藥不?”


    “她不在了。”


    吳邪又一次見到在海底墓時張起靈的眼神。


    失去他往日裏的淡定,換成死灰一般幾近絕望的眼神。


    揭了人家的傷心事。


    胖子一下啞口無言,他撓撓頭,鄭重道:“咱姐走了,還有胖爺我和小吳同誌呢,咱們陪你到地老天荒!”


    一滴淚滑落。


    關慎兒不明所以抬手,觸到臉上那絲溫涼。


    真奇怪。


    他們說他們的事情,她為什麽會哭。


    關慎兒的視線逐漸迷蒙。


    她覺得自己好難過。


    好像弄丟了最最最重要的東西。


    找也找不到,記也記不得。


    就這麽消失了,在她的世界裏消失的幹幹淨淨。


    門從裏麵打開。


    關慎兒仰起頭,透過依稀水氣,眼中映出張起靈極具辨識度的臉。


    她啞著嗓子問他:“姐姐是誰?”


    故事裏的姐姐是誰?


    為什麽會不在?


    她不應該要、要……要怎樣?


    脖間的天空藍勾玉燙了一下。


    關慎兒腦中忽地鬆開一些桎梏。


    她的聲音像哽在喉嚨裏,說出口的話格外艱澀:“怎麽能讓我忘了呢……糖糖為什麽要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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