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否的臉上並沒有平時一覺醒來時的輕鬆樣子,他心事重重地坐起身來,看著周圍心想道:“尋被抓走了,我還沒有找到他,怎麽就已經醒來了?”


    一路上他都把心思放在了擔憂上,他第一次這麽擔心尋,也是第一次這麽擔心一個人,因為這一次的情況確實跟往常不一樣,他看到了那兩個長得特別可怕的人,看到了尋的斷手,也看到尋和他們兩個同時在他眼前消失。


    與此同時,他還在想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在他從夢中醒來的前一刻,楊小彤問他的話:“我們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界?”


    迴到座位,他也無心應對王小貴對他的為難挑刺兒,不自知地沉浸在這個問題當中。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沒在意過這種問題,但是這次楊小彤說出這句話以後,楊否察覺到它有非同以往的含義。“對啊,我們為什麽要來這個世界?是為了像我這樣……那個叫什麽……木訥地活著嗎?”


    “你怎麽了?在發什麽呆呀?”楊小瑾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他的旁邊。


    楊小瑾的突然出現,轉移了他的注意,他這次更加確信他所考慮的這個問題的作用是不可以不去在意的。


    正好,楊小瑾來跟他說話,他可以問問她。“楊小瑾,我們為什麽要來這個世界?”他認真地看著楊小瑾,想聽聽她會說什麽。然而,楊小瑾眼睛斜向一側皺起了眉頭。她看來也被這種問題困擾住了。


    楊小瑾沒迴答,但是,被楊小瑾換到裏麵座位的王小貴卻說話了:“廢話,當然是為了活著。”


    一直以來,他聽了很多人說“活著”,而他也確實是在“活著”,可這樣似乎並沒有……完,沒有……到他的心裏去——楊否想不出來該怎麽描述它。以前隻是隱隱的感覺,他還從來沒當迴事兒,但是現在他發現這是一個……需要他注意的……需要他……就像用眼睛正對著人看一樣去看的一個……問題。對,這種感覺就是“問題”的感覺,像他平時遇到問題時會產生的感覺一樣,令他茫然,疑惑和煩躁。他恍然大悟,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這段時間以來的混亂狀態說明了什麽,而他可以用一句話把它表達出來:“問題,所有的這一切都被叫做‘問題’,這就是‘問題’。”


    “什麽問題?”楊小瑾困惑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麽?”


    “瘋病犯了吧?”王小貴也斜撇了一眼楊否嘀咕道。


    對其他人來說,這隻不過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但是剛剛被啟發新認知的楊否來說,它具有著極為重要的識別和判定意義,他人生方向的大門在此刻終於被開啟。


    2


    上午一二節數數課,看著王老師指著黑板上寫下來“0”到“9”教大家認,楊否感覺有些奇怪,納悶道:“這些數字不是開學的時候學過嗎,怎麽又開始學了?”


    楊小瑾跟他解釋後,他才知道:馬上要放寒假了,數數課跟識字課一樣,也開始對前麵學過的數字進行複習了。


    第三節課和下午第一節課是識字課,張老師教大家複習了表示方位的“東”“西”“南”“北”“中”以及由它們組合而成的詞,除此之外,還複習了“年”“月”“日”“周”“星期”“時”“分”“秒”等與日期時間有關的字詞,一開始楊否還覺得挺熟悉,隨後聽楊小瑾和王小貴解釋才知道:原來,早在數數課教數字與時間、日期的關係之前,他們就已經會認這些字詞了,怪不得當時數數課上王老師在黑板上寫到這些字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都表現得那麽淡然。


    下午第二節課是聽歌課。哎呀,說到聽歌課,那更是比生活常識課還要來得少的課,楊否差點都忘了還有李老師這麽個老師。今天的這節課比較特別,因為李老師帶進來了一些特別的東西,看著像玩具,其中還有一個大家夥,這可把楊否等一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而當李老師開始介紹它們的時候,楊否才知道它們叫做“樂器”,而不是玩具。


    “雖然不是玩具,但它們也是用來玩的。”李老師說道。


    李老師一一介紹了這幾樣樂器:那個大家夥,長得像圓桶一樣,兩端還蒙著蓋的叫“鼓”,它還附帶著兩個敲擊的棒子,是用來敲擊鼓的。李老師演示了一下用棒子敲擊鼓的過程,鼓發出了“咚咚”的空響。這種空響楊否有點熟悉,他記得之前有次聽學校大喇叭裏播放的音樂裏麵就帶著這樣的“咚咚”聲。


    第二個樂器是一個跟大喇叭一樣“張著”一張“大嘴”的東西,不過它渾身金黃,還有一段細長的管子,繞了一圈,在尾巴上露出一個小口。李老師說它叫“小號”,他同樣演示了一遍,隻見他把嘴巴對準它尾巴上的那個小口,兩個腮幫子憋得鼓鼓得往裏麵吹氣,不一會兒,小號就發出了像汽車喇叭一樣的聲音。


    第三個樂器最小,叫做“口琴”,形狀是一個長方體的盒子。楊小瑾有個鉛筆盒,那個叫“口琴”的東西就跟楊小瑾的鉛筆盒一樣大。李老師用嘴吹著口琴的一側,左右拉動,口琴就發出了嘰裏呱啦的說不上名字的聲音。


    李老師介紹完,還叫了幾個大膽的同學上去自己玩了一下,楊小瑾也上去試了一下,楊否因為比較膽怯,就沒上去試。楊小瑾迴到座位上還跟楊否和王小貴說了她玩那幾個樂器的感受:那個鼓和口琴還還好玩一些,小號根本吹不響。


    看著台上好幾個同學挑戰吹小號都沒吹響,有人憋得臉通紅都沒吹響,有人不但號沒吹響,反倒把自己的鼻涕吹了出來,一副邋遢的樣子,引來了李老師的嫌棄和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楊否看他們玩的樣子覺得非常有趣,心想:“有那麽難嗎?”自己都忍不住想試一下,但就是不敢上到講台上去,最終還是忍下了,想著以後有機會碰到“小號”一定要去試一下。


    這節聽歌課的氣氛很燃,但很快也就結束了。課堂的最後,李老師說道:“我們這一學期的課到今天就全部結束了,明年,啊,也就是春節後,你們再來,就要上新的課了,不過是不是我帶大家就不一定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班上發出了一陣唏噓,前排斷斷續續有同學喊道:“老師,我們想讓你繼續教我們”“老師,我們喜歡上你的課,你的課很有趣”……


    李老師咧嘴笑了笑,繼續說道:“當然,沒特殊情況的話我還是會帶大家的。就怕學校對老師有別的安排,所以,在這裏,提前跟大家說明一下,如果下學期我們能再見,那就挺好,如果下學期給你們安排了別的課程別的老師,那老師就在這裏跟你們道別,老師祝願你們好好學習,快樂成長,等你們以後上了一年級、二年級,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麵。最後,在這祝大家寒假玩得開心!”


    “謝謝老師”“老師你辛苦了”……同學們都七嘴八舌地感謝著老師。


    楊否看著他們一個個都挺能說,挺會表現的樣子,心裏不禁產生了感歎之情,但僅僅是“產生了”,因為他還不知道他的這種感歎之情具體是種什麽情感,他能感受到他們表現得與自己不同,但這種不同的程度還很微小,微小到一不留神就可能會如往常一樣被楊否忽略掉。


    最後一節活動課還是沒法去院子裏上課,教室裏就“嗡嗡呀呀”地騷動著,劉老師在講台上連嗬了幾次都沒能平息這樣的聲音。楊否像昨天一樣專心地畫起了畫,他又畫了一個人,但是在畫腿的時候他腦海中閃現了一下昨晚夢裏的畫麵,於是又迴想起昨晚夢中發生的事來,想著想著他又記起來一件事:在夢裏他聽到的“嗡嗡”聲和“嘩啦啦”的水聲最開始他是在發現離奶奶家院子前聽到的,可不是怎的,後來他把它給忘了,一直都沒弄清楚它是什麽,所以,他準備放學後再去李奶奶家看一下,順便看看黑子怎麽樣了。


    經過今天早上的思考,楊否開始注重自己的問題,他怕自己又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所以,想到了可以把要做的事記下來的方法,但是,要怎麽記下來呢?以他目前的識字能力,他根本沒辦法用文字把這件事記下來。他看著手裏的鉛筆和麵前的本子,腦海裏有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他扭頭問旁邊的楊小瑾:“你會畫狗嗎?”


    楊小瑾點點頭說:“會。”


    楊否很高興,把鉛筆遞給楊小瑾說道:“你給我畫個狗吧。”


    楊小瑾很幹脆地接過鉛筆在楊否的本子上畫了幾個圈,幾根線,一隻小狗的模樣就出來了。


    看了楊小瑾畫的圖,楊否覺得畫得有那麽點意思:那四條腿站著的動作,那兩隻小耳朵和那條翹起來的尾巴,都能看出來是狗的特征,他覺得認出來那是一隻狗。


    “好了,這個就是黑子。”楊否滿意地觀察著楊小瑾畫的小狗,想讓自己也能畫出來。他用筆比劃了幾下,然後在本子空白的地方也畫了一隻狗,抬眼看了一下楊小瑾畫的,差不多一樣,這樣他就能用它表示黑子了。然後再在“黑子”旁邊畫一個人,用來表示李奶奶。有了這兩個圖案,他就能記住這件事了。


    放學後,楊否正準備把本子合起來放進書包裏,轉念一想,如果這樣放進書包裏,自己畫的那兩個圖案怎麽讓自己記住要做的事呢?他想了想,直接背起書包,把本子畫著兩個圖案的那一麵攤開拿在手裏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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