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早停了,你迴哪去?帶你來的馬車早走了,你想走迴去嗎?”


    “也行吧,走迴去就走迴去。”


    姚名成內心估算了下時辰,現在大概黃昏時分,走到天黑進縣城時間差不多。


    “迴個屁迴,待會兒我跟你一起迴去,那梅花道人說了,你們家隔壁有房子可以給我住,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寸步不離了。”


    “你跟我一起迴去,寸步不離?”姚名成瞬間目露詫異,重複了遍戩陽說的話。


    他真有些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


    戩陽到底是要跟他走問心路,還是要當王略他們的眼線耳目,是不是搞錯了。


    “我在這道觀待多久你知道嗎?兩年多,整整兩年多我都沒見過外麵世界長什麽樣,現在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出去,我還留這幹什麽?”


    看著戩陽越說越高興,越說越委屈的模樣,姚名成忍不住心生同情。


    “你還真慘,你師父不是不在道觀裏嗎?你實在憋不住,偷偷進城幾迴不行嗎?”


    “唉,想的挺美。那老正不正經的東西,我現在偷偷放個屁,說不定他都知道,還想偷跑出去玩?”


    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啊!


    好在現在他已經徹底熬出頭了,再不用每天跟個青蛙一樣,坐在山門前仰頭發呆。


    更不用擔心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不能……


    “已巳五,庚戌八,靈器,好神奇的東西,血剛滴上去,它們的名字就能自己出現在我腦海裏。”


    走在下山石階上,姚名成隱約望見遠處山腳下的蓑衣背影,念及玉符感慨道。


    “道門神通,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做不到的。


    哪怕是現在趕路,我們道門也有縱地金光,縮地成寸的神通,你們儒家能做到嗎?唉,紅塵惑心,使人煩啊!何必呢?”


    在戩陽看來,姚名成如今的迷茫完全是他自找的,誰讓他非要當這個破腐儒。


    同自己一起做個道士,清靜無為,萬事隨心隨性而動,哪還有這麽多情啊愛啊,武穆遺誌的困擾。


    “聽那梅花道人說,你現在還接受不了你嶽家子孫的身份,感到很困擾。


    聽我一句勸,別想那麽多,別煩那麽多,世間煩心事多了去了,你煩的過來嗎?何況人生到這個世間上,又不是為了煩心才生。


    你看看腳底石階,剛下完一場大雨,你還穿著吉服,走起來是不是很不方便,你很煩?


    可你現在煩它有用嗎?能改變什麽嗎?”


    “我知道我的煩心什麽都改變不了,但我還是控製不住的會煩。無論是嶽家子孫的身份,還是現在腳底濕滑石階。”


    姚名成皺著眉毛,小心邁下後麵幾級石階,內心悄然歎氣。


    “說明你還太年輕,修行不到位,修心不到位。人本向死而生,人這一生過的本就是充滿苦難,你要學會向前看。”


    抬頭望向遠處天邊若隱若現的那道七色彩虹,夕陽晚霞,戩陽說話語氣極具感慨。


    “暴雨雖擾,卻也有雨後清新彩虹帶給人的美麗。暴雨始終是那場暴雨,它不會因你煩心而變,但你的心可以。


    你可以選擇不去煩這場雨,轉而去感謝有它的出現,讓你現在能夠擁有如此新鮮的唿吸。


    看見如此美麗的天虹,夕陽,晚霞。”


    “你這是在欺騙自己,暴雨擾人,天虹美麗,二者皆不可拋。暴雨來了,害我現在身子濕透,我不煩,它又不能幹。”


    “可你煩它,它也不能幹啊!我說這麽多是想讓你不要把目光放在這些煩心事上,要把目光放在遠處風景上,尋求美麗的事物。


    你的目光心緒停留在眼前煩心事上,你就算煩死,它們也不會自己迎刃而解。


    相反,倘若你能夠抬起頭來,多去看看遠處未知,美麗的景色,你就會知道,你的這點煩心事,在整個人世間裏何其渺小。


    在你的整個人生中何其渺小……此為修心,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嗯,目光往前看,問心路,儒道心境,等我變得比現在更強大,實力超過那些帶給我煩心事的人,他們就幹預不了我的人生。”


    姚名成內心沉思許久,重重點頭道。


    呃……他講的意思難道不是說,讓姚名成別煩這些沒用的,把目光心緒放在前方美麗事物上嗎?


    他什麽時候說要讓其努力提升自己實力,變得比吳福他們強大了?


    戩陽不禁陷入自我懷疑,是他說的話還不夠清楚明白嗎?哎算了算了,總之這腐儒別再像剛才那樣,垂頭喪氣的就行了。


    其他的都是次要,說不定等姚名成以後變得強大起來,還真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呢?


    嶽王廟,武穆遺誌……真有意思啊!


    入夜時分,二位鐵人般意誌力的少年終於望見前方城區房屋。


    “快到了,我家就在前麵,你累不累?”


    “累?這才多少裏路,我盤腿坐都能坐一天,何況跟你邊聊天邊走路。”


    雖說姚名成是看戩陽背著個大布袋行走,好心想替他分擔些重量,但他這種擔心屬實沒有必要。


    哪怕再走幾十裏路,武道境界早已邁入震石境的戩陽臉上依舊能掛滿笑容。


    相比沿途走來,見到的萬般美麗風景,唿吸到的每一口自由氣息,這點勞累稱得上什麽?還不如他打太極拳來的累。


    “走快點,我嘴有點癢,我們先去吃東西還是先去你家?”


    “嘴癢……你不是說道家人修身修心,講究無欲無求嗎?你怎麽還嘴癢嘴饞。”


    聽他說這話,姚名成忍不住調侃道。


    尷尬不到半晌時間,戩陽迅速義正言辭道:“你懂什麽,合理的欲望當然可以滿足,我指的無欲無求,是說要向這目標看齊。


    拋卻過多無用,無意義的欲念,可以幫助修行靜心。


    倘若真的執著於無欲無求,無心無念,那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我又不修此道。”


    “太上忘情之道?什麽叫太上忘情,絕對的無情無欲,無心無念嗎?”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此即太上忘情。忘情,不是無情,而是至公,絕對的公平。”


    對《道德經》熟讀程度不夠的姚名成理解不了所謂“太上忘情”,但他知道“天下大同”。


    “你們道教太上忘情的概念,倒是和我們孔聖人追求的天下大同類似,太難了,非人力所能為也。”


    “普通人不行,聖人也不行,那就比聖人再厲害點。”


    “比聖人再厲害點……哈哈……”


    姚名成搖了搖頭,啞然失笑道:“比聖人再厲害的人,到現在恐怕還沒出世。”


    “或許吧,你還沒迴答我剛剛的問題。”


    “先等我迴趟家,你把布袋放在我家隔壁房子裏,我跟我爹娘交代完事情就出來。”


    “好,我們明天直接去嶺安村跟明安匯合,解決了雲家人中邪的隱患,我們便能正式啟程問心路。”


    “這麽著急,好吧。”


    姚名成側目而視身旁,臉上笑容洋溢的道袍少年,沒說什麽。


    大概是因為他聽進去了戩陽下山時候勸他的話吧。既然現在煩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不如把目光思緒放遠點。


    問心路,儒道心境,黃綠青藍紫五境,他總會有能夠隨心而動,隨性而動的那天。


    到那時候,將再無人能強迫他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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