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城中一片狼藉。


    每一處都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哭聲。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敵軍來勢洶洶,卻並不是衝著陳毅來的,而是衝著他們這些無辜的百姓的。


    昨日染坊的小女兒星星剛剛及笄就慘遭毒手。


    母親拚盡全力也沒能攔住那些惡魔,等士兵們散去之後,這才發現他手上多了一塊布。


    這是從昨天那個士兵身上扯下來的。


    身為染坊的當家的,一生都奉獻給這個染坊,對這些布料可謂是相當了解。


    她當時痛不欲生,忽略了這手上的布料。


    她的指尖在粗糲的布麵上反複摩挲,這布料在所有布料裏是最差的。


    但凡皮膚敏感一點,穿上這樣的布料,勢必會紅腫氣泡。


    染料行業的圈子很小,哪家哪戶用的什麽料子,喜愛哪一種顏色他們都一清二楚。


    據她所知,胥臨的部下,穿的都是最上等的布料,並且他們的布料,在她有生之年,從來沒有見過。


    況且他們如今連連勝仗,絕對不可能缺衣少糧。


    她似乎明白出來什麽了。


    這時大家依舊沉靜在悲傷之中。


    【這個可惡的胥臨,打不贏我們陳毅殿下,就使這種陰招簡直太可恨了。】


    【就是,我們一起告到陳毅將軍那裏吧,讓他來給我們做主。】


    【那些殺千刀的,他們如此傷害我的女兒,我要參軍我要報仇!我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時,染坊老板娘舉起手上的布料,“大家冷靜一下,我懷疑這件事有蹊蹺。”


    失去女兒的男子痛哭流涕,早已沒了什麽理智。


    “什麽蹊蹺?他們幹出這樣缺德的事情,有什麽蹊蹺,我要殺了他們所有人。”


    作為同樣在染料行業的同行看到那塊布,也瞬間明白了什麽,立刻控製現在的情緒。


    染料老板娘道,“你們難過我難道不難過嗎?我也失去了自己女兒不是嗎?”


    “我們就算要報仇也要找對人,不是嗎?你們願意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嗎?”


    是啊!他們每個人都是受害者,誰又不痛呢?


    在她的勸說下,大家總算安靜了不少。


    染料老板娘提議,“我聽說西北軍的脖子上都有一塊印記,這是他們西北軍的標誌。”


    事情懷疑道西北軍頭上,自然是有理有據。


    陳毅之前缺水缺糧,所有到處搶老百姓的糧食和銀兩。


    他們有的甚至還是戰死的西北軍人的家屬。


    這件事他們實實在在的幹過,聽說那部分難民,有的在路上被野獸吃掉了,有的則是在路上餓死了,至今下落不明。


    這件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很多人也對陳毅失去了信心。


    或許陳毅為了挽迴口碑,甚至想要給胥臨潑髒水,也是有動機的。


    但是關於印記這件事,就隻能問那些被輕薄的姑娘。


    清白本就是姑娘們最珍貴的東西,原本就受了委屈,誰又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再次拿出來講這件事呢?


    這不是相當於把傷口再次撕開嗎?


    甚至還是在眾人麵前。


    突然,有一名姑娘走出來,隻見她緊緊的攥著領口,頭發的淩亂預示著她昨天的屈辱。


    她甚至連說話都在發顫,可眼神卻異常鎮定,“我看見了,他們脖子上都有。”


    他們昨天一家五口,正熱熱鬧鬧的吃著飯。


    誰曾想,那些人衝到她家來,直接要將姑娘帶走。


    爺爺和爸爸拚死相護,卻失手將一名士兵的頭砸破了血流不止。


    士兵們惱羞成怒,直接殺了他們一家四口,就連最小的三歲弟弟都沒有放過。


    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裏,可偏偏事情還沒有結束。


    她自己也慘遭毒手。


    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些人脖子後麵的印記。


    一家五口此時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傷心欲絕,剛想要了卻此生,卻聽到了染坊老板娘的話。


    沒錯!她反正是要死的,但也想要在死之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大家這才明白,這段時間他們似乎一直被埋在鼓裏。


    大夥見姑娘能這麽有勇氣站出來,於是也站出來說出自己的困惑,“說起來我也知道一個事,你們看這地上的馬蹄腳印。”


    眾人順著他指的位置看過去,


    泥地裏交錯的馬蹄印是馬匹原有的形狀。


    而據他們所知,胥臨的馬匹都有一雙鐵蹄,按照他們的說法是,馬兒長時間奔跑也會腳疼。


    有這樣的鐵蹄子,不僅能讓馬跑的更快,而且讓馬不會太疼,這樣反而能夠延長馬奔跑的時長。


    而泥裏的馬蹄印顯然是不帶馬蹄的。


    還有發現,這些士兵是偷偷從陳毅營帳跑出來的,為的就是故意掩飾自己的身份。


    因為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雞屎味。


    西北軍要想偷偷攻擊他們,勢必會經過他們南邊林子的養雞社。


    當然也有親自去雞舍看了,裏麵有很多雞蛋都被踩碎,很顯然他們的猜測沒有錯。


    就在這時,麵攤劉寡婦抱著一件染血的孩童肚兜跑了過來,兜裏還裹著半塊燒焦的腰牌。


    這就是昨夜被夜襲時,她五歲的兒子咬下了襲擊者腰間銅牌。


    燭火躍動間,二十八雙手同時伸向銅牌。


    翻過來的刹那,所有人都看見牌麵刻的篆文:那個本該出現在守將親兵腰牌上的\"毅\"字,此刻正在燭光裏淌出幽藍的冷芒。


    大家心裏都打著一個寒蟬。


    這證明他們所仰賴的將軍已經不可靠了。


    現在很明確了,這段時間裝作胥臨部下,幹著四處燒殺搶掠的勾當的,竟然就是他們的陳毅將軍。


    寒意滲透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裏。


    就在這時,之前堵在胥臨城門下的老人家站了出來。


    這一刻他也明白了,為什麽劉勇將軍會對他那麽和善,原來做惡之人一直不是他們。


    老人家痛定思痛,掩麵大喊,“既然我們已經敵人是誰了,就絕對不能報錯仇,我們不能被陳毅哄的團團轉了,現在我們隻有一條路,就是投靠胥臨,給自己的親人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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