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鬆柏樂嗬嗬地說道:“迴來了!爺爺,不好意思啊,她們不想這麽早要孩子,孫兒無能,這趟出去沒能給您抱一個重孫子迴來。”


    李鬆柏本以為老爺子會笑罵他兩句,可沒想到老爺子根本沒接茬,而是用嚴肅到有些凝重語氣說道:“迴來了就出來一趟,見一個人,這次出來注意一點禮貌,別沒大沒小的。”


    李鬆柏的表情也瞬間嚴肅起來,他沉聲問道:“什麽人?”


    李老爺子緩緩吐出一個名字:“藍懷山。”


    ……


    半小時後,聽雨軒茶館。


    青磚黛瓦的茶館隱在鬧市深處,簷角懸掛的銅鈴隨風輕響,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沉香混合著雨前龍井的清氣撲麵而來。


    李鬆柏的目光穿過嫋嫋茶煙,落在臨窗的茶席上——藍懷山正用竹匙撥弄紫砂壺中的茶葉,手腕懸停的弧度像丈量過般精準。他穿著靛青色中山裝,銀灰色的鬢角修剪得一絲不苟,側臉輪廓在透窗而入的天光裏如同古玉雕琢。


    “藍董事長。”李鬆柏在門檻處略一停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緣的戰術凹槽,“路上堵車,讓您久等了。”


    他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語氣輕鬆,神態從容,或許就連他自己也看不出來,此時此刻的他有多戒備。


    青瓷茶盞被推至案幾對麵,藍懷山抬眼時,眼尾細紋裏藏著刀鋒般的銳利:“嚐嚐今年的明前茶,比你們天港本地的雲霧茶多了三分金石氣。”


    冰裂紋茶海上,老坑端硯作壺承,壺嘴蒸騰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織出朦朧屏障。


    李鬆柏虛扶茶盞,看著澄澈茶湯裏豎立的銀毫:“聽說戰神集團剛拿下北疆稀土礦的開采權,藍叔還有閑情南下品茶?”


    “礦是死的,人是活的。”藍懷山用茶夾翻動杯中葉底,動作像在檢視槍械零件,“倒是你,半年時間把顧乘風逼上絕路,還徒手擊殺了他,自你接手後,青鬆的股價翻了三倍……”他忽然輕笑,“華夏商界已經三十年沒出過這樣的後生了。”


    窗外的竹影投在檀木案上,李鬆柏的影子恰好被切割成明暗兩半:“都是紫玉的功勞,我不過是個甩手掌櫃。比起戰神集團橫跨重工、化工與能源的版圖,青鬆這點小家業不值一提。”


    他指尖輕輕繞著茶盞邊緣畫圈,沒有拿起茶盞,語氣平靜:“您提到顧乘風,這倒是讓我想起來,您當初也是在南境服役吧……”


    藍懷山依舊自顧自地泡茶,似乎對李鬆柏的話絲毫不感到意外,他端起茶盞放在鼻尖輕輕一嗅,又輕抿一口,細細品味,隨後才說道:“那小子心術不正,落到這步田地算他罪有應得,隻可惜最後不是被我們自己人清理門戶……說起來這裏麵也有我的責任啊!”


    李鬆柏挑了挑眉,問道:“何出此言?”


    “北境太冷……”藍懷山突然轉換話題,拎起銅壺續水。沸水衝入茶壺的聲響裏,他如同大海般深邃的雙眼直視李鬆柏:“知道為什麽戰神集團從不南下嗎?”


    李鬆柏脊背微微繃直,茶海上凝結的水珠正沿著硯台凹槽滑落,像某種倒計時。


    “凍土帶長大的狼,聞不慣江南的胭脂味。”藍懷山放下銅壺,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李鬆柏品茶。


    李鬆柏終於端起茶盞,沒看湯色,也沒聞茶香,一仰脖,直接一飲而盡。他放下茶盞,語氣中略帶幾分自嘲:“小子閱曆太淺,品不出茶香味,讓藍董見笑了。”


    藍懷山一臉慈祥的微笑,說道:“我能理解,畢竟我也年輕過,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再名貴的茶在我嘴裏也沒有水好喝。”


    李鬆柏笑容收斂,正色問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說顧乘風太年輕,看到您品茶,隻當茶解渴,所以想要將全天下的好茶好水都收入囊中,導致他走上了歪路?”


    藍懷山麵露欣賞之色:“是一方麵,能看明白這一點,已經很難得了。”


    李鬆柏淡淡一笑:“另一方麵,就是他不該貪戀江南的胭脂味,對吧。”


    藍懷山目光中的欣賞更濃了,他忍不住輕輕拍手:“好小子,顧乘風折在你手裏,他輸的不冤。”


    李鬆柏笑道:“藍董事長,您還是把話說得明白點吧,猜出您話中的這兩方麵意思,已經快把我腦細胞消耗一空了。”


    藍懷山聞言也終於不再搞隱喻了,他說道:“內部的人都知道,‘戰神’的退伍待遇最高,但是建國以來,所有‘戰神’中真正浸淫在商道上的隻有我一個,其他人即便從商,也頂多做點小生意,換一輩子的富足,全家三代人的小康。如果‘戰神’退役後真的可以拿著曾經的名號橫行霸道,那他們為什麽不賺大錢呢?是不喜歡錢嗎?”


    “我是個特例,但顧乘風卻把我當成範例,他不知道我肩負的責任,隻想象我的風光,他自認比我更強,理應享受更好的待遇,我是大老板,那他就應該是人上人……從他以成為我為目標爭奪戰神稱號的那一刻起,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李鬆柏微微點頭:“您經營的產業要麽是國之重器,要麽利國利民,他連這點都沒注意到,隻看到您賺錢,這屬是不該。”


    藍懷山繼續道:“雖然我比你年長,但是浸淫商場的時間恐怕還沒有你多,商人逐利的本質你應該看得比我更清楚,有些產業需要商人來經營,但也不能全都放在商人的手上。再多的我不方便說了,但是我想以你的聰明應該能猜得到。”


    他再次看向李鬆柏,目光中欣賞之色依舊:“你是個成功得利的商人,但不是逐利的商人,這很難得,能看到你這樣的後生,我很欣慰。”


    李鬆柏與藍懷山對視片刻,突然笑出聲來:“嗬嗬,藍董事長,您講話太有意思了,什麽叫您不方便說,但以我的聰明能猜得到啊!您為了讓我聽懂您的暗示,就差直接告訴我了。”


    藍懷山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茶海積水倒映著兩人對峙的身影,隨著水珠一滴滴落下,終有一道身影會先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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