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鬆柏拋出問題,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劉梓鴻給出答案。


    劉梓鴻沒有讓他失望,立刻做出了迴答:“因為明君的做法也是一樣的,推恩令就是其中典型。隻不過‘昏君’要麽選了不該選的目標,在不該動手的時機動手,要麽能力或手段不夠,沒能徹底鏟除狼子野心之輩。”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我加入。”劉梓鴻突然說道,眼神堅定,“這場戰鬥,算我一個。”


    出乎意料的是,李鬆柏搖了搖頭。他拍了拍劉梓鴻的肩膀,語氣罕見地溫和:“鴻少,你比我純粹得多。你是真正的馬列主義者,不該把目光局限在某個具體的敵人身上。”


    劉梓鴻想要反駁,但李鬆柏已經轉身往電梯走去。他的背影在空曠的宴會廳裏顯得格外孤獨,聲音卻清晰傳來:“你的戰場不在這裏。好好經營企業,把市場和人民生活改造成它們應有的樣子——這才是你的使命。”


    電梯門緩緩打開,李鬆柏邁步進去。在門即將關閉的瞬間,劉梓鴻突然喊道:“那你呢?你的使命是什麽?”


    透過逐漸變窄的門縫,他看到李鬆柏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我?我就是個想生活在你想要創造的世界裏的日子人而已。”


    電梯門完全閉合,數字開始向下跳動。劉梓鴻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窗外,天港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但在他眼中,這座城市似乎已經變得有些不同了。


    “日子人……而已嗎?”劉梓鴻喃喃自語,這句看似普通的話既說明了李鬆柏戰鬥的理由,又似乎劇透了他人生的結局。


    他沒有多麽宏大的理想,隻想在一個能讓他過得舒服安逸的環境中好好過日子,隻是因為覺得現在的世界還不夠安逸,於是他要努力戰鬥下去。


    他理想中的安逸環境是劉梓鴻想要創造的那個世界,他希望在他解決掉所有敵人,迴望故鄉時,他的家已經被比他擁有更崇高的理想,更堅定的信念的人們改造成他想要的模樣。


    他想要早點打完最硬的仗,將需要為之奮鬥終生的事業交給自己,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辜負他的付出,讓他早日退休。


    這份重任……他接下了!


    劉梓鴻整了整西裝領口,大步走向另一部電梯。他的步伐比來時堅定了許多,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與此同時,地下停車場裏,李鬆柏坐進自己的仿軍用吉普。他沒有立即發動車子,而是打開手機,調出一份加密文件。屏幕上顯示著“量子電弧煉鋼技術推廣路線圖”,而在計劃書的最下方,用紅色標注著一行小字:“階段二:軍工應用轉化”。


    他輕輕點擊屏幕,文件自動銷毀。吉普車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緩緩駛出停車場,融入天港市永不停歇的車流之中。


    ……


    這依舊是一場持久戰,隻不過這一次輪到李鬆柏全程牢牢掌握主動權。


    量子電弧煉鋼經過一個月的實踐,充分展現其優越性,開始全國推廣,首先進行全方位升級改造的當然是國營煉鋼廠,其他民營鋼鐵企業則還需要等待審核和授權,其中很大一部分注定沒資格或沒能力獲得技術授權,華夏鋼鐵企業即將迎來一場大洗牌。


    戰神集團也是等待授權的民營企業之一,雖然早在消息公布的時候藍懷山就決定要跟上官方的腳步完成產業優化,也提前準備了資金,但是當效果真的呈現在他們眼前時,藍懷山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產業升級帶來的效果可不僅僅是成本的壓縮和產量的提升,技術突破能力也實現了跨越式發展,短短一個月過去,釩嶺鋼鐵的數項技術突破已經讓戰神集團旗下鋼鐵廠的多個特種鋼專利變成了廢紙。


    再晚一點,哪怕及時完成了產業升級,他們也將徹底失去商用特種鋼的市場,今後恐怕隻能做一些建築鋼材或者暖氣片、柵欄、鍋碗瓢盆之類的低端鋼材生意了。


    ……


    盛夏的暴雨敲擊著釩嶺鋼鐵集團總部大樓的玻璃幕牆,李鬆柏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手中平板電腦顯示著最新一期的《工業技術前沿》電子刊。窗外雨幕中,嶄新的電弧煉鋼車間正吞吐著赤紅鋼水,卻沒有傳統鋼廠那遮天蔽日的黑煙。


    “李董,戰神集團的第三批技術授權申請剛剛遞到工信部。”正式成為李鬆柏秘書的沈欣捧著加密平板站在三步之外,“這次他們抵押了北方三座稀土礦。”


    李鬆柏指尖在窗玻璃上輕輕劃過,雨水在窗外扭曲成詭異的紋路:“藍懷山還是舍不得他那工業帝國的夢。”他突然轉身,西裝下擺帶起一陣風,“告訴華夏石油方麵跟咱們對接的負責人,把酶促重組的中試數據‘不小心’泄露給《科技日報》的記者。”


    沈欣記錄的動作突然頓住:“這會不會太明顯?”


    “要的就是明顯。”李鬆柏將沈欣拉入懷中,“當年他用媒體逼死星火化工的老廠長時,可比這露骨多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煉鋼車間的鋼水卻映得半個廠區通紅。


    “這次出差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李鬆柏輕聲道,“明天咱們出去玩玩,好好感受一下‘華夏鋼鐵之都’的熱情。”


    ……


    藍懷山把財務報表摔在會議桌上時,投影儀的光正好打在他青筋暴起的額角。


    “一個月!才一個月!”他的金絲眼鏡反射著刺目的紅光,“特種鋼利潤同比下跌62%,高端市場份額被蠶食殆盡!現在又來個酶促重組?”


    會議室角落裏,新任技術總監捧著手機縮了縮脖子,手機界麵上正是《科技日報》的突發快訊:《酶促石油重組中試成功,轉化率達行業奇跡》:


    “近日,我國酶促石油重組技術取得重大突破,該項技術具有劃時代的重大意義,將該技術應用在生產中,同一套設備今日產汽油,明日產滌綸,徹底打破‘煉油廠—化工廠’的行業壁壘……”


    報紙上的內容以盡量通俗易懂的文字向全國人民匯報這個喜訊,可是,同樣的消息,在他們眼中卻無異於死刑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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