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亮的父母對這門婚事一直都表示反對。夫妻兩個都是創一代,過過苦日子,也處理過無數生活中的困難。到了五十歲上下,他們更加確定門當戶對的重要性。現在很多婚姻,夫妻間都講究aa製,兩個家庭之間更不希望誰占誰便宜。就連交朋友都是經濟條件差不多的在一起交往,誰也不想長時間吃虧。


    周偉紅走進包房,看到楚明亮的父母的表情就知道了人家的態度,半隻眼睛都沒有瞧得上自己外甥女。雖然事前,錢小美已經分析過了,算得上事先早有準備,但是老兩口心裏也咯噔一下。


    看這意思,這頓飯要不就是楚明亮求來的。要不就是這小子有意讓錢小美看清楚現實,要麽知難而退,要麽做好持久戰的準備。


    楚媽媽抬眼看到兒子身後來了一家三口和錢小美。四個人站在一起,從老到少,顏值都是能打的。老夫妻沒有刻意打扮,但是很有排頭兒。他們身邊的女子看著比錢小美歲數大一些,隻畫了一個淡妝,但是十分耐看舒服。


    楚明亮給雙方互相介紹,落座後沒有什麽客套話,就直奔主題。楚媽媽開門見山就問錢小美為什麽不讓親媽來,反而讓大姨代勞。如果親生父母去世了,或者不在國內也情有可原,但是都在一個城市,這就讓人接受不了了。人家一點都不帶客氣的。


    周偉紅說:“這個飯局是小楚組織的,可見這個孩子很真誠,是本著他和錢小美的以後去考慮的。所以我們小美也用真誠迴報,明知道你們會有此一問,還是讓我和她姨夫代替父母來赴宴。在她的心目中,我們就是最親的人。她的父母沒有撫養她,她在我家一起生活的時間最多,如果我們不來,那就等於沒有把她真實的生長經曆告訴你們。有句話說,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也是孩子的誠意。”


    楚爸爸說:“一個家庭講究的是一種傳承。孩子的父母都是這種人,我真擔心這種基因怎麽能塑造出好的後代。”


    如果說剛剛楚媽媽的話隻是小菜兒,那楚爸爸這句就是重口味的主菜了,加了胡椒麵兒還有十級紅辣椒。


    宋建國說:“要說基因這個東西,其實更體現在身體健康上,小美的父母身體都非常好,看著還都跟年輕人一樣呢。要說到孩子的品性,我那覺得還是在於後天的生長環境和長輩的教化。我最喜歡看的一本書是惠能法師寫的《壇經》,我也讓孩子們沒事兒也看看。”


    楚爸爸看著麵前的老者,表情有些驚詫。


    宋建國說:“這書裏麵其中最核心的觀點有三個。第一,無念為宗?,不論遇到什麽境界都不起心動念,保持內心的平靜。也就是因為這樣,您剛剛那句話我才能平靜接受,否則換了別人,恐怕是沒有那麽好講話了。第二,無相為體?:把握諸法的體性,知一切相皆是虛妄。所以,不要住相,怎麽小美的父母離婚,她就一定基因不好?他父母沒有給她支持,她能長到現在自己努力奮鬥得那麽好,才更能體現她的優秀。第三無住為本?:於諸法上念念不住,無所係縛。不要脫離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一些念頭束縛住自己。那樣你自己很累,至親也會跟著心累。”


    楚媽媽說:“我們就隻有楚明亮這一個孩子。他的幸福自然是整個家庭的頭等大事兒。從小到大,往我兒子身上生撲的女孩子太多了,我們也不能不多加防備。實話實說,要是一般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會參加今天這個飯局的。可是楚明亮從小不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青春期的時候,我們之間衝突不斷,他厭學不上課。我還給他請了心理醫生,最後他是好了。可我們總覺得心裏虧欠孩子,就是現在我們也輕易不敢惹他。”


    宋喜樂忽然說: “若是別人聽到這話,恐怕是會覺得楚明亮是不是得過抑鬱症,這以後會不會爆發呢?”


    楚家父母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複雜了。


    “但是說給我們聽,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不用怕自己的孩子。你們可以站在父母的角度上理智地去為兒子的婚戀考慮、考察,但是真沒必要覺得欠他的,然後很多事情沒想明白就違背自己的內心,勉強自己接受。過日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如果我們小美嫁給了楚明亮,將來是幾十年一輩子的事兒,從一開始就不痛快,那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日子。所以你們根本不用因為怕兒子,就同意他們在一起,更沒有必要自己在這件事兒就很分裂,到時候一直搓磨我們家小美。”


    楚媽媽對宋喜樂的話非常感興趣,“為什麽不用怕孩子呢?萬一他再犯病呢,萬一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跟我們越來越生分呢?”


    宋喜樂說:“就拿你剛剛說給楚明亮青春期請過心理諮詢師這事兒來說吧。我不否認,好的諮詢師真是可以給患者提供非常大的幫助,他們的專業能力也非常精湛。但是呢,大部分的諮詢師,我認為都不可能比親生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解鈴還須係鈴人,向外求不如向內求。現在網絡上流行的教育方式,是父母無條件的接納孩子,無條件的愛孩子,父母需要向孩子說一聲對不起。還有什麽父母無恩論,生而為人最重要是追求無上的自由,按照自己的心意隨心所欲地度過一生。我覺得很多時候都是胡說八道。”


    楚媽媽一口幹了桌上的檸檬水,連裏麵的冰塊兒都嘎巴嘎吧嚼了,火氣憋太久了,宋喜樂這番話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宋喜樂說:“我在教育孩子這方麵跟網絡上的觀點十分不同。我覺得父母的行為讓孩子經曆了重大的創傷,這個是必須道歉的,是要引入專業人士治療的,有必要還要去正規精神科醫院吃藥住院治療。比如,父母離婚,父母破產,父母虐待孩子,或者因為父母的疏忽導致孩子經曆了重大的不幸等等。可如果這些都沒有,隻是因為父母因為生活和工作將孩子短暫放在老人那裏寄養,並且,父母也經常迴去看望,就以此威脅父母,這種孩子我覺得就是欠揍。”


    楚明亮都懵了,這怎麽忽然就變成自己的聲討大會了?


    錢小美真佩服表姐,這種情況下,都能把“敵人”人團結起來。


    宋喜樂說:“現在很多網絡上的觀點都是西方的觀點。我們中國人的思想是孩子出生後根本沒有人格主體的,需要父母至親的教化,通過獎勵、懲罰和長時間的引導以及學習才會形成自己的人格主體。人格主體形成的標準是什麽?那就是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可以承擔責任和義務。一切脫離責任義務而要求的權利,那都是犯渾。說白了,就是不承擔責任和義務,權利就無從談起。所以如今才會出現那麽多躺在床上玩手機,父母辛苦賺錢還要不停道歉的家庭。孩子都沒有形成人格主體,你讓他享受無限的權利,你讓他覺得父母無恩,父母匍匐在自己腳下是應該的,他怎麽可能過好這一生?真正抑鬱的孩子,一定是擠兌自己,絕不是自己該吃吃,該喝喝,遊戲打一宿,半天睡大覺,醒了的時候跟父母找茬,在家作天作地,出門慫包一個。”


    楚媽媽好久內心沒有這麽暢快過了,她內心不是沒有這麽想過,但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與自己同頻,她為了改善親子關係買了很多書,很多課,跟許許多多的專業人士聊過,最終她選擇了跟孩子道歉、和解、無條件地愛他。最終,結局是好的,但是這麽多年,她有時當父母當的真像個三孫子。


    楚明亮說:“喜樂表姐,您真是生晚了,應該早投胎二十年,我媽在教育上就遇到知音了。”


    宋喜樂搖搖頭:“早生沒用,我也是最近看書才感悟到的。倒退一年我都不是這個想法。無限的自由就像之前美國那樣,連性別都自由,今天是男的,明天是女的,後天變成不男不育。小孩子懂得什麽?沒有父母和師長的教化引導,他連思想都沒有的時候,給他絕對的自由,隻能變成無限的災難。”


    楚明亮:“表姐,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我想表達的是,你成績從來就沒有太好過,說白了就是也從來沒有好好學過,所以不存在學霸壓力,你爺爺奶奶把你寵上天,你爸爸媽媽也很愛你,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從來也沒有虧待你。你也沒有受過誰的霸淩,聽說你上學時還總欺負別人。這種孩子無需父母道歉,而是需要定期來兩巴掌。”


    宋喜樂說得是心裏話,最近心情總是平靜不下來,有時還會覺得心慌,這是過去三十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兒。她看了兩本書,一本是《了凡四訓》一本是《壇經》,她看了很多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有教育孩子的,有創業的,有怎麽和別人相處的,但是最根本的一點便是那句老話,但行好事兒,莫問前程。初念是對的,轉念是偽的,往目標努力地時候,計較利害得失忘記初心,迷失了自己。


    教育孩子也是,創業也是。


    孩子的教育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有的時候需要放,更多的時候依舊需要指引,不能因為孩子抗拒就放任不管,給自己一個理由叫把自由還給孩子就萬事大吉了。現在西方主導的老師和孩子都是商業關係。你教學,我付款。因為我上學你才能有工資。過去尊師重道的傳統越來越淡泊,甚至還提出了質疑。很多老師也隻把教學當成職業,隻有授業,沒有了傳道和解惑。知識是無限的,孩子成長的時間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時間裏學習無限的知識,分秒必卷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更應該做的是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形成人格主題,先成為一個真正有思想的人。


    可如今,孩子們在學校裏學的隻有技術和題目,沒有得到心靈的滋養和人生的指引以及人格的塑造。這一切完全成為了家庭裏的責任。而現在的父母一部分人忙著賺錢,用金錢去彌補孩子。另一部分父母忙著找錢,每天都在家庭中釋放壓力。還有一些真正想把孩子教育好的老師和家長,也在西方觀點的左右下產生了自我懷疑,在教育中成了三孫子。


    還有創業,在這件事兒給宋喜樂啟發最大的人是宋喜明。第一次在帝都的時候,宋喜明告訴妹妹,如果隻為了賺錢,這麽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他可能堅持不下來。但是,他對家庭有責任,他對工作也有責任,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工作也有熱愛。第二次,是得知宋喜樂要創業,宋喜明打電話跟妹子私下聊了很久。他說,如果創業隻是想著賺錢很難長久也很難堅持,但是在賺錢之餘如果能想著有一個能幫助到應屆畢業生或者和自己一樣求職困難的人,那樣心境就會不一樣了。


    宋喜樂之前沒有這樣的覺悟,她隻想先不拖累娘家,先想辦法照顧好子女。但是創業遇到了斷崖式的打擊,她如果隻考慮這些,真的很難堅持,因為心情總是沉重的,就會左右自己的思想,懷疑自己的選擇。但是如果憧憬著能有一天把公司幹成,幹下去,先從解決一個人、幾個人的就業崗位做起,最後解決很多家庭的經濟來源,那種幻想比幻想要住一個大房子好像更有動力。


    老宋家這三口人都是健談之人,話匣子一打開就沒了邊際。楚明亮的父母本來思路很清晰,就是想拒絕這門婚事兒,讓這一家子人包括錢小美知難而退,最起碼也能知道他們的心意不可逆轉。誰知道,聊著聊著被繞進去了,幾個人竟然越聊越投機。


    還是母親更在乎兒子,聊著聊著楚媽媽覺得自己忘記初心了,趕緊把話題拉迴來。


    她說:“錢小美自己買了房子,自己可以供貸款,自己勤工儉學,然後現在一邊工作一邊還在讀在職研究生,這些你們口中的優勢優點在我們家都不需要啊,根本都算不上優點。”


    周偉紅說:“誰說這些是錢小美的優點?有房子、讀大學、有工作就是優點?優點和物質不能百分之百掛鉤。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錢的看不上,沒錢的看中的也不是我們家的女孩,看中的是她的房子工作,這也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年輕的時候,家家戶戶條件都差不多,除了長相外,主要是看人品,看性格,看能力。”


    楚媽媽說:“那錢小美的家庭情況,放在哪個年代說媒說親也是條件差啊。您那個年代還沒有多少離婚的呢,她父母這樣離婚不管孩子,還不得人人唾棄?”


    “楚阿姨,你可別人身攻擊啊?”錢小美的情緒控製不住了,“怎麽我就得被人人唾棄了?”


    “小美,我沒說你啊!”楚媽媽故作無辜,“我就是說你父母這種行為,放在哪個年代都讓人覺得不是正經家庭。以後誰家要是遇到這樣的嶽父嶽母,還真是提心吊膽。尤其是像我們這樣還有一些家底的,真怕像很多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被人趴在背上吸血,吸不幹淨但是膩歪人啊。”


    話說到這裏,按道理就該拍桌走人了。可是來之前,周偉紅和宋建國就商量過了,賭氣走人不是本事,跪舔人家更可恥,理智平靜地把自家孩子的優點講出來,這一趟的目的就完成了。


    周偉紅說:“小楚媽媽啊,時代不一樣了,我們父母那代人講究的是人人平等。然後一路發展到現在,又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如果非要這麽分的話。我的公婆都是新文化運動時期的知識分子,為祖國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我的爸爸媽媽也就是錢小美的姥姥姥爺家裏以前是天津市的大資本家,要說資產和買賣比你們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語。隻是我們生下來的時候都已經改造完畢了。 你要說門當戶對這事兒,還真不知道應該這麽論,是從這代論還是從哪代論? ”


    聽完了一些詳實地介紹,楚爸爸驚訝地說:“你說一元沙場以前是你們家的?”


    周偉紅說:“是我太爺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們家的。”


    “那當然算了!”


    “可是到了我這一代什麽都不剩了。我們就是個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到了錢小美這一代想都想不起來了。”


    周偉紅說:“說到我們家錢小美的優勢,她是所有電視劇裏離異家庭中的孩子裏,難得的思路清楚的人設。對,無論什麽時候,思路清楚是我們家孩子的優點。”


    宋建國說:“小美這孩子特別善良。但是又很有底線,該做的從來不會推卸責任,但是不該自己做的,也絕不逞強,更不會裹挾。在這種情形下,自己的事情料理得非常好,學業、工作、房子、愛情都沒耽誤,這還不叫優點?”


    臨走的時候,周偉紅跟楚明亮的父母交底:“我們小美雖然沒有親生父母寵愛,但是就跟我的小女兒一樣。無論將來跟誰結婚,我們不要彩禮,生完孩子大姨家幫著看。前提是,我們要麽不找,要麽就找尊重我們,愛護我們的。沒有尊重這個前提,就是世界首富我們也不嫁。”


    錢小美直接對楚明亮說:“聽見我大姨說了嗎,首富我都不嫁。更何況你這個躺床上刷手機還要父母道歉的廢物。


    嗯?


    楚家三口子都蒙圈了,怎麽來時兩家實力相差懸殊,走的時候就變成我們家配不上他們了?


    錢小美開車送大姨家三口迴去,開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就聽副駕駛上的某人大吼一聲,她差點踩油門直接闖了紅燈。


    隻見宋喜樂對著電話大喊:“劉姐,你說嘛?那客戶的項目又死灰複燃了?”


    劉姐在電話裏說:“是啊,他們老板看到你們團隊裏有個人是他之前工作過的美企裏的服務方,那個係統當時是十分複雜和先進的,所以他對你們公司的實力還是可以認可的。”


    宋喜樂開心極了,今天是什麽神仙日子啊,一個天大的好運氣就這麽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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