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樂在病床上聯係了所有的客戶,怪都怪她之前說了自己懷孕需要錢,現在人家一計算時間,都能算出她應該生了,不是在坐月子就是在奶孩子。自己做兼職程序員還是她在生老大時積累的生活經驗,她和家裏那三個it從業人員不一樣。宋喜樂從小就是個能張羅的,當初報考軟件工程,完全是因為對大哥的崇拜。父母從小就說她是張八,按照自己的性格,她也許就去幹業務了。


    李晨萱看到小姑子這樣,也是覺得心酸。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嫌棄宋喜樂弄那麽一大家子拖累人討厭,可自己親爹的事兒那麽大陣仗,她深知一個家互幫互助的重要性。之前自己連飯都不會做,從小除了學習根本不會照顧人,結婚後也都是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孩子都是老人給照顧大的,要沒有一大家子方方麵麵幫著應對,她早就崩潰了不說,老爹也許不會有現在的好結果。


    “我跟總經理說了,讓張冀到我們單位去試試。”李晨萱對宋喜樂說,“就憑張冀這工作能力,我們老板肯定喜歡,有能力的人哪都需要。”


    宋喜樂高興得要從病床上直接蹦起來:“嫂子,我替我兒子謝謝舅媽了!”


    “哎呦,你小心傷口,兩個孩子的媽媽了,還跟個猴兒似的。”聽小姑子這麽一說,李晨萱心裏更是酸溜溜的,沒出月子的人操這麽大的心,還能樂得出來?


    “我們公司的待遇可沒有張冀之前賺得多,那簡直是不能比。但是工作強度也沒那麽大,應該也不用怎麽出差。他要是樂意,我明天就拿著他的簡曆找老板去。”


    “我樂意!”張冀從門口就聽到了。


    不僅是因為要結束失業生活心口一陣豁亮,他忽然福靈心至,離職證明有問題影響找工作,可如果找個公司過渡一下再離職,那新的離職證明不就沒事了嗎?忽然之間,所有的烏雲密布,全都消失不見,換一種思維方式,頭頂又是一片豔陽天。


    宋喜樂也才反應過來,這下也不用姥姥親自去公司要說法了,要不是我一直攔著,我媽上禮拜就要去,她還說老太太越是病著,事兒越能辦成。


    “今天的醫藥費是姥爺給交的。”張冀跟媳婦說這事兒,心裏五味雜陳。


    他從小沒爸爸,從小到大學習和工作上的事情都是自己處理,受了欺負不是自己想辦法就是沒辦法挨過去。像嶽父嶽母這樣對孩子方方麵麵的照顧,他生平第一次體驗到。都說無論多大,在父母麵前都是孩子。現在網上教育孩子的課程都強調什麽要無條件地愛孩子。這些話在嶽父嶽母家被具象化了。天津人疼孩子,不親眼見識都不知道會疼到什麽程度。


    宋喜樂一拍床沿兒:“完了,你閨女一次流感,我媽那半個金鐲子沒了!”


    “等我賺大錢了,給姥姥加倍買迴來。”


    “那得買四個?”宋喜樂生完孩子沒傻三年,感覺腦子比以前更靈光了,至少算金鐲子這事兒,不但算不錯,依然熱情高漲。


    周偉紅從外麵進來,慢悠悠地說,“四個?那我腳脖子也戴兩兒,腳鐲子,太闊了!”


    “買五個!”宋喜樂一錘定音,“脖子上也戴一個,手鐲、腳鐲、脖子鐲,好家夥一出去,金光燦燦。”


    第二天,李晨萱下班就跑到醫院來找宋喜樂和張冀:“老板信得過我,覺得我推薦的人靠譜。隻不過,我們公司一共二十多個人,現在前端後端都滿員了,測試工程師剛剛被辭退了,不知道張冀這個崗位能不能幹?”


    宋喜樂皺眉:“測試工程師?我們張冀一直是全棧工程師,這差別太大了吧!”


    “能幹!”張冀說,“我大學兼職的時候也幹過軟件測試崗!”


    李晨萱說:“再說一句哈,工資和全棧崗的可是一天一地。”


    “嫂子你放心,什麽工資也比沒收入強。而且隻要我幹一天,肯定會竭盡全力,絕不會讓你坐蠟。”


    張冀去李晨萱的公司上班了。宋喜樂也厚著臉皮接到了產後第一份兼職。於是,病房裏多了一道靚麗的風景,某產婦在傷口感染,掛著吊瓶的時候打開電腦寫程序。醫院裏遇到生病還堅持工作的患者並不少見,可產婦傷口反複感染,至今不能出院還這麽拚的真不多見。


    這要是放在上學的時候,周偉紅一定認為閨女這是在裝樣子,可這幹兼職,少幹一點兒人家就不給錢,你閨女擺樣子給誰看呢?


    “我就是裝的,誰養著傷口,輸著液,自己連翻身都還不行,還工作?” 宋喜樂跟病房裏的病友和家屬們說,“我這就是為了給我爸媽看,其實也沒什麽工作,都是逗他們玩兒的,省得讓他們覺得我啃老吃白飯。”


    病友是個四十六歲的高齡產婦,大閨女出國了,夫妻倆意外懷孕,想著生下來總比養寵物能作伴兒,這一生也是搭上了半條命。都說醫療科技發達了,可歲數大生孩子就是兇險,別說讓她弄電腦工作了,她覺得睜眼活著都費勁,一張一合連唿吸都是疼的。她也活了這麽多大歲數了,真工作假工作還看不出來嗎?不長的交情,她都心疼對床這姐姐。但凡不是為了生活,誰能做到這一步?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和平五大道上的草坪上鋪上了落葉,猶如金色的地毯。風一吹,落葉紛飛,營造出一種浪漫而靜謐的氛圍。五大道的小洋樓在這個季節裏顯得更加莊重深沉。古老的牆壁在秋色的映襯下,多了幾分滄桑感。那些雕花的欄杆、彩色的玻璃窗,散發著歲月的清冷和厚重。


    可當早上的暖陽升起來的時候,五大道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老百姓們漫步在街頭,欣賞著美景;或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街邊的樹木雖然葉子已經凋零了許多,但枝幹依然挺拔,展現出一種堅韌的美。而那些偶爾露出一角的花園,也依然散發著淡淡的芬芳。


    宋喜樂終於出院了,人沒胖憔悴了不少。這些日子,宋建國各種精心喂養也沒讓閨女補迴來,生二胎終究是大大傷了元氣,不過老爺子仍舊是信心滿滿,這過日子就是持久戰,孩子現在就在身邊,補起來也方便,不像前兩年摸不著人,來日方長。周偉紅建議,最近家裏了了這麽多大事兒,過程就不用再說一遍了,如今既然事兒都差不多了了,那無論本來是什麽事兒也變成了天大的好事兒,必須隆重慶祝一下。


    要是過去,肯定去找個特別好的飯店吃一頓,或者特別好的自助餐全家扶牆而歸,可如今誰來請這頓“大客”,都是囊中羞澀。別說吃大餐了,老宋家最近全家連早點都很少買。宋建國說天氣涼了,一鍋自己做都手擀麵,打完雞蛋花還不行,還得一人臥個雞蛋,番茄湯裏加點兒小肥牛兒,撒上白胡椒麵兒,熱乎乎下肚,一天都舒坦。溪語最近總生病,雞蛋羹和雞蛋餅那是少不了的。


    每次孩子們吃雞蛋羹的時候宋建國就想樂,他跟大家說,之前陪周偉紅看某韓劇的時候,公主生病吃不下飯去,禦廚加禦醫某大拿臨危受命拯救公主,鼓搗好幾天驚豔他們全國的就是一碗雞蛋羹和一碟子小鹹菜兒,那雞蛋羹整得還跟蜂窩煤似的。要按他們的邏輯,宋姥爺這手藝能拯救全世界。孩子大人們都笑噴了,早點都多吃了一大碗。


    生活裏笑料不斷,可眼下全家要好好慶祝的儀式感該怎麽破呢?要不人怎麽就得做好事兒呢,就在大家琢磨這事兒的時候,宋喜樂的鋼琴老師,現在在茱莉亞音樂學院當教授的老鄰居聽說宋喜樂生二胎了,過來探望,沒給錢,沒給東西,人家自掏腰包買了老宋家一大家子的門票,請他們去看話劇《趕大營》。


    王桂蘭問:“我也去?”


    周偉紅說:“對啊,人家買了咱們全家的票,您和晨萱的爸媽都一起去,集體活動,必須參加。”


    “我哪會看話劇啊,帶我去看河北梆子還行。不去不去,我在家看家,照顧四喜丸子。”王桂蘭說,“對了,四喜丸子去嗎?”


    宋建國說:“那是在天津大劇院首演,天津大劇院知道多氣派嗎?有3600個觀眾座位,咱們要去的這個歌劇廳的舞台可以升起、傾斜,主舞台後方還“藏”著三個雙層活動舞台,樓上樓下好幾層,那水晶燈氣派極了,您去了就知道我沒吹牛,四喜丸子不讓進。”


    王桂蘭問:“那得多少錢一張票啊?”


    宋喜樂說:“好幾百一張票,首映,晚了根本就買不到呢!”


    王桂蘭嚇死了:“那這一大家子人得好幾千啊?你這鋼琴老師還不如直接給錢呢,看話劇不當吃不當喝的,這不是浪費嗎?”


    宋喜樂對婆婆說:“餓幾頓和看話劇之間選,肯定選看話劇。”


    王桂蘭理解不了:“話劇能當飯吃?你們這鋼琴老師不但自己不會過日子,送禮也瞎送,不知道人家需要什麽。”


    宋喜樂說:“你怎麽知道大家不需要?我很需要,我也需要你跟大家一起去,不去不行!錢小美要去,我都沒舍得給她一張票。”


    “能賣給她一張嗎?”王桂蘭都急了,好幾百一張可別浪費在自己身上,換點兒錢不行嗎?


    “錢兒錢兒錢兒,你心裏隻有錢兒。”宋喜樂說話可不管不顧,我們從小到大沒這麽過過日子。


    宋喜樂說得是實話,提起要去看話劇,老宋家各個都精神抖擻。生活的困境放一邊兒,先梳妝打扮精精神神地去歌劇院。


    出門時,宋建國對李保全說:“親家啊啊,您這禮帽戴上,小白背帶褲換上,英倫風小皮鞋擦亮了,跟四十出頭的小夥子賽的。”


    李保全被誇得心花怒放,把領結從口袋裏掏出來,一絲不苟地戴上。周偉紅就愛大紅色,重要場合必須紅紅火火。九毫米的糖果珍珠項鏈戴上,頭發盤得一絲不苟。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半高跟鞋,打扮一下,氣質馬上就出來了。


    宋喜樂生產過後第一次化妝,沒變太胖可身材還是走樣了。過去的衣服有很多好看的,但是為了儀式感她還是想穿新衣服。她沒開口,那天錢小美就把新裙子送來了,一套中式改良的粉色中式套裙。錢小美說,公主粉最適合啃老的巨嬰。


    宋喜樂沒給錢小美好話,可穿上新衣服心裏美滋滋的。張冀這些日子一直灰頭土臉的,換上衣服,理理發又是帥小夥一枚。兩個半大的小夥子沒人給打扮,平時裏幾乎沒什麽名牌,他們不講究,大人也不慣著,反觀張溪雨就不一樣了。生二胎,但凡有人來看宋喜樂,她就說別給我和兒子買東西,要買禮物就給我閨女買。看話劇張溪語穿上了漢服,頭上戴著一對兒步搖,看起來就像個大唐小公主。大人看著好看,小女孩自己也高興壞了。


    這一晚,天津大劇院座無虛席。樓下和樓上好幾層都是觀眾。演員們一亮相,偌大的會場就變得鴉雀無聲。張冀第一次在天津看話劇是在電影院裏,他當時特別驚奇,天津的電影院還能看話劇?他們縣裏、市裏都極少有能看話劇的地方,在大天津處處都能看話劇和舞台劇。老百姓看這些就跟吃煎餅果子一樣隨意。今年在勸業場門口的大銅錢兒那地兒,露天給路人遊客直接演上了《雷雨》。


    《趕大營》講的是100多年前,天津楊柳青人挑著扁擔把天津城裏的各種貨物穿過沙漠追著收複新疆軍隊的腳步送補給的故事。你要說海河漕運四通巴達的水路造就了天津人通達的性格,那從天津衛楊柳青到新疆天山山脈,用雙腳丈量沙漠戈壁的死亡之海是天津人百折不撓的意誌。


    150多年前,三千貨郎滿天山的壯舉,不僅使得趕大營這段曆史成為中華民族保衛國土的一部分,而且把古絲綢之路拓展到天津,這都是貨郎們挑戰扁擔用雙腳完成的。九死一生最後發家致富,從隻為糊口到最後舍身報國。一代傳奇落幕,掌聲久久不息。演員謝幕五次,觀眾還是熱情不減。


    迴家的路上,周偉紅問王桂蘭:“您覺得這話劇演得行嗎?”


    王桂蘭實話實說:“我沒看過別的話劇,你讓我比也比較不出來,但是看完這趕大營吧,我覺得渾身特別有勁兒。我就想起自己年輕時,一個人帶大張冀,一邊種地一邊還賬,一邊帶孩子。”


    周偉紅說:“您也是英雄,我相信,如果那個時候說走過沙漠能讓孩子過上好生活,走的過去走得過去不知道,但是肯定敢踏進沙漠。”


    王桂蘭說:“看到沒,憑勞動賺錢不丟人。”


    周偉紅說:“為了家人自己無畏生死,這叫責任,自己吃不飽,有口飯還想著幫助別人,這就是大氣。有錢沒錢都想著國家這叫良心。”


    宋喜樂走在親娘和婆婆後麵,她聽完這些話忽然叫住兩人,想要給她們在話劇海報前照一張相。這兩老太太從來不是光說不練,說得都是真的。李晨萱建議讓路人幫全家合張影。這提議馬上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手機相機一按快門,人家劈啦啪啦給照了好幾張。大家研究哪張照得好的時候,宋喜樂發現看完《趕大營》,全家人的精氣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第二天,宋喜樂就衝到小姑家去接孩子。這一進小姑家,她就發現郊區別墅的格局都變了,從一樓客廳就是嬰兒風。以前小姑喜歡清冷極簡風,好家夥這一進門,到處都是東西不說,整個變成了暖色調兒,五顏六色卡通極了。知道的是家裏有一個嬰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是家幼兒園呢。


    別看宋美娟住別墅,可住在郊區沒法跟市中心比。這別墅已經二十多年了, 物業換了兩輪兒,比之前的差了很多。李金元在市裏也有一套大平層可早就抵押給銀行用於公司周轉了,平時裏也會去家裏談公事兒。最近幾年,宋美娟聽那些公事兒總覺得心煩意亂,年年都是最困難的一年,天天打雞血。自己迴來住別墅又孤單,所以沒事兒就出去旅行。現在不一樣了,別墅裏有月嫂有鍾點工,還有孩子熱熱鬧鬧的。


    “飛飛,看誰來了?”宋美娟在廁所,月嫂抱著孩子給宋喜樂看。


    宋喜樂大老遠就不樂意了:“飛飛?誰讓你們給孩子改名的,笑笑,我兒子叫笑笑。”


    保姆根本就不認識宋喜樂,撇撇嘴不樂意了,抱著孩子的方向又轉了迴去。宋喜樂上來抱孩子,她也不願意給。親媽把孩子搶過來,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


    宋美娟聞訊趕來,孩子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兒,伸著手腳要找過去,雖然不會說話,可意願表現得不要太明顯。宋美娟接到孩子,孩子馬上就不哭了,委屈得往她懷裏鑽。宋喜樂不甘心,又把孩子抱迴來,孩子哭得比之前更大聲了,她堅持要抱著,孩子就直接哭背過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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