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樂說:“小姑,我之前就有個想法,要自己幹個軟件公司。有個自己的營生,這才是長久之計。”


    宋美娟心裏苦澀難耐,她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對一個已經四十多歲、且與職場脫離了好幾年、現在肚子裏還有兩個孩子的中年婦女來說,創業感覺是比登天還難的事兒。


    宋喜樂說:“小姑,你安心養胎生孩子,等笑笑再大一點兒,我左右要弄出一個自己的公司來。到時候,我不讓李金元給你繳納保險公積金,我全都給你辦了。”


    宋美娟看著宋喜樂,苦澀的內心又生出一種別樣的滋味兒來,別管侄女是又在異想天開,還是真的付諸於實踐,能有多大的風險,她能有這份心意就已經很好了。


    冬日的津城,仿佛被悄悄撒上了一層甜蜜的“糖霜”。嚴冬已至,萬物訴寒,草木雖然搖枯萎,美味卻從不會散場。街道邊,那一串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在寒風中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山楂的酸裹著冰糖的甜,咬一口,酸甜滋味在舌尖散開,滿滿的兒時迴憶,給寒冷的冬日添了甜意。


    還有那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捧在手心暖暖的,剝開一顆,軟糯香甜的栗子肉入口,香氣彌漫,讓津城的冬日愈發甜蜜起來呀。


    烤山芋,外皮微焦,吃上一口香甜軟糯,香甜的氣息彌漫四方。還有糖粘子,熱茶湯,黏糕.....都是香甜又溫暖的味道。


    姑侄兩個手拉手沿著河邊兒散步歸家。海河上,結了一層薄冰,在陽光照耀下宛如銀色的鏡麵,折射出的光芒帶著夢幻般的甜蜜感,仿佛這座城市正溫柔訴說著冬日的溫暖的故事。


    這天晚上,宋建國做了鐵鍋貼餅子中間熬黃花魚、清炒四季豆、白菜雞蛋豆腐、幹炒河蝦、椒鹽烤牛肉,另外做了蝦皮白蘿卜湯,還給孩子們蒸了大肉龍。日子就是一頓飯一頓飯的過,每一頓飯都不能馬虎,都不能湊合。今天早點湊合了,孩子大人覺得吃飯不重要了,那明天中午飯也可以湊合了,晚上也湊合吧。湊合來湊合去,這日子的熱乎勁兒就沒有了。吃飯都沒盼頭了,萬一別的事更沒盼頭了,那不就壞菜了?”


    吃飯在老宋家就是最重要的、頭等大事兒,沒什麽比吃飯這事兒最重要了。吃飯不僅是吃飯,這是一個家庭的生活態度。你別說誰誰誰住大豪宅,開多貴的車子,渾身上下都是名牌,如果連飯都不好好吃,沒有好好吃飯的興趣、甚至都不吃飯,外在的東西再閃亮,那也隻能說是活得敷衍、活得潦草。太重視別人怎麽看,就會忽略自身真正的需求。


    宋建國一邊忙活,一邊教育子孫:“其實人最基本的需求是什麽?吃喝拉撒睡!這幾件事兒弄利索了,生活就差不了。不然你有金山銀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拉不出屎,尿不出尿,那生活也好不了。


    周偉紅推搡老伴兒:“你這越老越沒囊子了,快閉嘴吧!”


    宋建國說:“我們家 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天大的事兒也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就是家規。金銀財寶我可能傳不下去了,可這家規我得一代代往下傳。”


    姑侄兩人進門就吃飯,奶白奶白的白蘿卜湯先一人來一碗散散寒氣。夏春華和李保全老兩口在自己家吃完飯來親家這兒坐坐,也喝碗湯填填縫兒。王桂蘭抱著孫子也給喝了兩口湯。笑笑雖然夜裏愛哭,可嘴特別壯。


    老宋家帶孩子的手法確實和她不一樣,那麽小的孩子就他們就用核桃壓粉,芝麻壓粉時不時往奶粉裏撒一點兒。大人早點裏的漿子有時也讓大胖小子嘬兩口。還別說,小家夥身體倍兒棒,奶白奶白地,哭時氣人,笑起來要多耐人有多耐人。大人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一見孩子笑就都煙消雲散了。


    夏春華聽著親家一家子跟宋美娟聊天的內容,也幫著宋家這位姑奶奶認真分析,八卦之心也讓她又吃了半個肉龍。


    “李金元的公司沒錢,也不同意跟咱離婚?他負責給咱繳納五險一金,然後每月按時給咱發工資?這男人為了讓老婆高興,這月再擠出二十萬打到工資卡上?”老太太碎碎念,手裏的肉龍吃完了,忽然就想明白了,“我怎麽聽著就這二十萬是實打實的呢。其餘都是被人拿捏在手裏,隨時可以中斷。就包括之前過戶的那個別墅,到時候他公司經營不行去了,資不抵債,說給收了不就是分分鍾的事兒 ?或者說,真要離婚了,這些全都給你斷了。”


    “又給二十萬也不錯了。最起碼孩子出生後能多點兒保證。歲數越大,錢越不好賺,錢更不好攢。老百姓一輩子能攢多少錢?他能給繳納一輩子保險和公積金也不錯了。”李保全說,“要聽我的,就把懷孕這事兒告訴他,親爹能養小三的閨女,更能養原配的孩子。不告訴他,豈不是便宜了外人?隻要不離婚,社保醫保工資就不會斷!”


    李晨萱提醒李保全:“爸,大清沒了幾百年了啊。還原配小三呢?那叫搞瞎扒!人人都應該朝他們吐唾沫。再說了,李金元承諾給繳納一輩子保險公積金也沒用,他還不知道幹到哪天呢!這個月給就拿著,下個月不給了也得提前有準備,指望別人給錢花,能有什麽保障?甭管離婚還是不離婚,隻要離心離德了,那就別提什麽保障。夫妻間最大的保障是彼此共度難關,絕不是誰拿錢轄製誰!”


    “女人就是意氣用事。”李保全說,“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兩個孩子懷胎十月一朝分娩,怎麽養活才是大問題。你看看家家戶戶現在養一個孩子都那麽費勁,你讓美娟一個四十多歲的人自己養兩個孩子,那不是笑話兒嗎?萬一是兩個兒子,將來還得結婚娶媳婦,再加上上學看病,得多歲錢啊?我想想都覺得慎得慌!”


    夏春梅提醒老伴兒:“看你說得嘛話啊。現如今男女平等不是口頭說說的,那是真得出真金白銀。你倒是沒養兒子,可你閨女上學你少投入了,結婚買房你沒出錢,養兩個大外孫你沒出力,你不也出錢了嗎?”


    宋美娟解釋說:“我不想告訴李金元,這不是任性不任性的問題。我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告訴他,小三再知道了,三天兩頭找行我,我這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來了。不是我說空話,有本事生就得有本事養,給我點兒時間。”


    眼見著孕婦又激動了,周偉紅趕緊說:“現在就是得怎麽高興怎麽來。沒有什麽是必須的、是一定對的。給了二十萬不是挺好的嗎?人這一輩子啊,哪有那麽多保證?日子都是推著往前走。都是自己一天天過出來的。你隻要不放棄希望,日子就不會放棄你。”


    夏春華說:“話雖然是這麽個理兒,可這李金元也太不地道了。二十萬這不跟打發要飯的似的嗎?公司又不是他自己的,什麽玩意兒?現如今全世界都唿籲大家多生孩子,可生孩子不僅生就完了,還得養大啊,你還得把孩子教育好了,這期間得身心健康,然後才能提教育成材。


    你讓孩子身心健康,最起碼大人得情緒穩定吧?怎麽才能情緒穩定,那最起碼這個家得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尤其你讓一個孩子媽媽,又得賺錢,又得學習提高不被淘汰,又得養孩子,又得教育孩子,天天忙到起飛還是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她情緒能穩定嗎?媽媽情緒不穩定,孩子身心健康那就隻能靠上輩子積德行善了。”


    李晨萱說:“現在科技企業生意確實不好做。李金元沒有想象得那麽有錢也是事實。算算每個月光發工資就得多少錢啊, 賬上有100萬,幾個月也就沒了。能馬上拿出20萬來給小姑,就先收著吧,何必想那些不痛快。”


    王桂蘭說:“別管怎麽說,一個女人帶孩子太難了。這個事兒我最有發言權,當時我一個人帶著張冀,生活是真慘啊。他本家也有不少親的熱的,可為了對寡婦避嫌,地頭上澆水都沒人幫一把。美娟這生出來就是兩個,我覺得有個爹就比沒爹強啊。在說,那三兒生得是個丫頭片子,咱們這要是兩個兒子,那就沒她們什麽事兒了!”


    宋喜樂放下筷子,盯著婆婆:“我說這還真是重男輕女啊,要不怎麽懷疑你要把我們溪語給...”


    張溪語問:“媽媽,奶奶要把我怎麽了?”


    王桂蘭說:“別聽你媽胡說,奶奶最疼我大孫女了。”


    周偉紅對著外孫女一錘定音:“你奶奶想把咱怎麽著都沒用,這麽多人了看著她呢!”


    晚上的時候,宋美娟跟哥嫂正式談起了自己今後的日常生活。她要每個月拿出5000塊錢來給他們當生活費。


    宋建國說:“我們怎麽能要你的錢呢?你一個人能吃多少,多個人多雙筷子的事兒。你有錢自己都存起來,以後也有點兒保障,你哥哥沒本事,給不了妹子什麽幫襯,吃口飯還管得起。”


    宋美娟搖搖頭:“我要是一個人住,雇個24小時的住家保姆,人家連收拾家、買菜做飯陪我去產檢6000塊錢都沒人幹。我還得天天提心吊膽。你們兩個退休金是不少,可這麽一大家子人吃飯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最近家裏這麽多事兒,你們不僅存款快取幹淨了,就連金鐲子都賣連一隻還是一對兒的。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往家裏掏錢填大炕,最後每個人都收益。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小學課本裏都學過的道理,我這個四十多歲的人還能不懂嗎?”


    周偉紅說:“老妹子啊,要你這錢,我們總覺得爹媽在天之靈看著呢,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啊!”


    “爸媽要是活著,看見咱們一大家子在一起,他們肯定對我特別放心。”


    宋美娟準備把新買的那個房子也租出去。這樣,不僅她的生活費和房租都有了,還能剩下一些,加上每個月的工資攏在一起一半都存起來。餘下的用於生產和孩子嬰兒時期的各種費用。隻要孩子健康,有醫保報銷,也還在承受範圍之內。現在先想著怎麽平安生下孩子,然後養到一歲半左右再琢磨著幹點兒什麽。


    “喜樂說得沒錯,以後人都能行動自如地活到九十多歲,我這人生一半還沒過完呢,不可能真的躺平。”


    周偉紅說:“別想那麽多了,從今天起,吃好睡好,多散步曬太陽。生活上有你哥跟我呢,平時裏,喜樂、晨萱、張冀包括兩邊兒的親家,這麽多人了,還有看著你和喜樂喜明並兩個孩子長大的街坊鄰居們,都是你的後盾。”


    “我知道!”宋美娟知道哥嫂之前被自己嚇壞了,她說: “無論多大年紀生孩子,最急需的就是兩個因素,一個錢一個是人。如今我錢雖然不多,但是還能暫時負擔。剩下的人的這個因素至關重要。生孩子沒有至親光靠保姆或者住月子中心那肯定不行,你自己行動不便,大人孩子就任人宰割,產婦和嬰兒躺在床上被人琢磨,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可咱們家這麽多人,都是親人,我心裏還是挺有底的,也覺得熱乎乎的。”


    宋美娟說:“我知道晨萱的父母也總往家裏買米麵糧油的,之前他們還把咱們家的暖氣費提錢給交了。正常過日子,奇葩的親戚沒多少。大家都有心,誰也不想占誰便宜。除非是實在沒辦法。而且,這麽多人,每人出一點兒力,所有人都受益。”


    宋建國說:“晨萱的爹媽覺得總往閨女這吃飯來不好意思,我給他轉賬迴去了,他又給我轉了迴來。這事兒鬧的。”


    宋美娟說:“喜樂的婆婆不還撿廢品給家裏買過水果嗎?”


    周偉紅說:“快別提那事兒了,看見那把兒香蕉,我眼淚都掉下來了。覺得自己之前數落她不講衛生不這個不那個,真是碎嘴啊。雖然她總幫倒忙,可就買香蕉的這顆心是好的。”


    “所以說,我這生活費,你們就拿著吧。剛剛說了,我一個人這學期也不夠,可大家在一起總比隻花你們退休金強。一個人渾身是鐵能撚幾顆釘,更何況我們還是這樣的普通人家。”


    宋建國說:“那我們就拿著。你也放下過度要強的自尊心。之前喜樂最難的時候,你幫她養了好久的孩子,不僅給她們兩口子省了錢,更省了力。今天你能跟我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可見你是想明白了。頭幾天,我們是真怕你抑鬱了。真是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看著你能正常吃飯,正常睡覺,正常生活,比給我多少錢都高興。”


    三個人談判半天,最後宋建國同意拿妹子一個月3000塊錢。光吃飯一個人3000要是天天下飯館也許都不夠一個禮拜的,可自己家裏做飯那是吃不了的吃,換著花樣的吃。因為每天做飯不是給一個人做,多加入孕婦的口味兒,全家都跟著補。這迴行了,宋美娟還沒開始坐月子呢,全家人的夥食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夜深人靜,周偉紅和宋建國都躺下了,聽到有人開門。他們心想,這個時候誰啊,別再是進了賊了。宋建國準備下地拿雞毛撣子自衛,一看宋喜樂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來了。


    “你這個瘋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往爸媽屋裏跑,不像話!”


    宋喜樂睡衣外麵裹著羽絨服,腳上穿著棉拖鞋,光著腳丫子,麵色不善。宋建國說:“喜樂,誰又惹你了?這大半夜的跟張冀吵架了?”


    “張冀沒惹我,是你們惹我了。”宋喜樂把防寒服扔到一邊兒,盤著腿兒坐在了沙發上,還是像小時候半夜找父母訴委屈的樣子。


    “這都多大了,你閨女都上幼兒園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周偉紅說,“我們天天做給你吃,做給你喝,幫你看孩子,連你婆婆都幫著照顧著,我們還哪對不住你,還哪又惹到您了?”


    “不是我,是你們對不住錢小美。”宋喜樂說,“咱們全家都對不住她,我別扭好久了,要不是小姑的事兒,我早就想找你們聊聊了。”


    這話一說,宋家老兩口都要嘬牙花子了。宋建國不吭聲了。周偉紅這會兒還真有點理虧,不敢直視自己的閨女。


    “那你讓我怎麽辦呢?一邊是我親妹妹,一邊兒是我親外甥女,她們兩個是親母女。親媽住親閨女的房子,我去攔著?我做主讓親妹子沒地方住,這怎麽都不像話啊!”


    宋喜樂說:“在這個世界上,幾千年以來人都是群居動物。為什麽群居?是因為需要互相幫助互相取暖。那麽錢小美不是人嗎?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在她四處求助的時候,就沒有一個人能幫她?”


    宋建國說:“那是她親媽,你讓別人怎麽幫?”


    “親媽就可以致人於死地?”宋喜樂說,“我和錢小美換了門鎖,可他們竟然擰門撬鎖,警察也和稀泥。迴頭我跑到我哥嫂新買的大豪宅裏賴著不走,你們樂意嗎?”


    周偉紅說:“你敢!”


    宋喜樂說:“沒什麽不敢的!”


    周偉紅說:“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混蛋,整天給你親媽找不痛快,還嫌你媽事兒不夠多,天天不夠累的?”


    宋喜樂說:“媽,錢小美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是她姨媽可實際上也是半個親媽。我小姨幾乎沒養過她一天,沒照顧過一點兒,生大女兒出來給的隻有苦和罪。孩子用全部心血給自己建了一個家。我小姨跑去當家長,簡直就是不要臉,這跟強盜沒什麽區別。”


    “那是長輩,是你親小姨。”周偉紅說,“你注意下措辭!”


    “更難聽的我還沒說呢。”宋喜樂說,“我也沒想你和我小姨之間怎麽樣,但是你得去說句公道話兒,不能寒了好人的心。錢小美這些年是拿您當親媽的,你看她今天吃飯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去跟我小姑住,拿了皮包自己默默離開了,你想過她的心情嗎?你們一大家子親的熱的,互相幫助。遇到不公平,她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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