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樂的大餅卷一切和炸串兒攤兒幹得越來越順手了。產假期間,白天出攤兒,晚上迴家寫程序,人家問這兩個事兒也太不沾邊兒了,一個是販夫走卒,一個科技精英,怎麽都想不通會安在一個人身上!


    這有嘛想不通的?還是那句話,老百姓不偷不搶,沒違背道德、沒觸犯法律、憑勞動和腦子生存,做不到怡然自樂可也應該無愧我心。


    宋喜樂想得挺好的,現實中每天的收入也增加了,累是累點兒,可身體還真就扛不住了。說句臉紅的話,這一大家子跟著忙活,都出力都辛苦,可人家七十歲的和四歲的都沒事兒,正當年的姑奶奶卻給凍感冒了。王桂蘭這迴有了話把兒,好好地不在家歇著,非到外麵看什麽秀。不聽老人言,這迴行了,不僅沒出攤兒賺錢,買藥還花了一百多。而且孩子剛好,迴頭又讓大人給傳一遍。


    周偉紅不樂意了,和著隻許自己閨女賺錢,不許閑著一天?閨女還在產假中呢,這是越勤謹婆婆越覺得理所當然啊。她又給親家上了一通政治課,對方及時閉嘴。這天底下的事兒,如果意見不一致的時候,你就得不停表達,否則時間長了都覺得應該理份。思想工作不能停!有一瞬間,周偉紅覺得自己真應該長命百歲的活著,否則這紀律都沒人整頓了。


    王桂蘭說不過周偉紅,可心裏也不痛快,她小聲嘀咕說:“你就敢說俺鄉下人,你對北京親家怎麽就不敢三天一批評,五天一教育呢?”


    周偉紅語塞,憋了半天說:“我怎麽不敢?這和哪的人沒關係,我現在不是不知道老大那邊兒怎麽迴事兒嗎?總覺得對不住人家李晨萱。再說了,該說的,我之前也從沒含糊過,就是比較注意方式方法。”


    “那你對俺怎麽不注意點兒方式方法呢?”


    “親家啊,我對你可真是掏心掏肺啊!你說這話可讓我心寒了。”


    王桂蘭一聽周偉紅這話確實不假,可不是掏心掏肺,自己心髒都裝了一個新的進去。周偉紅昨天擺攤兒的時候聽到兩個孩子在北京上班的外地大媽,兩人帶著孫子在天津上學,湊一起就說天津的壞話。當時,周偉紅就懟迴去了:“你們孩子隻是在北京上個班兒,又不是在北京當大官兒,上班和當官兒不是一迴事兒。北京買不起房子,更看不上自己家鄉就來天津,享受了天津市的教育醫療資源還對天津挑三揀四,你們哪裏的自信?我知道你們為嘛不高興,因為想著拿著一兩百萬來天津買房,就能買得起在北京買不上的房子,沒想到一兩百萬給孩子上學隻能買個老破小的直門獨。失望極了是吧?有那功夫想想怎麽靠勞動致富,別活在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為王。”


    外麵下起了雪粒子,宋喜樂自己不出攤兒了,也不讓家裏的老人出攤兒,少賺一天錢沒問題,要是誰滑倒了可是大事兒。不僅她沒出攤兒,孩子也沒上幼兒園,娘倆兒躺在被窩裏看動畫片兒。


    王桂蘭一早上想自己出攤兒的,可兒子不讓,她在家裏急得轉磨磨。早年她自己也做過小買賣兒,你幹得就是勤行兒,這進項剛剛開始增長,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不行,不然就前功盡棄了。宋建國也是這意思,但是他堅決不讓閨女出攤兒,想偷偷的自己出攤兒,反正歲數大了醒得也早,也得天天出去遛彎兒,遛狗還遛呢,下午兩三點午睡的時候也正是人少的時候,都不耽誤。


    提到四喜丸子,宋建國現在是真稀罕這“孩子”了,冬天來了,穿上“奶奶”給做的棉坎肩兒,往小食車前麵一站,神氣極了。再加上這小子學會了拜拜,衝著路人一通拜兒,顧客看著漂亮通人性的小狗子更喜歡了。宋喜樂卻不讓四喜丸子站台了,她就不喜歡它拜拜這個動作,她寧可培養“孩子”“收錢算賬”當個東家。


    宋喜樂昏昏沉沉的睡迴籠覺。宋溪語不怕傳染非得挨著媽媽,母女倆貼貼睡得更沉了。周偉紅在廚房裏一心想大幹一場,閨女在自己跟前就從來沒受過累,最近辛苦成這樣,而且還是在月子裏,關鍵還真把錢賺來了,這更讓人心酸。她一邊欣慰一邊心疼。今天她一早買了兩隻烏雞迴來,給閨女做烏雞枸杞紅棗湯。足足熬了三四個小時,說是給閨女的,可這一大鍋全家人都能喝上兩碗。


    宋喜樂這一覺睡得很沉,閨女醒了自己去玩兒,她都沒醒。夢裏,她夢到小時候爸爸在街道口兒修自行車的情形。越是刮風下雨,他越是舍不得收攤兒,除了想繼續賺錢,還有就是覺得越是這個天氣,越是得幫助急需的人,否則他們連家都迴不了。一會兒又夢到老爹在家門口攤煎餅,一開始攤得不好,他就天天吃自己攤壞得煎餅,一吃就是老麽久了。


    睡著睡著,她竟然驚醒了。這烏雞湯是喝不下去了,因為宋喜樂發現老爹瞞著自己出攤兒了。外麵的北風越來越猛烈,地上都見白了。宋喜樂忽然腦海裏就浮現出了幾十年前太爺爺在大雪天走丟的場景。


    周偉紅是個心大的:“你爸體格好著呢,別擔心!”


    宋喜樂說:“聽說小腦萎縮遺傳,不定什麽時候就發作了。”


    被親媽罵了一頓,宋喜樂右眼皮開始跳舞了。張冀和嫂子都在加班兒,兩個高中生迴來後,馬上就被小姑安排去接爺爺。宋子祥說:“我們就是從攤兒上迴來啊,天冷我們都餓得早,同學們跟著我們去買炸串兒,還以為你們今天沒出攤兒呢!”


    這下周偉紅也著急了,兩個大孫子趕緊出去找爺爺,可是找了好久,天都黑透了沒見爺爺迴來,兩個孫子也聯係不上了。


    宋喜樂給張冀打電話,讓他趕緊迴來找人。收到消息不僅張冀匆匆迴家,連李晨萱也迴來了。幾個人圍著附近找啊找,沒找到老爺子碰到宋子祥和宋子瑞兄弟兩個了。可以確認老爺子出攤兒了,然後有個客戶打電話讓送貨上門,老爺子送貨去了。


    宋喜樂說:“這人真是見錢眼開,這種天氣,這麽大歲數,他給人家上門服務,整個一個能不夠兒。”


    也沒人知道這老爺子送貨上門送哪去了,手機也打不通,眼看都這點兒了,也沒個消息,宋喜樂就想報警。可是警察說孩子走失幾個小時都不立案,更何況一個身體健康的老天津呢?到後來,周偉紅和王桂蘭都出來找人了。張冀嚇壞了,說你們兩個趕緊迴去吧,這個天氣摔一跤,可就出大事兒了。


    張冀也想到了那天在解放北路上宋喜樂跟自己說得太爺爺走丟的事兒,這不會隨了祖宗吧?宋喜樂自己說行,可聽張冀這麽說,馬上就不樂意了。


    “我爸聰明又健康,能活一百八十八!我太爺一輩子都當老爺,我爸一輩子都為了這個家,能一樣嗎?”


    張冀說:“我就是話兒趕話兒,姥爺估計去看誰下棋去了。要說腦子,老爺子比我還清晰呢!”


    “晚了,你已經暴露了,你就不希望我爸好!”宋喜樂說著,一大口鼻涕堵住了鼻腔,說話都哽咽了。


    大家繼續兵分幾路,繼續尋找一家之主。本來李晨萱還想讓兩個孩子先迴去寫作業,可看兩個孩子著急都樣子,她自己也著急,更開不了口了。


    這時,李晨萱接到老媽的電話,說是宋喜明迴來了,他們正在嚴刑逼供,他在單位“出軌”的事情今天不交代清楚了,這事兒沒完!就算拚上老命,明天讓閨女跟他去離婚,也不能這麽窩窩囊囊的活著。尤其是聽到電話裏李保全的聲音激動了,李晨萱知道這事兒大了。


    周偉紅剛剛還說一直跟李晨萱的父母溝通時特別注意方式方法,這會兒也氣炸了。


    “我說子祥子瑞的姥姥就從來不是個能壓事兒的人。本來沒大事兒隻要她摻合了,搞不好就得出了人命。隻要是成年人都知道家裏事兒多的時候,更得沉住氣。當家長的這麽帶頭雞飛狗跳不著調,這家裏能好得了嗎?”


    李晨萱本來也不讚成老媽跟宋喜明的態度,可是聽到這兒也聽不下去了:“平時說得好聽,可到了關鍵時刻就沒原則地站在自己兒子一邊兒。怎麽叫沒什麽大事兒呢,宋喜明跟別的女人傳出這樣的事兒來,還無論真假,還叫小事兒嗎?”


    周偉紅對李晨萱說:“晨萱,你喊我叫媽已經快二十年了。我對你怎麽樣,對你父母怎麽樣,你心裏應該有數,現在說我一直偏頗兒子,做人得有良心。”


    李晨萱眼圈紅了,她和宋喜明結婚這麽多年,孩子生了兩個,從來沒被婆婆用這種口氣說過,二十多年婆媳之間基本上沒有紅過臉兒。是不是她和宋喜明的婚姻過到頭了,公婆也不裝了?


    她氣憤地說:“就跟大姑說的那樣,宋喜明永遠是你兒子,可誰都能給你當兒媳婦,誰都能給你生孫子。這事兒在你眼裏肯定是小事兒,是不是隻有出了人命你才覺得是大事兒?”


    宋喜樂那不到親爹正火上房呢,看到那邊婆媳兩個人成了烏眼雞,又聽到這句話,徹底自燃了:“李晨萱你說什麽呢?果然沒有血緣關係,心不連在一起,我爸對你那麽好,你這麽咒他?”


    李晨萱看著宋喜樂,再看著周偉紅,她不住地點頭:“說別人暴露了?我看你們是一起暴露了!我跟宋喜明還沒離婚呢,你們不用這樣!”


    說完,李晨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大有迴去找誰拚命的架勢。張冀跟媳婦說:“要不你們迴去看看吧,我接著找爸爸。”


    宋子祥說:“不迴去,我媽更年期神經病。迴去看她發神經嗎?”


    張冀批評老大:“不要這麽說媽媽。你跟我找爺爺,讓你弟弟追你媽媽去,別出事兒了。”


    周偉紅說:“我跟著子瑞先迴去,不是我說,李晨萱對爹媽就是個挑事兒精,沒有他們還熱鬧不了呢!”


    迴到了家周偉紅就看到李晨萱的父母正對兒子三堂會審。本來她也有一肚子話想問兒子,可看到這一幕,氣就不打一處來。在看一旁紅眼圈的李晨萱,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夏春華和李保全剛剛一通輸出自然沒有什麽好聽的,氛圍烘托到那裏了,多少過激的話也脫口而出。可女婿從年少時就是這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模樣,人家矢口否認,你說多了,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幾個迴合下來,夏春華和李保全都沒了最初的氣焰,坐在那裏隻覺得無力。


    宋喜明該說得都說了,他沒做什麽對不起別人的事兒,他從來最討厭自證,尤其是一家子之間指天發誓的,本來沒傷害到的感情,這麽一來也被傷害了。


    夏春華見周偉紅來了,聲調兒高了八度,她覺得如果當婆婆的真想給兒媳婦做主,想要震懾一下兒子,就應該拉著當事人指著蒼天發了讀詩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並且寫保證書,好好給老婆吃個寬心丸。


    周偉紅隻對兒子說:“能讓沈月這麽做的,隻有一個原因。你大姑家的家風向來如此,都是一幫自私自利的玩意兒。她通過你留在大公司裏實習,現在最想的就是實習後轉正,為了這個目的,她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想必,這個所謂的第三者就是能決定她能不能留在北京大廠的人。否則,沈月不會往家裏傳這樣的話,更不會是這種態度。”


    這麽一說,李晨萱一家三口才覺得確實是這麽個事兒,表情也凝重起來。


    周偉紅盯著兒子:“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傳聞中的女人大概也是你的領導,掌管著你們這些工程師的生殺大權,是不是?”


    宋喜明迎著老媽的目光,沉默中肯定了一切。


    周偉紅鄭重地對兒子說:“你辭職吧!咱們不能因為賺錢就把自己放在隨時違背原則的處境中。咱也不能為了錢背叛家庭,背叛自己的做人準則。你跟喜樂是一樣的,家裏沒有說因為她是女孩就厚此薄彼,也不會因為你是男孩就必須挑起什麽家庭的重擔。我對你們的要求從小到大,自始至終隻有一個,那就是坦坦蕩蕩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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