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於茶館中對話,迅速在湖州城內蔓延開來。


    一句:“你今天看到人了麽?”


    已經隱隱有取代“你今天吃了麽?”成為湖州人見麵第一句話的模樣!


    與之唿應的。


    就是蕭寒那天曾去看過的雜技班子,一夜之間就成了眾人追捧之地,引來無數湖州人蜂擁而至。


    不奢求能見一見本人,隻求能沾一沾貴氣!


    那雜技班主開始時還不知道怎麽迴事,見這麽多人衝過來,當場嚇了一跳,趕緊招唿手下拿著木棍,大缸來防衛。


    結果,等他從周圍人嘴裏搞清楚狀況,立刻一陣狂喜,拔腿就衝向台後!


    緊接著,在叮叮當當一陣響聲過後,一塊足有一人多高的木板就被他大搖大擺的扛了出來。


    “哎?那是什麽?新節目?”


    不等周圍人議論聲落下,班主已經將木板重重的頓在了地上,隻見在他手中木板的最上麵,用釘子結結實實釘了十來枚銅子!


    而在銅子下麵,幾個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格外醒目!


    “蕭神侯親賜銅錢!”


    指著這行字大聲的念了一邊,雜技班主環抱著木板,朝四周做了一個羅圈兒揖,得意揚揚的道:“鄉親們,看到沒有,這可是蕭侯爺親自賞賜的銅子,誰若是有心想請一枚迴家,盡可出價購買……”


    “這個也可以買?”


    四周人群聽了這話,當時就炸了鍋,有不少人看起來頗為意動,高聲感到:“班頭,你賣多少錢一枚?”


    “多少錢?”班頭抱著木板,眼睛一轉,伸出一隻手指頭,想想覺得不對,又把五隻手指都伸開,在空中晃了晃。


    “五枚銅子換一枚?這……行!我換了!”台下一個農夫打扮的漢子有些心疼的喊道。


    不過,那班主卻隻是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嘲諷道:“五枚大子?做夢呢!五枚大子讓你看看就不錯了,我說的是五貫錢,換一枚!“


    “五貫錢?嘶……”


    這個價格一出,四周立刻就響起一陣吸氣聲。


    一貫錢,足足有一千個大子,五貫錢就是五千個!


    也就是說,他釘木板上的大子,一夜之間,就翻了五千倍!


    “嘿,你還別嫌貴!這可是蕭神侯使出的錢,一共就這麽幾枚,過一會,有可能十貫錢都換不來一枚!”


    眾人都被這天價銅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那個班主卻依舊在喋喋不休的推銷著他的銅錢。


    站在他身後的幾個雜技班成員,此時都有些臉紅,尤其是昨日那個耍缸的,看他的模樣,好像很想再把缸扣在自己腦袋上……


    “五貫錢有沒有要的?有沒有?一會漲價了昂!”班主還站在台上聲嘶力竭的鼓動人們掏錢,渾然沒有發現下麵人的臉色都變了。


    終於,也不知誰高喊了一句:“娘的!奸商!湖州的老少爺們,搶他丫的!”


    場麵,瞬間就失控了……


    無數人蜂蛹而上,雜技團搭建的台子在這些人的衝擊下,就跟豆腐一樣,瞬間被擠成碎渣!


    雜技團的班頭見狀不好,驚叫一聲,撒腿就想跑。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被人抱住了腿,重重摔在了地上!


    再然後,就是碎布與破鞋齊飛,拳頭與大腳一色!


    等到提著水火棍的衙役匆匆趕到,那個雜技班子就隻剩下狼藉一片!


    可憐班主鼻青臉腫,渾身腳印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與手中的木板,都隻剩了可憐兮兮的一截,而動手哄搶的人,早就不知所蹤。


    城裏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城外。


    本打算借著侯爺到訪的,大肆為自己宣傳一番石家村。


    它們在聽到那雜技班的慘烈後,立即偃旗息鼓,連做好的大字報都填進了火爐子裏。


    而那個在地頭與蕭寒說話的老漢。


    更是一天之內被村長和保正找了八遍!就怕這多嘴的老頭心裏藏不住事,再一時嘴快給說了出去,給村子引來禍事。


    “一個個都屁顛屁顛的來警告老子,難道老子就那麽多嘴麽?”


    送走了村長保證,老頭氣鼓鼓的迴到家中坐下,仰頭灌了滿滿一壺水,仍舊感覺不痛快,又轉頭向身邊的麻臉青年問去。


    麻臉青年自從昨日迴來後,就明顯有些魂不守舍,此時聽到爺爺問話,他什麽都沒想,直接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不過,頭剛點了沒兩下,他就猛的察覺出不妙,隻是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嘭……”


    頭頂一陣熟悉的劇痛傳來,可憐的麻臉青年“嗷”的一聲跳了起來,在房間內抱頭鼠竄……


    哎,這兩天,實在是可憐了他這顆腦袋。


    這要是再被老爺子敲幾下,去西遊記裏演如來佛祖,估計頭套都能給省了。


    ——————


    城中的亂事,身為一縣之長的吳縣令自然一清二楚。


    與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主簿不同,在縣尊位置坐了幾十年的吳老頭臉上絲毫不見一點慌亂,甚至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態浮現在上麵。


    “縣尊大人,那個雜技班頭跑過來告狀,哭嚎著要我們一定鎖拿暴徒,讓他們把搶走的錢交出來!”


    縣衙後宅,主簿拿著狀紙匆匆而來,即使現在外麵還是很冷,但是他那白胖胖的額頭上依舊掛滿了細細的汗珠。


    這不是他膽小,實在是城裏有人聚眾鬧事,對縣官及其附屬的風評考紀影響太大!


    如果這次他們擺不平苦主,讓苦主鬧將起來,整個衙門上上下下都得跟著一起倒黴!


    “鎮定,鎮定!多大點事,就這麽慌張,白跟老爺我這麽多年了?”書案後的吳縣令聞聲抬起頭,看見主簿慌慌張張衝進房中的模樣,不悅的敲了敲桌子喝道。


    那主簿被嗬斥的渾身一震,不過很快又哭喪起臉來:“我的老爺!這還不算大事?我剛剛問了一下,當時搶錢的,看熱鬧的足足有幾百人,咱們根本就查不出誰動手,誰沒動手!


    而且,那個雜技班主走南闖北的也有些見識,現在就賴在外麵,說要是咱們不給他做主,他就要去省城,告到府台大人那裏去!”


    “告到府台大人哪裏去?”


    吳縣令聽到“府台大人”四個字後,臉上依舊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接過狀紙,大體瀏覽一遍,然後就將它隨意扔到了桌子上。


    “罷了,你去賬上支取二十個銅錢,給那班主,告訴他這就是丟失的銅子!本官替他找迴來了!這案子,就這麽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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