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深夜,一盞氣死風燈高高掛在驛站門前的杆子上,微弱如豆粒的燈光隨風搖曳,像是隨時都要熄滅一般。


    這裏隻是一個很小官驛。


    人不過四個,馬匹隻有五匹!


    而且因為今夜搭夥的人臨時有事,所以驛站裏隻有驛率老胡在值夜。


    驛站這個東西自從上古時期就已然存在,國家的政令,緊急的軍報!


    全部都是經過這些大大小小的驛站才被傳達出去。幾千年來,隻有稍微的改變,卻沒有太大的變動。


    驛站傳遞消息分為:限期,也就是以馬匹的正常速度來計算。當然也有蕭寒所熟知的加急!


    但凡加急的軍報,本身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電影!


    驛馬以狂奔之勢疾馳於驛路,蹄聲如雷!特製的脖鈴聲音清脆,足以傳至兩裏以外!下一站的驛率聽到,立刻上馬奔跑!


    等到後馬追至前馬,兩個驛率交錯一瞬,手中的公文行書便已經交換,如此周而複始,一秒不停的將消息送到目的之處!


    天空中一陣大風吹過,刮的驛站屋頂嘩嘩作響。


    蜷縮在一隻小爐子邊的老胡從瞌睡中驚醒,睬了睬眼睛,起身披著衣服去拿豆料喂馬。


    驛馬跟挽馬不同,它們一天要吃四五頓!睡到半夜也得起來加個宵夜,辛苦的很!


    驛馬的宵夜是上好的豆料和幹草。


    炒熟豆料發出的香味,聞的老胡都餓了!這時代,人比馬賤!一匹馬的糧草遠比一個人的口糧更貴!


    不過這也是它們拿命換的,在打仗時候,跑死驛馬的事情簡直比比皆是!如果驛馬能幸運熬到五年不死,那它就會光榮下崗,被送到朝廷的馬場,不用再幹活,一直被養到死去的那天。


    天氣有些冷,喂完了馬,老胡鼻頭都被凍青了!


    吸了兩下鼻涕,老胡趕忙跑迴屋裏圍著爐子坐下,哈氣暖和雙手。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砸門聲突然響起!坐在爐子邊不知在想什麽的老胡猛然驚醒!


    剛要跳起來去開門,卻見驛站的木頭大門轟然一聲被人撞開!緊接著一群身著獸皮,幾乎看不出人形的家夥便從黑暗裏闖了進來!


    “你…你們是誰!可知私闖官驛是什麽罪過?!”老胡驚恐的指著這一群不速之客喝到!


    不過看他的模樣,要不是身為大唐官員還有一股子節氣,現在早就扭頭跑沒影了!


    不用問,闖進驛站的就是蕭寒任青他們。


    在出了秦嶺以後,歸心似箭說的就是他們此時的心情!


    告別了王二之後,他們幾乎是一路不停,連休息都沒休息!連夜一直走這家驛站,任青才決定進來探聽點消息。


    畢竟那王二知道的太少,除了他家的一畝二分地以外,其他事情竟是一概不知!


    最先進入驛站的任青看了老胡一眼,也沒說話,直接從懷裏摸出一塊牌子扔給了他!然後便從爐子上的銅皮水壺裏倒了一碗水,也不怕燙,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了水,任青長舒一口氣,把碗遞給蕭寒,擦了擦嘴正色道:“吾乃秦王座下歸德郎將人任青是也!這位是三原縣侯蕭寒!”


    老胡這時正忙著仔細辨別腰牌的真假,突然就聽到蕭寒的名字,登時大驚,失聲叫到:“誰!你說誰?”


    “三原縣,蕭侯!”任青皺了皺眉頭,還以為他沒聽清楚,便又重複了一遍!


    可是他沒料到,在這句話後,那驛站的人竟是突然跟見鬼一樣!眼中更是露出一種無比恐懼的神色。


    “怎麽了?”


    蕭寒看他的樣子有些納悶,剛要發問,就見麵前這人竟是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隨後更是“撲通”一聲,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


    “天老爺來!我…我知道明巧公您冤枉!可是小人真的從沒見過你,更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如果您缺什麽,托個夢來,小人一定給你置辦齊全。您老人家不用親自上來找我…”


    蕭寒被麵前這人的奇怪舉動嚇了一跳,等聽到後半段,差點一口水噴他個滿頭滿臉!


    “咳咳……誰說你對不起我來?再說我還沒到十八,沒有字,什麽亂七八糟的明巧公?誰取得?”蕭寒哭笑不得的說著話,一邊的李榮卻麵色詭異。


    不等蕭寒說完,他便悄悄拉了拉蕭寒,低聲道:“笨蛋!明巧公,這不是字,這是諡號!諡號知道是什麽吧?”


    “嗜好?啥嗜好?我沒不良嗜好啊?”


    蕭寒越發糊塗,看的李榮直翻白眼:“諡號!給死人用的?就是說,你死了!”


    “啊?”一聲驚叫!


    這下輪到蕭寒傻眼了,愣了兩秒過後,他猛然轉過頭,指著地上磕頭的老胡疾聲問道:“什麽意思?老子死了?呸!是誰說老子死了?”


    “不是我…不對,你沒死?!”老胡聽蕭寒問話,下意識搖頭!不過在一秒之後,他的腦子卻靈光一現,急忙抬頭看過去!


    人,是站在地上的!手裏還托著碗,更重要的是他有影子,這他丫的就不是鬼!


    “您真的是三原縣侯?您沒死?”來迴看了好幾遍,老胡終於半信半疑的問。


    不過,他不急了,蕭寒現在卻是徹底急了!


    上前一把將老胡揪了起來,惡狠狠的盯著他問:“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好…好!我說,您別激動!”老胡看蕭寒兇相畢露!再加上周圍一群人不善的眼神,立刻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的將他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驛站,擔當的就是傳遞消息!所以他們對朝堂上發生的大事也算知道的比較多。


    一番解釋之後,蕭寒終於知道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在前兩天,在大朝會上以襄城候為首的一些人齊齊上奏!以蕭寒已死,再尋找下去也隻是徒費國帑之由請求李淵將最後一衛兵馬從秦嶺調迴。


    按理說抽兵迴來並不是第一次說了,但是這一次卻有孔穎達等一幹老臣的加入。


    他們倒不是和襄城候一樣被收買了,隻是單純覺得費這麽多力氣和錢財去找一個文無建樹,武無立功的人劃不來。


    也正因為如此,漸漸也對蕭寒存活失去信心的李淵隻能答應。


    由此而來,便是為蕭寒選諡號,建衣冠塚,並將消息公布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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