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午飯後,武鬆告辭迴到客房坐下。


    不久,兩個仆人又來為武鬆洗浴。


    武鬆問道:


    “你們家小管營今天怎麽隻拿出肉菜招待我,卻不拿些酒來?”


    “這是怎麽迴事?”


    仆人迴答:


    “不敢隱瞞,今早老管營和小管營商量,今天本來是要請都頭去的,怕昨晚都頭喝多了,今天醉酒誤事,所以不敢拿酒給您。”


    “明天正事結束後再請您去。”


    武鬆道:


    “這樣說來,是說我喝醉了,會誤了你們的大事?”


    仆人說:


    “正是這個意思。”


    仆人隨後離開。


    這一夜,武鬆急切盼著天亮。


    清晨,他早早起來洗漱好,頭上裹了一頂萬字頭巾,身上穿了一件土黃色的布衫,腰間係著一條紅絹搭膊,下身腿上綁著護膝,腳穿八搭麻鞋。


    他還特意找了塊小膏藥,貼在臉上當作金印。


    施恩一早就來請武鬆到家裏吃早餐,武鬆吃完茶飯後,施恩說道:


    “後槽備了一匹馬,給哥哥騎著去。”


    武鬆卻說道:


    “我又不是走不了路,騎馬做什麽?”


    “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行。”


    施恩忙道:


    “哥哥盡管說,不論什麽事,小弟絕不會不答應。”


    武鬆便說道:


    “咱們一出城,就要依著我說的‘無三不過望’。”


    施恩聽得一頭霧水,問道:


    “哥哥,什麽是‘無三不過望’?小弟不明白。”


    武鬆笑道:


    “我跟你解釋。”


    “我們出了城之後,但凡遇到一家酒店,你都得請我喝三碗酒。”


    “如果喝不到三碗,我便不走了,這就叫‘無三不過望’。”


    施恩聽了,心裏盤算:


    “從這裏到快活林有十四五裏路,中間大概有十二三家酒店。”


    “如果每家都喝三碗,那豈不是要喝三十五六碗酒?”


    “萬一哥哥喝醉了,事情還怎麽辦?”


    武鬆哈哈大笑,說道:


    “你怕我喝醉了反而辦不了事?”


    “其實,我是沒酒沒本事,喝一分酒就有一分本事,喝五分酒便有五分本事,若是喝足十分酒,那力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喝了酒膽子大,景陽岡上我怎麽能打死那隻大蟲?”


    “那時候,我必須喝得酩酊大醉才能下手,既有力氣又有氣勢!”


    施恩聽了恍然大悟,說道:


    “原來哥哥是這樣!”


    “家裏有的是好酒,隻是小弟昨夜怕哥哥醉酒誤事,所以沒敢請哥哥痛飲。”


    “既然哥哥酒後本事更大,那就讓兩個仆人挑上好酒、果品和下酒菜,先到前麵等著,我再陪著哥哥慢慢喝著走。”


    武鬆笑道:


    “這樣才合我心意。”


    “等我喝夠了酒,正好給自己壯膽。”


    “沒酒喝,我的手段可施展不出來!”


    “今兒個我必定替你打倒蔣門神,讓眾人都開懷大笑!”


    施恩聽罷,馬上安排好,讓兩個仆人先挑著食籮酒擔,帶上一些銅錢先走了。


    施恩的父親施老管營又悄悄挑選了二十多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跟在後頭準備接應,並暗中吩咐好了一切。


    卻說施恩和武鬆二人離開了安平寨,從孟州東門外走出。


    走了三五百步,隻見官道旁邊,有一家酒店挑著酒旗掛在屋簷前。


    抬眼望去,隻見那酒店景致十分雅致:


    門前迎接驛道往來,屋後通連鄉村小道。


    池塘邊開滿芙蓉金菊,酒肆外垂掛翠柳黃槐。


    牆壁上畫著劉伶酣飲的模樣,窗前描繪著李白舉杯暢飲。


    陶淵明辭官歸隱,好友王弘送酒至東籬;


    佛印隱居山間,蘇軾禪修北閣來訪。


    聞酒香而駐足停馬,三家醉客留連;


    嗅酒味而劃舟靠岸,十裏飄香。


    懷抱琴酒來尋一醉,終日慵懶臥看斜陽。


    兩個挑著食擔的仆人已先行一步,在此等候多時。施恩邀請武鬆進店坐下,仆人們已經擺好了酒菜,將酒篩上。武鬆說道:


    “別用小杯,拿大碗來,隻倒三碗!”


    仆人們取出大碗,將酒倒滿。武鬆毫不客氣,一口氣連喝三大碗,然後站起身來。


    仆人們急忙收拾好器具,趕忙先行上路。


    武鬆笑著說道:


    “剛才這三碗酒下肚,真是暢快!咱們繼續走吧。”


    說罷,兩人出了這家酒店。


    此時正值七月暑天,炎熱尚未完全退去,金風微微吹拂。兩人解開衣襟散熱,又走了一裏多路,來到一片村野地帶。


    不見村莊,也不見集市,卻又遠遠望見林中掛起了一麵酒旗。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家隱在林木中的鄉間小酒館。


    隻見:


    古老的村莊傍著溪水,溪邊的小酒店靜靜佇立。


    門外楊柳成蔭,池中荷花搖曳。


    金風吹動酒旗輕舞,短短蘆簾遮擋烈日。


    架上的磁盆裏,白花花的村釀滿滿盛著;


    灶旁的瓦甕中,剛蒸好的米酒香氣四溢。


    村童量酒,雖非卓文君的相如;


    少婦當壚,也不是當年的卓文君。


    別說三鬥宿醉未醒,就算二升也能叫人微醺。


    當時,施恩和武鬆來到這家鄉村酒肆的門前,施恩停下腳步問道:


    “哥哥,這是一家賣村醪的小酒館,您要喝嗎?”


    武鬆答道:


    “不管是酸的、鹹的、苦的還是澀的,哪怕滑辣或者清香,隻要是酒,就得喝三碗!”


    “如果喝不到三碗,那我可不會走。”


    於是兩人走進酒館坐下,仆人們擺上了果品和酒。


    武鬆毫不猶豫地連喝了三碗酒,隨即起身繼續趕路。


    仆人們趕忙收拾好器具,跟在前頭走了。


    兩人出了這家酒館,又走了一兩裏路,路上又見到一家酒店。


    武鬆徑直走進去,又喝了三碗酒後繼續上路。


    話不多說,他們一路走一路喝,遇到酒店便進去,每次都是三碗。


    算下來,大約已經喝過十來家酒館了。


    施恩看著武鬆,發現他並沒有顯得特別醉。


    武鬆問施恩:


    “離快活林還有多遠?”


    施恩答道:


    “已經不遠了,前麵遠遠能看見的那片林子就是。”


    武鬆說道:


    “既然快到了,你先找個地方等我,我自己去找蔣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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