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頭上青天隻恁欺,害人性命霸人妻。


    須知奸惡千般計,要使英雄一命危。


    忠義縈心由秉賦,貪嗔轉念是慈悲。


    林衝合是災星退,卻笑高俅枉作為。


    當時,高太尉大聲命令手下士兵排列軍校,捉住林衝準備處斬。


    林衝大聲喊冤:


    “我沒有罪啊!”


    太尉喝道:“你到這節堂來幹什麽?”


    “現在你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刀,難道不是來刺殺我的嗎?”


    林衝解釋道:


    “太尉您不召喚,我怎敢擅自前來?”


    “是有兩個承局騙我說您叫我到堂裏來,因此我才到此。”


    太尉厲聲道:


    “胡說八道!”


    “我府中哪裏有承局的人!這家夥不肯認罪!”


    隨即命令道:


    “把他押送到開封府,交給滕府尹徹底審訊,查明之後依法處置。”


    “另外,把那把刀封存送去!”


    手下人接到命令,將林衝押送到開封府。


    這時滕府尹剛好還在衙門裏辦公。


    隻見開封府中氣派莊嚴:


    牆上掛著緋色絲織品,紫色的綬帶圍繞著高座;


    堂前額匾上書朱紅大字,四周垂掛著斑竹簾。


    官員們端坐嚴肅,戒石上刻著禦筆題寫的四句警句;


    文書令史謹慎行事,中書漆牌上寫著“低聲”二字。


    提轄官掌管機密事務,客帳司負責處理文書傳令。


    差役兵丁態度威嚴,節級們保持著紀律。


    持藤條的衙役站在台階前待命,手拿大杖的官兵分列兩側。


    年老的獄卒提著沉重的枷鎖,麵容兇狠;


    目光炯炯的押牢官手執鐵鏈,顯示出彪悍的氣勢。


    訴訟案件如同秤衡準確,爭鬥裁斷猶如明鏡照人。


    雖是一班官吏,卻堪稱四方百姓的父母官。


    囚犯如同站在冰上,不敢動彈;


    百姓如對鏡而行,心懷敬畏。


    堂內威嚴肅穆,宛如神隻殿堂。


    高太尉命人把林衝押送到府前,令其跪在台階下。


    府裏的隨從將高太尉的意思轉述給滕府尹,同時呈上太尉封存的寶刀,放在林衝麵前。


    滕府尹責問道:“林衝,你身為禁軍教頭,為何不守法度?”


    “竟然持刀擅闖節堂,這是死罪!”


    林衝急忙辯解:


    “大人明察,林衝實在冤枉!”


    “我雖是粗鄙的軍人,卻也懂得法紀,怎麽會擅自進入節堂?”


    “事情的起因是上個月二十八日,我與妻子到嶽廟還願,正好遇到高太尉的小衙內調戲我的妻子,被我喝退了。”


    “之後,他們又派陸虞候設局,騙我喝酒,再派富安哄騙我的妻子到陸虞候家樓上調戲,但也被我趕走了。”


    “兩次雖然沒有得逞,但都有目擊證人。”


    “事後,我自費購買了這口刀。”


    “今天,太尉派兩個承局到家裏叫我,說是要帶刀到府裏比試,所以我才隨他們來到節堂。”


    “那兩個人先進去,我沒想到太尉從外麵突然進來,竟然設計陷害我!”


    “懇請大人明察,替我主持公道!”


    府尹聽了林衝的辯解後,命令給林衝戴上刑具並將他投入監牢。


    林衝的家人送飯給他,並偷偷送些錢財。


    林衝的丈人張教頭也前來打點關係,用財帛來疏通情勢。


    恰好有一個審案的孔目,姓孫名定,是個為人正直、熱心行善的人,大家都叫他“孫佛兒”。


    他知道林衝的事情後,轉悠在府裏,向府尹報告道:


    “這件事確實冤枉了林衝,應該幫他洗清冤屈。”


    府尹迴應道:


    “他犯了重罪,太尉已經批示,必定會判定他‘持刀闖節堂,欲殺本官’,怎麽能幫他呢?”


    孫定說道:


    “這個南衙開封府不是朝廷的,難道是高太尉家的私產嗎?”


    府尹怒道:


    “胡說!”


    孫定解釋道:


    “誰不知道高太尉當權,依仗權勢,霸道強橫。”


    “他府中不管什麽事都做,若有小小的違犯,他就讓開封府來處理,想殺就殺,想剮就剮,難道這不是高太尉的私人官府嗎?”


    府尹沉默片刻問道:


    “按你說的,林衝有什麽辦法去避開他的責罰?”


    孫定說道:


    “從林衝的辯解來看,他並無罪,隻是沒能抓住那兩個承局的人。”


    “如今如果他承認‘不該佩刀誤入節堂’,然後判二十杖,流放到遠地方當兵,這樣就能保全他。”


    滕府尹聽後,心裏明白了,便去高太尉麵前反複稟告林衝的辯詞。


    高太尉聽後知道難以辯駁,又礙於府尹的麵子,最終同意了。


    於是,滕府尹迴到衙門,將林衝從枷鎖中解開,施下二十杖,並命人將他的麵頰刺上刑字,準備將他流放至滄州。


    在衙門裏,府尹為林衝打上七斤半重的鐵製護身枷,並貼上封皮,派遣兩個差役董超和薛霸押送他前往滄州。


    兩人領了公文,押送林衝出開封府,正巧碰上林衝的鄰居和丈人張教頭,他們都趕來送行。


    林衝和兩位差役一同到了州橋下的一家酒店,坐下歇息。


    林衝感慨道:


    “多虧了孫孔目的幫助,這鞭子打得不重,我才能走得動。”


    張教頭讓酒保安排酒菜,並特別照顧兩位差役。


    酒過數杯後,張教頭拿出銀兩,將費用結清給差役們。


    林衝握著丈人的手,說道:


    “泰山在上,我不幸遇到了高衙內,受了一場冤屈。”


    “今天我想說,跪拜泰山,感謝您將令愛嫁給我,三年來沒有半點過錯。”


    “雖然沒有孩子,夫妻間也從未爭執過。”


    “然而現在,我遭遇這場橫禍,流放滄州,生死未卜。”


    “娘子在家,我不放心,害怕高衙內威逼她,我這心裏實在不安。”


    “我知道您一定不希望她一人在家受苦,年輕貌美,不能因為我而耽誤她的前程。”


    “所以,林衝決定寫下休書,允許她改嫁,不必再牽掛我。”


    “我走了心才會安穩,免得高衙內再次陷害。”


    張教頭勸道:


    “林衝,別這麽說!”


    “你這是命不濟,遭遇不幸,又不是你主動引發的。”


    “這次你去滄州躲災避難,等將來天命有情,事情過去了,我們一定會團聚。”


    “我家中有些積蓄,等明天我就去把女兒接迴來,帶上她一起照顧。”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且不會讓她外出,你盡管放心。”


    “我會經常寫信送衣物給你。”


    “你在滄州牢城裏,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隻需安心去。”


    林衝感激道:


    “感謝您厚意,若能如此,我即使死去,也心安。”


    但張教頭仍堅持不答應,周圍鄰居也紛紛勸他不能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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