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便問:


    “這位官人是誰?”


    眾人迴答道:


    “他是八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名叫林衝。”


    魯智深說道:


    “既然如此,何不請他進來一見?”


    那林教頭聽了,一躍跳進牆內,與魯智深在槐樹下見禮。


    兩人一同坐下後,林衝開口問道:


    “師兄是哪裏人?”


    “法號叫什麽?”


    魯智深答道:


    “灑家是關西人,俗姓魯,名叫魯達。”


    “因殺人太多,情願出家為僧。”


    “年少時也曾到過東京,還認得令尊林提轄。”


    林衝聽了十分高興,當即認魯智深為兄長,與他結為異姓兄弟。


    魯智深問道:


    “教頭今日為何到此?”


    林衝答道:


    “剛才我和拙荊一起來到隔壁的嶽廟還願。”


    “我聽到這裏有舞棒的聲音,覺得很精彩,便讓家中的侍女錦兒陪著拙荊先去燒香,我自己在此等候,不曾想竟遇到師兄。”


    魯智深大喜說道:


    “灑家初到這裏,人生地不熟,隻有這些兄弟每日陪著,如今又得教頭賞光,與灑家結為兄弟,實在是幸事。”


    說罷,他便吩咐道人再添酒菜款待林衝,兩人相談甚歡。


    魯智深正與林衝飲酒暢談,隻見侍女錦兒急匆匆跑到牆缺處,滿臉通紅地喊道:


    “官人,快別坐著了!”


    “娘子在廟中被人糾纏!”


    林衝立刻問:


    “是誰?在哪裏?”


    錦兒急道:


    “就在五嶽樓下,被一個輕薄人攔住,不肯放人。”


    林衝慌忙起身,對魯智深抱拳道:


    “師兄,容後再敘,失禮了!”


    說罷,翻過牆壁,急匆匆奔向嶽廟。


    林衝趕到五嶽樓下,隻見幾個人手持彈弓、吹筒和粘竿,站在欄杆邊。


    其中一名年輕的後生獨自站在台階上,擋住了林衝娘子的去路,說道:


    “你先上樓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林衝娘子滿臉通紅,斥道:


    “清平世界,竟做出如此無禮之事,調戲良家婦女!”


    林衝見狀,氣衝衝地上前,一把抓住那後生的肩膀,喝道: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人妻子,該當何罪!”


    正要揮拳打過去,卻認出這後生竟是自己的上司高太尉的義子、高衙內。


    原來,高太尉無親生兒子,便過繼了叔伯弟兄高衙內為義子。


    高衙內仗著幹爹的權勢,在東京橫行霸道,專門調戲婦女。


    百姓畏懼其權勢,無人敢與他對抗,因此送他外號“花花太歲”。


    林衝認出是高衙內後,頓時手軟。


    高衙內冷笑道:


    “林衝,這與你何幹?”


    “你來多管閑事!”


    其實,高衙內並不知道被調戲的是林衝的妻子,否則也不至於發生這一場衝突。


    周圍閑漢見狀,紛紛上前勸解:


    “林教頭,衙內並不認識娘子,多有冒犯,請您多多包涵。”


    林衝滿腔怒火,但想到高太尉的權勢,隻能怒目瞪視高衙內。


    閑漢們將高衙內哄上馬送走後,林衝才牽著妻子和錦兒離開廟中。


    正當林衝準備迴家時,卻見魯智深提著鐵禪杖,帶著二三十個潑皮氣勢洶洶地衝進廟中。


    林衝連忙叫道:


    “師兄,要去哪兒?”


    智深答道:


    “我來幫你廝打!”


    林衝急忙解釋:


    “師兄,那是高太尉的義子高衙內,隻因不認得是拙荊,才冒犯無禮。”


    “林衝本想教訓他一頓,但念在太尉麵上,才作罷。”


    “俗話說‘不怕官,隻怕管’,我與高太尉有些交情,不便得罪,隻能暫且忍耐。”


    智深喝道:


    “你怕他太尉,灑家怕他個鳥!”


    “若讓我撞見那廝,定要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


    林衝見魯智深已喝醉,隻能好言相勸:


    “師兄所言極是,隻是今日事已平息,權且作罷。”


    智深提著禪杖對林衝娘子說道:


    “阿嫂休要生氣,莫要笑話。”


    又對林衝說道:


    “若有事,盡管來找灑家,灑家一定幫你出氣!”


    眾潑皮見魯智深醉得厲害,紛紛勸他離開。


    智深拄著禪杖與林衝一家告別,自帶眾潑皮散去。


    林衝領著妻子和錦兒迴家,但心中鬱鬱不樂,難以釋懷。


    再說高衙內,自從在嶽廟見過林衝的妻子,便對她念念不忘,連被林衝衝散後也耿耿於懷。


    迴到府中後,他滿心煩悶,茶飯不思。


    過了三兩天,高衙內依舊悶悶不樂。


    許多幫閑之人見他心情不佳,紛紛來伺候,但他沒有心思理會。


    眾人無奈散去,隻有一個叫富安的幫閑心思靈巧,獨自一人留了下來,走到高衙內身邊,恭敬地問:


    “衙內近日麵容清減,心中少樂,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高衙內歎道:


    “你倒看得明白。”


    富安說道:


    “小人一猜便中。”


    高衙內問道:


    “那你猜我心中為何事煩悶?”


    富安迴答:


    “衙內定是為了那‘雙木’煩惱。”


    “這猜測如何?”


    高衙內聽罷,笑道:


    “你猜對了!”


    “隻是沒辦法得到她。”


    富安道:


    “這有何難!”


    “衙內是怕林衝是個好漢,不敢得罪他?”


    “這根本無妨。”


    “他如今在太尉帳下聽命,若稍作安排,輕則刺配,重則要他性命。”


    “小人倒有一計,保準衙內如願以償。”


    高衙內一聽,十分興奮,說道:


    “自從見了林衝娘子,不知為何,我竟魂牽夢繞,茶飯不思。”


    “若能得她,我必重重賞你。”


    “快說你的辦法!”


    富安答道:


    “衙內門下有個心腹陸虞候,名叫陸謙,與林衝關係甚好。”


    “明日,衙內便躲在陸虞候家樓上的密室中,擺上一桌好酒好菜,再讓陸虞候出麵請林衝赴宴。”


    “等林衝到了陸虞候家喝酒,我便趁機去林衝家騙他的娘子,說:‘林教頭與陸謙在樓上喝酒,一時失手中風,昏倒了,叫娘子快去看看!’如此一來,便能將她騙到樓上。”


    “婦道人家心性軟弱,見了衙內這般風流人物,再加上幾句好話哄她,定然不由得她不上鉤。”


    “這一計如何?”


    高衙內聽後,拍手大笑,連連喝彩道:


    “好計!好計!”


    “今晚便去找陸虞候,讓他按此計行事。”


    原來,陸虞候家與高太尉家僅隔了一條巷子。


    當晚,高衙內派人將陸虞候請來,將計策與他說了。


    陸謙雖然心中不願,但他怕高衙內的權勢,又想討好衙內,隻得勉強答應。


    次日,幾人便依計行事,布下了這一場陰謀,全然不顧與林衝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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