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瞪大雙眼,頓時感到身體嚴重不適,他明顯發覺體內有股堵塞感。也就在此時,周圍人都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巨大的恐懼湧上季和心頭,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嚨,衝附近的兵卒狠狠一瞪。後者驚恐地往後退去,哆嗦著唇不敢說半句話。


    就在此時外麵再次響起腳步聲,季和露出獰笑,猖狂大喊:“來了!終於來了!”


    什麽來了?


    沈淩雲小心翼翼隱到門口,隨時準備往外開槍,然而這個舉動換來修聞一聲輕笑。下一秒外麵的腳步聲就變成了淒厲的慘叫和另類的唿救!這些聲音猶如地獄鬼哭,讓人心驚肉跳!


    沒一會兒外麵就安靜下來,隱隱約約,所有人都聽見了悉悉索索的怪聲,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啃食骨頭……


    季和眼角一抽,難以置信地看向緩緩而開的大門。


    隻見外麵一片狼藉,幾十具日軍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中,有的斷顱,有的無肢,還有腦袋的屍體皆瞪著幾乎要突出來的眼球,滿臉扭曲,似乎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麵……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眾人皆被這種畫麵刺激得臉色頓變,心髒狂跳不止。


    唯有沈淩雲扭頭看向修聞,見他雙腳化骨,便立即上前緊緊抱住他,道:“你的腳是怎麽迴事?是不是跟外麵的東西有關?別弄了,我來處理!”


    修聞趴在他肩頭不迴話,隻是不停地發出竊笑。


    “哈哈!”季和雙眼通紅,歇斯底裏,“別以為你們能贏!這座醫院底下早就埋了炸藥,要死我們一起死!”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唯有修聞笑得更加歡愉,他抱緊沈淩雲,衝季和伸出手指。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頭頂的燈泛出詭異的橙黃色,不停忽閃。無數人頭從牆壁內側冒出,它們嘴角掛著殷殷血跡,或哭或笑,看不出是悲傷還是高興。


    季和慌手忙腳按下操控器,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引燃不了炸藥。


    “這是……什麽東西?”


    “鬼,是鬼……”


    對麵幾個兵卒嚇得直奔大門,然而不等他們邁出幾步就被黑影攔住了去路。哀嚎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所有人頭張大嘴巴緩緩從牆壁中爬出來,一點點向人們靠近……


    被嚇傻了的幾人當場癱倒在地,被無數骨手淹沒在其中……


    原本藏在門外的影子一個個爬了進來,它們似笑非笑,徑直往季和而去。花樓月被一股詭異的力道拖拽出去,他一迴頭就看見鬼童咧嘴嬉笑:“愣著做什麽?你也想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滾開!!都給老子滾開!!”淒厲的尖叫從影子中間傳出,季和瘋狂揮舞匕首,拚命去刺那些鬼東西,然而他的舉動隻是徒勞,鬼影們不僅不害怕,反而更加興奮地扯住他的胳膊衣服,作勢就要啃食。


    沈淩雲忽然感覺懷中一輕,他心髒漏掉半拍,連忙查看修聞情況。


    隻見修聞緩緩將視線移到他臉上,白眸一眯,表情古怪。


    “阿聞?”


    沈淩雲瞪大雙眸,掌心下的皮肉已然成為枯骨,哪裏還有活物的樣子?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他的鎖骨,緩緩往上移動。修聞輕輕歪頭,笑道:“淩雲,我好愛你。”


    沈淩雲唿吸一滯,眼中頓現狂喜之色,道:“我也愛你。”


    “我想要一件東西,不知道你給不給呢?”


    “你要什麽都可以。”


    修聞森然一笑,骨手伸向他的心口:“把你的心髒給我……”


    沈淩雲握住他的手,莞爾:“好啊!”


    “沈淩雲你瘋了?!”宋詞的暴喝在他們身邊響起,他一把拽開沈淩雲,罵罵咧咧,“你看清楚!那還是修聞嗎?!”


    話音剛落,他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沈淩雲直起身子冷笑:“他變成什麽樣我都認得。”說罷他就俯身將已經化作半身枯骨的修聞擁入懷中,無比眷戀癡狂:“是我不好,是我愚蠢,竟然妄圖用那些方法把你留下來……我跟你一起走……”


    修聞笑著捧起他的臉,用力吻住,他邊吻邊朝宋詞投去一個鬼氣森森的得意眼神,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


    然而一瞬間天旋地轉,修聞頓時被反壓在下麵,他眉眼彎彎,笑意不變。沈淩雲捏起他的臉道:“你看他做什麽?他有我好看?”


    “我打小就看他不爽,多看幾眼又怎樣?”


    “不可以。”沈淩雲堵住他的嘴巴,口齒不清地重複,“你隻能看我。”


    修聞被他咬得滿口血腥,濃烈的腥甜味纏繞在倆人身邊,一點點將他們包裹於其中。


    還清醒的幾人眼睜睜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隻覺得脊背一陣毛骨悚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白骨化已經蔓延至修聞胸口,他猛地推開沈淩雲,詭異一笑:“你的心髒,我拿走了。”


    隻見沈淩雲胸口的衣衫出現一片猩紅粘膩,大量鮮血順著他的衣衫流出,在倆人身下匯聚成血泊。


    【來不及了!快拉他!】五哥的聲音乍現,係統裏嘈雜萬分。二姐慌亂地控製係統勾住修聞的魂魄,狠狠一拉!


    宛如地獄鬼哭的聲音頓時響徹整間屋子,所有鬼影抱頭哀嚎,源源不斷的黑血從它們口中噴湧而出,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景象!


    修聞掐住沈淩雲的下巴又是狠狠一咬,隨即揚起猩紅的唇道:“永別。”話音剛落,白骨換容,他軟軟倒下身子,化作了一具無聲無息的枯骨。


    周圍的鬼哭戛然而止。


    “……”沈淩雲瞳孔猛烈顫抖,跪坐在地動也不動……他恍恍惚惚地看向懷裏的骸骨,眼前逐漸被血色覆蓋。


    兩道血淚從他眼中滾落,滴落在白骨的眼洞之中。


    “咚咚——咚咚——”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哪裏是被奪走心髒的模樣?然而血染的衣衫又仿佛在證明修聞確實拿走了些什麽。


    “嘻嘻。”鬼童的笑聲在他耳畔響起,沈淩雲猛然迴頭,隻見小修聞踢開癡癡傻傻的季和,蹲到他麵前幸災樂禍道:“這下找不到人了吧?”


    陰風吹過,小修聞消失在昏暗的房間裏,下一刻所有燈光亮起!妖邪之物消失得一幹二淨,仿佛不曾有任何事發生過。


    然而外麵堆積成山的屍體在向他們昭示剛才的一切皆非虛幻。


    這一別,便是沈淩雲與修聞的永別。


    幾天後,季和所有的罪行敗露,各大報紙的頭條皆是對此事的議論,一時間城裏城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了充分的討伐理由,其他人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瓜分季和的勢力範圍,原本獨占一方的軍閥就這麽沒落在槍炮聲中。


    人們指著報紙上的照片議論紛紛,言語裏皆是對季和的厭惡和對修聞的幸災樂禍,他們不在意誰死誰活,也不在意誰對誰錯,人嘛。


    修家的下人走的走,跑的跑,最後隻剩下張大強背著包袱從宅子裏出來,他剛一出現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花樓月魂不守舍道:“裏麵沒人了?”


    “沒了。”張大強點點頭,“花爺,這是主子給您的。”說罷,他從懷間取出一包銀元,穩穩當當放到花樓月掌心。


    後者臉色慘白,抿了抿唇,眼眶逐漸發紅:“聞爺為什麽給我這些?”


    明明自己對他下過死手,為什麽他還要……


    張大強搖搖頭:“我不曉得,花爺,您也早些找個地方落腳吧。”說罷,他便漸行漸遠。


    花樓月苦笑,淚水終於瘋狂落下。


    他邊哭邊笑,嚇得旁人不敢靠近半分。遠處的宋詞見狀,便隻能獨自在半夜來到修宅圍牆外,靠著白牆道:“你死得其所。”


    他停頓片刻,又道:“你救過我手下,也算給自己積了點功德。下輩子你別圖富貴,找不錯的爹娘投胎。”


    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是在迴應他的話。


    張大強把買賣糧食的銀兩全交給了沈淩雲,後者沒有推辭,而是將這些銀兩全放在了一隻黑木盒中。盒裏除了銀兩,還有一塊玉佩——那是花樓月留下的。


    沈淩雲認得這塊玉,它在修聞身上待了很多年。沒想到最後,修聞竟然什麽都沒留下來,唯一剩下的竟然是這塊已經送於他人的玉佩。


    ……


    沈淩雲把木盒放在床頭,再也沒打開過,但他每天都會像著了魔似的擦拭上麵的灰塵,並喃喃自語。


    任憑他再怎麽畫符用陣,心心念念的人也沒再迴來過。


    每天每天,他隻能擁骨入懷,如夢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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