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在城中不止有一處宅子,坐落於荒僻之地的古宅亦歸屬於沈氏,再說得精確點,它是沈淩雲的私人財產。


    隻是外麵的人都不知道,僅把它當做無人居住的荒宅。


    原本放棺材的書房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那些符咒香燭皆隨棺木轉移了位置,陣陣燭香從裏屋緩緩散發出來,在空氣中繚繞盤旋……


    隻見古色古香的臥房中多出一口精致的棺材,木棺未合,能一眼看到底部墊著的上好布料,最上麵還有兩層精致絲綢,一張慘白的臉赫然出現在這些珍貴的料子中。


    多日過去,修聞的身體逐漸腐壞,很多皮肉都已經凹陷下去露出了髒器。雖然看不見他的身體,但透過衣服能明顯看到節節骨頭的形狀。他全身上下隻剩那張臉完好無損,簡直與剛睡著的人別無二致。


    沈淩雲每晚都會幫他擦拭“身體”——即便已經沒有地方可以擦拭。


    那張臉之所以能幹幹淨淨,還得有他的一份功勞。明明已經沒有擦拭的必要,可沈淩雲卻跟著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


    他甚至會在每天後半夜睜眼,趴在棺材上往裏凝視,確保裏麵的人還在。


    其實他一開始不這樣,直到香燭開始自動熄滅……


    不知出於各種原因,宅內的符陣都漸漸失去了作用……沈淩雲明顯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在阻撓自己,可無論他怎麽檢查都瞧不出個所以然,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事態的失控。


    他發瘋般尋找解決的方法,然而搜遍記憶也沒有任何突破口,仿佛是上天偏要他不如意。沈淩雲這才意識到修聞所言非虛,他是真的會走,要徹底離開自己……


    漸漸的,沈淩雲開始對著屍體自言自語。他白天看著很正常,還經常會出去處理事務,但晚間在古宅的行為愈發怪異。除了他,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花樓月恍恍惚惚,整日都跑到他工作的地方盤問修聞去向,可迴答他的永遠都隻有那句冷冰冰的“死了”。


    他不信,所以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做這件事。沒人知道他每天深夜會被噩夢驚醒,夢裏的修聞鮮血淋漓,看都不看他一眼,拖著長長的血跡愈行愈遠。


    花樓月永遠追不上那個落寞的身影,那個身影似乎永遠不會迴頭了。


    隻留下地麵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雪夜之後,宋詞便閉口不提“修聞”二字,仿佛這兩個字成了不可觸碰的禁忌,沒人知道他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麽。


    奇怪的難道隻是他們三個嗎?不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城中便出現了怪事兒。


    這些日子季和府邸傳出了失竊的消息。眾人本以為是個技藝高強的膽大毛賊,沒想到府邸的兵透露消息:是個打不死的怪物偷的。


    這下百姓間可炸開了鍋,人們都說是季和作惡的報應,那怪物恐怕還要來偷他的命哩!


    除此之外,修家和沈少爺私底下開始大量收購糧食——這是修聞交代的事兒。可修聞死前分明隻跟沈淩雲說過,怎麽修家那張大強也開始做這事兒?


    張大強老實道:“是主子前些日子交代的事兒。”


    前些日子?應該是修聞生辰之前。


    “買糧食的錢……你哪來的?”


    “迴沈少爺,是主子給的。”張大強縮起腦袋,“我沒偷。”


    他當然沒偷,偷東西的可不是他,而是……


    修家的生意在修聞離開後明顯走了下坡路,經濟越來越不景氣,沒多少錢能支撐張大強收購糧食。除此之外,修宅能藏寶貝的地方都被修聞搜尋過,這裏早就沒多少錢財了。


    沈淩雲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他把棺木置於床旁,整夜守著,一點風吹草動都要爬起來看看裏麵的人還在不在。


    夜裏雨下得很大,水珠劈裏啪啦捶打玻璃,似乎是想闖進屋子。屋外陰冷無比,幾乎沒人會在此刻出門。


    沈淩雲伸手探向棺內,眼神癡狂:“你什麽時候出去的?”


    指尖所及之處皆是冰涼,他從修聞額角刮下未幹的水珠,惡意抹在對方唇間。


    修聞離開過棺木。


    “你去找季和的時候沒被他們看見吧?”沈淩雲故意提起此事,他知道近日的傳聞都與麵前人有關,“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被他抓住?”


    話音剛落,他便狠狠掐住對方的腕部,一把將人從棺中拖了出來。骨頭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中顯得格外清晰,一陣響動過後,“一具枯骨”便將沈少爺壓在了下麵。


    但前者沒有主導地位,反而是後者緊緊攬住枯骨腰,將他摟得極緊,似乎是怕他在不經意間逃走。


    倘若修聞能看見他的樣子,恐怕真會有逃離的衝動。


    隻見他從屍體的脖頸處往下吻去,在白骨上如蜻蜓點水般一貼,滿臉癡狂。


    “你交代的事我都做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該迴來瞧瞧我呢?”


    癡癡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仍然無人迴答。窗外的雨聲依舊,劈裏啪啦,像是在嘲笑他的瘋狂和愚蠢。


    造成如今這般局麵的人,正是他自己。


    如果他沒有設計殺死修聞,後者就不用躺在冰冷冷的棺材裏,等時間將他的骨肉剝離。


    祈求死者留在活人身邊,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且可笑的事。


    “阿聞,我愛你……”沈淩雲偏執的聲音在古宅裏響起。


    時間轉瞬即逝,一連數月過去,城中的日子依舊與以往一樣,並不會因為缺了誰、多了誰而發生太大變化。


    很快,季和底下的兵開始大量征集糧食,理由是南方洪災,很多糧倉都被淹了,眼下軍方糧食不夠,恐發生事變。


    百姓手裏的糧食本就不多,再被軍閥一搶,可不就是等死的命?


    也就在這時,民間有人暗中低價出售糧食,每家每戶按人口限購,至少能保人性命。


    可在人性麵前誰顧得了這些規矩?很多人都想吃飽,或偷或搶,隻要能活命,有什麽不能幹?


    所以,沈淩雲和修家的動靜很快就走漏了風聲。即使沈淩雲及時采取措施,也還是損失了大半糧食。


    這段日子的犯罪率飛速上升,大街上搶東西的場麵屢見不鮮,幾乎人人都對這種場景習以為常。麻木、絕望、暴力充斥在所有人心頭,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處,也不知道未來通向哪裏。


    每當夜幕降臨,家家戶戶便會鎖緊門窗,生怕有賊人闖進家門做害人勾當。


    這天夜裏,天氣悶熱,大街上靜悄悄的,看不見半個人影。道路一片狼藉,臭烘烘的味道混雜在風裏四處飄散,讓人心生厭惡。


    百姓帶著疲憊與不安入夢,然而時間沒過去多久,他們便不約而同地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一道童聲響起:“有沒有人?幫幫我!開開門!”


    “咚咚咚——”敲門聲十分急切,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急事兒。


    人們猛然睜眼與家人麵麵相覷,過去很久,也沒一個人敢上前開門。他們屏住唿吸聽著外麵的聲音,心髒跳得飛快。


    “求求你們,開開門……”外麵的孩子嗚嗚咽咽,絕望地沿街拍門,殷紅的血從他腳下流出,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拖出一條詭異的紅線。


    好心的婦人猶豫著,恐懼的孩子縮在被窩中不敢吱聲……


    “有人嗎?”孩子的哭泣愈來愈輕,拍門聲卻越來越重,到最後竟改成了踢門。


    “砰砰——”


    “給我開門——”稚嫩的聲音冰冷尖銳,其中還似乎夾雜著成年男人的聲音,兩道聲線混雜在一起,顯得格外詭異。


    這樣一來,更沒人敢開門了。


    “開門!!”淒厲的尖嘯將人們嚇得瑟瑟發抖,沒人知道外麵到底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它想做什麽,他們動也不敢動,迫切希望它趕緊離開。


    小少年麵目猙獰,憤恨地衝一扇扇大門踢去,一抬腿,腳下的鮮血就會在木門上留下分明的印子。


    “不是想吃東西嗎?!開門啊!怎麽不來搶了?”


    “我給你們送糧食來了!”


    他一動,整個上身就會莫名往後仰去。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的腰已經斷成了兩截,看起來十分可怖。


    鬼童像怪物般嘶吼著,連踹帶罵來到大街盡頭的破屋前。這是地痞無賴聚集地,這些日子就數他們搶東西搶得最兇,昨天甚至搶到了修家頭上。


    好大的膽子!


    鬼童惡狠狠踹向大門,口中叫嚷:“出來啊——快出來!”


    人不人鬼不鬼的嘶吼將那些無賴嚇得臉色慘白,他們平日裏膽子極大,但這種事兒還是第一次遇到,誰也不敢去看一眼,就怕是怨鬼上門索命。


    鬼童睜大猩紅的眸子,惡狠狠瞪著大門。每扇門都有靈相護,若沒有人主動開門,他便無論如何也闖不進去。


    就在他不爽地嚷嚷時,大街另一頭忽然出現一個人影,快速朝這邊靠近。


    鬼童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眯眼一瞧,隨即就瞪大眸子轉身撒腿狂奔!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由於身體不靈活,他沒跑出幾步就被人從後麵撈了起來,緊緊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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