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對於李星冉,他的心中難免湧起一絲憂慮。


    自兒時,便承受了父母雙亡的打擊,因眼疾又遭受了同齡人的嘲笑,自此便沒在踏出小院一步,唯一次嚐試又遭受更加深刻的羞辱,導致她的內心極度脆弱。


    雖然,一直備受李長青嗬護,不讓她遭受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但心靈與長期孤獨自卑的創傷並不會隨著年齡成長,而痊愈,隻是隨著認知的成長而加重。


    如今,幻境考核無疑是揭開她的傷疤撒上鹽,這些負麵情緒將會被無限放大,這無疑將成為她踏入修行界的一道天塹。


    “唉!先看看吧,實在不行隻能動用紫瞳之力,入侵她的精神世界,幫她掙脫幻境的束縛。”梁肆心中暗道。


    哪怕是天塹,他也要為李星冉搭建一座通往對岸的彩虹橋。


    在他思緒間,前方靈根測試,已然輪到他們三人。


    梁肆溫柔輕撫了,一把李星冉的秀發,帶著兄妹倆,緩緩走向光圈。


    隨著他們的靠近,光圈輕微搖曳了幾下,便平穩地接納了三人,沒有絲毫的阻力,三人踏出光圈,麵向後方弟子。


    兄妹倆喜色溢於臉上。


    弟子開口道:“恭喜三位,順利通過靈根測試,你們先在一旁休息片刻,準備迎接,下麵的考核。”


    他溫和有禮的聲音,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與以往那烈火門高高在上的嘴臉,截然不同,讓兄妹倆心安不少。


    “多謝師兄!”梁肆拱手道謝,便帶著兄妹倆走到了一旁。


    這個答案,早已經注定,所以他臉上異常淡定。


    他的淡然而有禮,令測試弟子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此子不凡!


    “肆哥,我們真的通過靈根測試了!”李長青開口道。


    李星冉並未開口,激動的手緊緊抓住兩人的衣裳,便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星冉,長青,我說過我們一定能加入玄清宗,你們就放心吧!”梁肆笑道。


    他的話音不高,但卻落在身旁,同為考核通過者的幾人身上。


    “不知道哪裏來的土鱉,大言不慚!”


    “陳兄,土鱉這詞語用的甚是恰當,佩服佩服!”


    ......


    幾人衣著華麗,卻帶著一副醜惡的嘴臉。


    “你們憑什麽侮辱人!”李長青憤怒道。


    李星冉害怕的,躲藏於他身後。


    “誒~長青,犬吠你也要搭理,豈不是落了下乘?”梁肆笑道。


    他轉身,紫瞳閃著幽光,望向幾人。


    “你...”


    幾人意欲在言,猛然瞳孔空洞,呆愣在原地,嘴角流著口水。


    .“走吧,長青。”梁肆牽著李星冉的手,往一旁走去。


    他可什麽也沒做,隻是讓幾隻乖‘狗狗’要有做狗的樣子,還給幾人精神力內留下,一點小禮物,幫助他們‘度過’第二次考核。


    李長青,有些奇怪望了幾人一眼,但也並未多問,跟上他的步伐。


    時間推移,烈日不知不覺,高懸於眾人上方,人潮如織的廣場,幾家歡喜,幾家愁。


    上萬人的測試,隻有寥寥百多人通過,方才還熱火朝天的廣場,瞬間變得有些冷清。


    陳元,站於高台上,望著下方百餘人,臉上浮顯喜色。


    此次納新,靈根擁有者遠超往昔,讓他不禁對第二關問心試煉,有些期待。


    往昔,測靈能留下數十人,便已是大收獲了,而能帶著超過一手之數,返迴宗門那便大喜事。


    陳元開口:“諸位,恭喜你們通過第一關靈根檢測。下麵將開始第二關問心試煉。”


    他停頓幾息,接著道:“此關,考驗的是你們的意誌與心性,一炷香內能自幻境中蘇醒者,視為合格,你們盤腿坐下,閉目凝神,切記!保持初心,方能洞察幻境之虛妄。”


    陳元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他融入了一絲靈力在其中,使台下百人心神一陣清明,話語中帶著告誡,不知有幾人能領悟。


    幾名乖‘狗狗’瞬間醒來,有些茫然看向四周。


    他們望向四周盤膝的眾人,與台上,神色不耐的陳元,趕忙坐下。


    “唉,朽木也!”


    陳元搖頭,他揮動衣袖,一麵閃著靈光的小鏡子,自他衣袖中飛出,懸浮眾人頭上。


    法鏡緩緩旋轉,灑下一片金色光輝,將眾人籠罩其中。


    眾人心神瞬間,沉溺於化幻境中。


    梁肆閉著眼睛,偷摸著張開眼縫,瞧了身旁幾人一眼,便猛然閉上。


    法鏡的金光落在他身上,眼中紫瞳,紫芒閃爍,便化為虛無。


    梁肆催動,精神力宛若兩根觸角,悄然搭在兄妹倆身上。


    他的意識浮現於兄妹倆幻境中,靜靜觀望著,並未著急出手。


    他想讓,兄妹倆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這也是一種自我的成長擺脫過往,以免往後形成心魔。


    眼前畫麵一轉,李星冉已置身於一片荒涼之地,四周風沙肆虐,毫無人影。


    “哥!梁肆大哥!你們在哪裏?”她瞬間感到一股窒息的恐懼。


    迴應她的是風沙的唿嘯聲,她心中恐懼加大,眼角流出淚水,聲音帶著哭腔。


    另外一邊,李長青的幻境之中,他在一次迴到那個夢魘的夜晚,那個父母,兒時玩伴全部慘死的夜晚。


    幻境,不停的重現著那晚的慘劇。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記憶的洪流衝刷,內心卻已不再起波瀾。


    巨狼的身影再次浮現,但這次,它不再帶來恐懼與絕望,李長青凝視著那曾讓他顫抖的巨獸,內心此刻竟無一絲懼意。


    是多年的磨難,讓他心性變得無畏,他有了需要守護的人。


    幻境,仿佛感知到他的想法,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寂靜,如同利箭般直指他的靈魂深處。


    “跑啊!你這次怎麽不逃跑了?你這害人精!這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浩子,虎子他們不會死,你害死了父母,你害得小妹幾乎失明!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聲音落下,李長青平靜的心,猛然遭受劇烈衝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片刻後,內心的動蕩已被平息,他睜開眼,直視眼前的一名少年,那是幼年時期的自己。


    少年血紅的雙眼,不斷訴說著動搖他的話語,他隻是安靜地聆聽著。


    “我從未忘卻過往,我並未逃避自己的過錯。”李長青道。


    他的聲音雖輕,但卻很是堅定,少年幻影瞬間安靜了下來,換成李長青訴說,少年聆聽。


    他接著又道:“但我也明白,過去的已經無法改變,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現在,勇敢麵對未來,我會用自己的行動,去彌補那些過錯,去守護我所愛的人。”


    他的話落下,少年幻影,瞬間被刺激到。


    少年嘲諷道:“你做不到的李長青!你隻是一個隻會逃跑的膽小鬼,放棄吧,拋下一切重負,尤其是那個總是需要你照顧的小妹,你將獲得前所未有的自由與輕鬆。”


    少年伸出手,蠱惑道:“來吧!隻要與我融合為一體,讓我們一同摒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畢竟,你曾是個逃兵,在關鍵時刻拋棄了父親,間接導致了母親的離世,還有小妹的眼睛你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有何資格宣稱自己能守護所愛之人?”


    李長青大聲,開口道:“不!此刻的我,並非昔日的我,我有能力能做到這一切!”


    他接著又道:“你錯了,正是那些看似無法承受之重,鑄就了我今日的堅強,星冉,她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存在,至於過去,我雖痛悔不已,但正是那份痛悔,驅使我不斷前行,去彌補,去守護。”


    他像是在說服少年,何嚐不是在說服自己。


    李長青挺直脊梁,直視少年幻影。“我李長青,今日立誓,無論前路多麽艱難,我都將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用我的行動證明,我能守護我所在乎的人,哪怕身死道消,殘魂也將繼承我的意誌,化作厲鬼去守護。”


    他的聲音,震耳欲聾,直擊少年內心。


    少年幻影怔怔地直視他的雙眼,片刻後問道:“即便前方還有更多的磨難在等著你,你也絕不放棄?能夠永遠堅守本心?”


    李長青並沒有言語,隻是眼神堅定不移的看著他。


    一大一小,兩人對視許久,少年眼中血芒褪去。


    少年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道:“既然如此,我便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去想象那份可能,我會銘記這一刻的誓約,李長青!,讓過去的陰影將隨我而去,未來的希望交托於你,李長青,希望我們沒有再見之日。”


    隨著少年的話音落下,周遭開始變得明亮,少年化作金光融入他體內。


    李長青,頓感心中負擔,似乎也減輕了許多,四周猛然消散,迴到了廣場上。


    “該說不說,不愧是天命之子,三言兩語就把心魔說服了。”


    梁肆雙手抱胸,以虛幻意念體懸浮在半空,他靜靜觀看著李長青的‘蛻變’。


    從那個在絕望中掙紮,哭泣著逃離的少年,到如今信念堅定,為了妹妹勇於麵對一切的青年,李長青的成長與蛻變,讓他感到佩服。


    在另一邊,李星冉身處的幻境已然變換,映入眼簾的是青石城的小院子外,一群同齡孩童正對著縮在角落的女孩肆意嘲笑。


    “她是個妖怪!你們瞧,她眼珠子是灰白色的。”


    “對!咱可別跟她玩,她是妖怪!”


    “妖怪!妖怪!”


    ......


    頑童們的話刺痛女孩的心,她隻能無助地哭泣,雙手緊緊環抱住雙膝,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不敢有絲毫動彈,那幫頑童卻愈發張狂,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她身上砸去。


    她口中哭泣道:“我不是妖怪!好痛,你們不要欺負我,嗚嗚......哥,你在哪裏!”


    這令人心碎一幕,梁肆不忍閉上眼睛,但聲音還是傳入他耳朵,女孩的無助哭泣與孩童的惡意嘲諷欺辱,險些讓他破防,忍不住出手。


    眨眼間,幻境再度切換。


    隻見女孩滿身傷痕,衣物上沾染著許多腐爛果子的汁液,顯然又遭受了一頓欺辱,她瑟縮在小院之中,雙眼緊盯著院門,嘴裏喃喃念叨:“哥,你怎麽還沒迴來,是不是不要星冉了!你在哪兒呀!星冉很乖的,你快迴來啊!嗚嗚……”


    梁肆,心頭一酸,盡管明知李星冉看不到自己,他還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撫摸女孩的腦袋,可手掌卻徑直從她頭頂穿了過去,他輕歎一聲,緩緩蹲下身子,靜靜地陪在女孩身旁,一同等待著。


    梁肆迴憶起,與李星冉共同度過的這段時光,那些歡笑的日子,他知道,李星冉是一個勇敢而堅強的女孩,她有著自己的信念。


    他開口道:“星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哪怕沒有我的幫助,也能靠自己突破這幻境!”


    幻境的場景再度更迭,這迴出現在青石城的廣場上。


    幾名身著帶有赤紅紋路服飾的宗門弟子,正對著摔倒在地的兄妹肆意嘲諷。


    “哈哈!笑死我了,一個瞎子也想修仙?你們聽聽,這不是癡人說夢嘛,哈哈哈……”


    “哈哈!喂!那臭小鬼,快帶著這個殘廢妹妹迴家,玩泥巴去!我們烈火宗不需要廢物。”


    地上少年雙眼通紅,扶起少女後,對著幾人怒吼道:“我不準你們欺負我妹妹,我一定會成為仙師給你們看!”


    “喲,你小子還敢跟我們耍橫?”


    說罷,幾名弟子一擁而上,對著少年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少年卻咬緊牙關,死死護住身下的少女,愣是一聲不吭。


    “很好!烈火宗我記住了!”梁肆心中怒意大漲,他死死望著幾人,將他們服飾特征牢牢記在心底。


    他轉頭望向高台上的一名長老,見那長老麵對門下弟子欺辱凡人之舉竟無動於衷,心中更是鄙夷。


    幻境中展現的畫麵,都是李星冉意識中的記憶,雖然模糊看不清楚容貌,但他望著這長老作為,便知曉這宗門沒一個好東西,往後他找上門去也就沒了負擔。


    畫麵再度轉換,又迴到了最初那片荒無人煙的荒漠。


    “為什麽?為什麽哥哥你說過會一輩子保護我,現在卻拋下我?梁肆大哥,你也嫌棄我了嗎?你說過要帶我去看海的,你個騙子!我恨你!”


    李星冉的哭喊聲再次傳來,如同重錘般敲擊著他的內心,險些讓其破防。


    “不能被她的情緒所影響,必須保持冷靜。”


    梁肆強忍著,站在她身旁默默看著她。


    “星冉,你要相信自己。”


    或許是他的無聲期盼,發揮了作用,李星冉此刻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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