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7日,李傑來到杭州,派胡氏兄弟先把裕謙所托的印信和遺書送到巡撫衙門。


    他隨便找了家小客棧,準備休息兩天,然後打算前往鎮江,繼續按照曆史記載去尋找魏源。


    一個多小時後,胡氏兄弟卻把魏源帶了過來,原來魏源此時就在浙江巡撫劉韻珂的府上參謀軍事,繼續當他的狗頭軍師。


    次日,在魏源的堅持和引見下,李傑見到了浙江巡撫劉韻珂。


    “草民李傑見過巡撫大人。”


    “久仰李義士大名,哈哈哈。”


    劉韻珂在大清官場以長袖善舞、左右逢源見長,外號劉師爺,意思是像浙江紹興師爺一樣,十分滑頭。


    李傑對這個封疆大吏並無好感,但礙於麵子,隻好和他說了半天彼此都聽不懂的話,也不想聽懂的話。


    此時陰軍在鎮海、寧波連續吃癟的一係列消息陸陸續續傳到杭州,魏源又力吹此仗乃仰仗李傑一人之力。


    浙江巡撫劉韻珂不置可否,嘴上隻是不停地打哈哈。


    畢竟清軍一直有謊報軍情的光榮傳統,不光是老百姓不相信,就是放到皇帝老兒那裏,也沒人敢相信。


    當晚,魏源找了一家小酒館,自己出錢為李傑洗塵,煮酒論英雄。


    “李先生真是天下第一奇人,有參透天地,扭轉乾坤……”


    “打住,不要拍我馬屁了。我聽說陰國佬正四處懸賞捉拿我,你再滿嘴跑火車,就是道光老兒不來抓我,陰國佬還是要來抓我。”


    “先生說笑了。不知火車又是何物?”


    “火車靠煤驅動,一車之力超過萬牛之功。不出十年,火車之利遠甚於西洋蒸汽輪船。”


    “萬牛之功?不會是吹牛吧?”


    “先生看我何曾吹過牛?先生還是到國外轉一轉,真正睜眼看看那日新月異的世界吧。”


    半個小時後,魏源好像下了某種決心,端起一杯當地黃酒敬道:“先生曾言,高山仰止疑無路,海闊天空別有天。今天有幸得見先生,真是勝過十年寒窗。我也想通了,這書不讀也罷,進士不中也罷,免得越讀越傻。明日就隨先生出洋,好好睜開雙眼,看看你的那個海闊天空。”


    李傑沒有想到,魏源是如此豁達,酒還沒喝到一半,還沒等自己開口,就因一個火車新鮮玩意就把他的魂給勾了去。


    這是不是太快了點?誰說大清缺人才,隻不過缺少人才的平台罷了。


    又和魏源碰了一杯酒後,李傑開始向魏源交底:“沒想到先生如此不拘一格,超凡脫俗,真是相見恨晚。不過先生隨我出洋為時尚早,小弟還有一事相托。”


    魏源答道:“先生隻管吩咐。”


    李傑遞給魏源一個名單,說道:“請先生過目,方便的時候將他們一起請到我那裏去。”


    魏源一看,那名單上竟然有和他齊名的所謂“道光四子”: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戶部郎中湯鵬,和他一樣被科舉攔在報國門外的狂士張際亮,以及因寫出“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而出名的龔自珍。


    這些人都是讀書人中的另類,平時放蕩不羈,喜歡針砭時弊,不受官場待見,隻能遊走在官場的外五環,為人跑腿、打雜,混口飯吃。


    魏源發現名單上還有一個人,就是台灣兵備道姚瑩,讓他感到很是奇怪。


    他猶豫半天,有些為難地說道:“李先生,其他人都好說,隻是這個姚瑩,雖說和我們氣味相投,但畢竟是一方大員,估計不大好勸說。”


    李傑答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陰軍此時還分兵一路進犯台灣基隆等地。姚瑩和總兵達洪阿比你們的裕總督聰明得多,會誘敵深入,也會取得大勝。隻是戰後仍然免不了牢獄之災,其中緣由,不用我多說,想必你也能猜到。”


    魏源笑道:“我明白了,鎮海之戰雖是慘勝,也算是大清開戰以來擊殺陰夷人數最多的一次。但朝廷最為倚重的耆英、奕山在廣州所殺陰軍不及先生一個零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裕總督越是在朝廷裏為你請功,先生越是招人忌恨。這達洪阿出身八旗貴族,倒還好說,姚瑩雖有大功,同先生一樣,必不能為朝堂庸吏所容。”


    李傑點了點頭,說道:“你留心一下,這次牢獄之災過後,如果他不頓悟,後麵還有顛沛流離之苦,有人會叫使喚狗獾子一樣戲弄他。如果他願意出洋,我隨時歡迎他。”


    魏源答道:“我一定盡力。”


    李傑又說道:“你看著吧,皇帝不相信漢臣,馬上又要派宗室奕經來浙江負責軍事,估計浙江戰場還是一敗塗地。”


    魏源又是一驚:“果真如先生所言,走隻王八換隻龜,大清已是病入膏肓,非藥劑可救。我就是拚了這把老骨頭,到時候也去尋找先生……”


    11月底,廣州伍家莊園。


    李傑經過一路奔波,終於來到了這裏。


    伍家莊園位於廣州十三行江對麵,占地百餘畝,十裏風荷萬棵鬆,竹林曲徑通幽把路引。


    莊園被竹林、奇石、花圃分隔成祠堂、荷園、鬆園、石園、花園、戲樓、住宅,整個布局錯落有致,人在園中,園在花中,整個花園在詩中。好一個精致了得。


    聽說海外奇人李傑親自到訪,十三行總商伍崇曜親自到園門口迎接:“今早喜鵲叫,知是貴客到。誰知竟是域外奇士李先生。”


    李傑拱一拱手:“李某對大清第一陶朱公伍老板也是神交已久,今日相見,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互相吹打一番,伍崇曜親熱地將對方引入位於萬鬆園的書房內。


    他一邊招唿人看茶,一邊讓人送來一張100萬銀元的銀票,還有兩套精致奢華的廣彩瓷器。


    看茶之後,伍崇曜率先進入了正題:“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此次陰國人攻占省城,果然要廣州官府賠償600萬元贖城費。幸得布朗先生當時提醒,我寧願多捐出100萬元贖城款,也沒有出麵與陰夷周旋,算是保全了名聲。”


    李傑隨口應付道:“咱們都是生意人,別人隻看到咱們吃肉,沒看到咱們挨打,隻能互相幫襯。”


    他沒有看中那銀票,隻是把那瓷器拿在手中好好把玩。一套是廣彩開光花卉冰壺,一套是廣彩洋人遠航圖大碗。


    這都是伍家為合作洋商精心訂製的瓷器,既帶有廣州濃鬱的地方特色,也有豐富多彩的西洋元素。


    伍崇曜也真是有心,在這瓷器上都提前用中文和陰文寫上了“致敬傑克”字樣。


    李傑現在心中甚至有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哪天睡醒之後迴到後世,有這樣一批瓷器,絕對價值連城!


    伍崇曜看對方對銀票不怎麽感興趣,心中又敬了三分,提醒道:“先生所言極是。當時我曾與布朗先生有約,如果真有五口通商之說,願意酬謝100萬元信息費。現在陰夷先取廣州,後取福州、廈門、寧波,想必拿下上海也非難事。為表謝意,我願意提前兌現賭注。這是100萬元的銀票。”


    李傑還是沒有收下銀票,笑道:“有錢就是好啊!先生既然如此誠懇,我也再送先生一個機遇。”


    伍崇曜一聽還有買一贈一的買賣,連忙請教:“願聞其詳。”


    李傑說道:“大清通商之後,毆洲和麥洲商人到華夏經商如過江之鯽,東印度公司生意將日落西山。我建議你將那裏的股本抽出來,到麥洲投資鐵路。”


    伍崇曜沉思半晌,說道:“先生真是奇人,盡知天下事。崇曜不才,也是才聽說陰國有鐵路新鮮事物,用於采礦十分便利。還請先生指教,如何合作?”


    伍崇曜也是聰明,很快從李傑的信息中嗅出了天大的商機,更關鍵的是,這李傑這座真神來了,無論如何要給他一個麵子,結下這份香火情。


    他想好了,如果真的遇到騙子,就當打水漂了,長見識了。他伍家為了巴結官府,哪年不得拿出幾百萬兩銀子當肉包子來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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