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曦抿唇一笑,悠然道,


    “你可是小爺看中的人,每日早上起來先擼袖做飯,未免大材小用。”


    他麵龐瑩潤清澈,脈脈含情烏眸真摯,坦然說道,


    “守著熱烘烘的紅泥火爐,心裏會覺著踏實。”


    “晨炊暮歇,我想日日如此。”


    不管處於什麽位置都需要這一份心安踏實。


    不急不緩做早膳等著她睡醒,日日夜夜,歲歲年年,如此下去,他便愛極了這世間,便承認棠容說得對,自己的命,好的不得了。


    “本座算是知道了,你喜歡這般好好說話!本座怕你掉進蜜糖水爬不出來,最後遭螞蟻啃得體無完膚!這種甜言蜜語…也不嫌翻胃厭膩!”


    江楓聽不下去了,毫不掩飾的眉眼中的鄙夷,甩袖走了。


    別說是王公貴族、大戶人家,就算小門小戶,誰家男人天天早上起來給家裏做飯吃?


    反過來,妻子賢惠早早起來給男人做還有些可能。


    眼前王爺滿口甜言蜜語,讓他覺得作嘔。


    關鍵是沈君曦好像信他,快把人惡心吐了!


    蕭宸眸底閃過一瞬冷戾陰晦。


    他好不容易才靠近她,每一步都不容易,害怕有懷疑,有間隙,沒辦法的解釋道,


    “不是甜言蜜語,我在今早捏麵團的時候有感而發,他挑撥離間…”


    解釋不清的話,蕭宸是真想把江楓掐死!


    蠱不解都行!


    沈君曦抬起下巴看向蕭宸,桃花眼風流深邃,輕緩一笑,如流風迴雪般從容,


    “蜜糖水甜,總不能有蜜糖水不喝,喝苦水,我喜歡蜜糖水,你放心喂,我胃口大,吃的下。”


    蕭宸設法哄她開心,挺好的。


    至於會不會啃噬的體無完膚,不在旁人,在她自己。


    他承諾什麽,她就聽著。


    他能做到,她歡喜,他做不到,她也不需要他做。


    相比於蕭宸會不會辜負她,她更擔心自己忙完京城這些事,迴雪嶺重建隱穀,查明真相,做這些事都需要拋下他很久。


    他這麽黏她,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嗷嗷”哭…


    蕭宸鬆下心弦,詢問道,


    “對了,小侯爺方才將什麽藥方贈給他了?重要嗎?為什麽贈給他?”


    沈君曦攪動著碗裏的餛飩,歎息道,


    “不算重要,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問我要,我便給他了。


    那藥方名叫“紅塵一夢”,解釋起來,就好像我有夢魘,每每睡醒容易分不清處於夢境還是真實。


    服用紅塵一夢能夠見到想見的人,夢的場景、生活持續發生,令現實與夢境失去區別。


    外公研製出這毒藥的時候說,幻方是真,真反不如幻,幻是永恆,真是過眼雲煙…


    外公最終死於這藥方,但臨終前他說不後悔,因為又與外婆共同生活了十多年。”


    沈君曦語氣裏不免帶著遺憾,外公到後來被很多人誤解成瘋子。


    其實不是的,他隻是離不開幻境裏的外婆。


    深深的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不想出來,不願解毒。


    世間唯情是劇毒,輕者遍體鱗傷好比娘親。


    重者毒發身亡,好比外公。


    區區一個“情”,令人甘之若飴地沉淪其間,砒霜鴆酒含笑飲,真夠毒的。


    “小侯爺不應該給他。”


    蕭宸臉色微變,心裏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他隱隱覺得江楓想見的人是她,但她顯然不知道。


    沈君曦她足智多謀是真,但對感情相當薄冷,尤其禁欲。


    她對感情不敏感,一點都不。


    他若是說了,反而像是幫江楓提醒她。


    沈君曦墨染般的眉輕輕挑起,興味道,


    “為什麽不應該?他怎麽了?”


    “他不像是好人。”


    話音一落,沈君曦驀然笑了,


    “我也不算是好人,江楓雖然看著欠扁,其實比我還好多了。


    他堂下收養的孤兒過千,江府在川蜀是出了名大善之家,座下酒樓、玉飾店鋪上百間,威望很高。”


    川蜀江楓是江湖出名的少年翹楚,為人做事還會留一線。


    她出手隻比江楓更狠。


    二樓月台上傳來江楓不屑的聲音,


    “嘖嘖,說本座壞話,鏡月吃你甜言蜜語,但腦子還是在的,不,是腦子很靈光~”


    “偷聽牆角,你還能有點出息嗎?”


    沈君曦無語了,江楓這輕功飄上二樓月台無聲無息的,聽著他們說話呢!


    小人行徑!


    “本座是答應你了,自然要做到啊!你趕緊吃,吃了就去繼續睡,離他遠點,本座就聽不到你牆角了。”


    江楓躺在二樓月台的長椅上,盤玩著指間折扇,明暗的光交錯在他眼底。


    他的眼睛裏有笑意,慶幸沈君曦的腦子猶在。


    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鷹鳴,沈君曦站起身,看向門外。


    一隻飛鷹舒展著雪白雙翅翱翔於天際,盤旋著的同時以鷹眸俯瞰著整座山。


    雄鷹鎖定江楓後,再次發出一聲冷戾鷹鳴,先是急速俯衝而下,繼而緩緩低扇著翅膀…最終落在江楓伸出的手臂上。


    它以銳利的鷹爪勾著江楓手臂,抖了抖雪白的羽毛,自然賣乖的蹭了蹭江楓肩頭。


    江楓取下了它脖頸上竹筒,從二樓月台翻落到庭院中,展開信件掃了一眼。


    遞給門前沈君曦一個乖張不羈的眼神,


    “給,這會是你感興趣的東西。”


    沈君曦幾步走出門,接過江楓手中的信。


    信的內容簡單的說了千毒教與潁川王之間的關係。


    這幾年被潁川王奉為潁川第一教派,潁川王身邊有四大護法。


    千足蟲:多烈。


    粉狐狸:妖嬈。


    花孔雀:東方羽。


    還有一位,毒婆婆。


    這四個人一直都跟在潁川王身邊,潁川王妃是毒婆婆的孫女。


    因此極得潁川王寵愛。


    沈君曦將信還給江楓,江楓又將另一封密函交給沈君曦,彎唇一笑,


    “這個你更感興趣,想想怎麽謝我。”


    沈君曦抬眸看了他一眼,打開密函,瞳孔驟然緊縮。


    白紙上僅畫著三瓣構造獨特的花紋。


    “你告訴我,這是從哪裏來的?!”


    沈君曦捏緊了這張紙,眉目凜寒的盯著江楓。


    江楓見她眼底隱有戾氣,斂眉退後了一步,小心解釋道,


    “你別急著同我動手,你非我唐門中人,本座不能告訴你來路,但是不論發生了什麽都與我唐門無關。


    我隻能告訴你這把鑰匙泄露了,至於我找誰得到的,我不能說。


    燭影堂有燭影堂的規矩,我也是托他們設法打探。”


    說著,江楓打量著沈君曦臉色,試探問道,


    “你家裏鑰匙不少,是不是這一把丟了?”


    隱穀在江湖上名聲極大,每年都有許多人想去隱穀求醫、求學,但隱醫穀可不是藥堂,日日營業。


    何況江湖人動輒便是打殺,這人救活了還好,若是沒救活,便少不了得罪人。


    所以隱醫穀外有劇毒瘴氣,內有龐大的機關陣,沒有開機關的鑰匙,沒有解瘴氣的特製藥,一般人進不去。


    隱醫穀與江湖各大門派結交,對外曾經贈送過幾把鑰匙,每一副都不一樣。


    唐門早就亡故的老祖曾經參與過隱穀的機關設計,因此也有一把,為蘭花紋形狀。


    現在沈君曦手上的這幅圖,也是啟動家中機關密匙之一。


    沈君曦眸色暗邃,冷然說道,


    “我從不管鑰匙,但我師兄可能知道泄露哪一把,我得迴去問他。”


    江楓怕沈君曦猜疑他,再次解釋,


    “我需要再次重申一次,你沒必要懷疑我,我要是想不講道義要偷進你家追殺你,我大可以偷老祖手上的鑰匙,不是我。”


    “我知道,有鑰匙沒有瘴氣解藥,你也進不來,你老祖的解藥都有百八十年,早就過藥效了。”


    一時間,沈君曦心中壓抑的厲害。


    這是查不出兇手的原因。


    滅她隱醫穀滿門的人有鑰匙且擁有瘴氣解藥,提前在隱穀內埋了大量火藥。


    不僅徹底毀了隱穀,連隱穀外的村民都沒放過。


    隱醫穀也分內外門子弟,外麵的村民屬於外門弟子,長老們會定期教他們一些行醫練武的本事。


    他們離開隱穀鎮去旁的地方行醫看診,本事也夠用了。


    可這些無辜村民也都被殺的一個不剩,悉數滅口!


    滅門一案,哥哥不陪著她,她其實沒有勇氣去仔細迴憶。


    她能毫發無損地活下來是哥哥和娘親拿命護著的。


    那火燒了許久許久,她醒來時被哥哥抱進了祭拜藥師佛的山洞。


    能夠迴想的一切都是炙熱的,焦糊的,連哥哥的手臂都燒焦如炭。


    哥哥的眼睛很紅很紅,像是在流血,好像徹底壞了。


    ……


    沈君曦輕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江楓,輕聲道,


    “謝謝。”


    江楓不善於安慰旁人,故作輕鬆的說道,


    “這有什麽,我幫你查,到時候記得去掌門麵前誇我幾句好,再來點秘方贈我更好。”


    沈君曦點頭笑了下,笑容很輕,像是湖畔月影,輕輕一碰就會隨著漣漪的蕩起碎掉。


    江楓能看到她藏在深處的壓抑。


    他不知道隱醫穀內部發生了什麽,但外麵隱穀鎮被滅口他知道。


    他從秋末就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準確的說,江湖上有關她的每件事,他都詳細調查了。


    他幾乎知道沈君曦的每一件事,了解透了她乖張可愛的行事作風。


    隻是再見麵,她還是她,但陌生極了。


    一分一毫都不一樣了。


    蕭宸聽著他們對話,他暗自猜到與她家裏的事,與大火,與她母親的死有關係。


    沈君曦手中的奇異圖紋,他小時候似乎在母妃手上見過。


    隻是他母妃往年一直與鎮國府交好,與柳素芷交好。


    沒有任何利益衝突會派人去殺柳素芷。


    沒有任何理由會牽扯上她家中事。


    雖然可以肯定這一點…


    但他的靈魂深處還是竄起一股恐慌,萬一與他母妃有關該怎麽辦…


    *


    是夜。


    濃墨吞噬了天空,今夜陰,沒有月光,星光稀少。


    北唐帝與潁川王站在樂遙宮的高台之上眺望著錦繡殿方向。


    潁川王神色凝重的朝著北唐帝跪下身,沉重說道,


    “皇兄之前心善不舍得動她,但她逆反之心已起,昨晚深夜就派走了身邊心腹迴京傳話!


    說不定已經暗自想反皇兄,皇兄不除她將會後患無窮,臣弟以為,不如將她永遠留在行宮。”


    北唐帝麵色沉鬱,舉著杯中酒,緩緩說道,


    “留下來是不錯,但你有幾分把握能控製住她?


    沈君曦這小家夥可惡,但絕不能死,朕必須將她拿捏著,穩住沈昊山。”


    潁川王跪在北唐帝麵前,抱拳說道,


    “臣弟身邊能人異士不少,有把握能控製住她,根據錦繡殿宮女所言,殿內僅有三人,其中一位江湖人氏有些功夫,但外圍若是能嚴防死守,臣弟手下的高手在內將他們製服該當沒問題。


    皇兄僅知道沈君曦來自江湖名門,但可能不知道,她的家族以醫術聞名天下。


    臣弟王妃多年不能生育曾經想找她母親醫治,無意中調查出沈君曦的母親便是那醫門門主,所以沈君曦醫術可能極高,之前種種都是欺騙皇兄的障眼法,她這人虛假之至。”


    北唐帝聽後重砸了手中酒杯,眼底浮現出狠辣之色,


    “朕會派範曉助你一臂之力,務必將她永遠留在朕的行宮,讓她乖乖聽話。


    朕亦想等嬋兒懷孕後,廢她一身本事,盤玩掌心,到底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聽北唐帝這麽說,潁川王眼底不由劃過一抹惡寒。


    沈君曦這般小少年,他其實是欣賞的。


    奈何,沈昊山頑固,沈君曦狡詐,全然都不是能合作的人,隻能設法除去。


    “不過,你先告訴朕,你為什麽要私自勾結北方三省十六府??此事朕從兵部得到鐵證了!”


    北唐帝低頭凝視著潁川王。


    他是他最信任的弟弟。


    他現在也很難懷疑他,實在是忍不住開口了。


    潁川王一點也不意外,這件事沈君曦早就查到了…還警告他了,不然他也不至於急著動手。


    潁川王情真意切的解釋道,


    “難道皇兄懷疑臣弟??


    臣弟為您養兵千日,可您看看,悉數落入了沈昊山手裏!


    他有軍璽在握,早就不把皇兄放在眼裏!


    臣弟幾年前就覺得不安…私下籌謀此事,決心不能讓朝廷知道,因為朝廷知道,沈昊山便會知道!


    臣弟怎會謀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報仇,沈家軍我們兄弟控製不了,臣弟總得想別的法子!


    往日血仇盤踞心中多年,隨著年齡增長越發沉重,令臣弟夜夜喘不過氣,不得安睡,未來更是死不瞑目!”


    潁川王的一句“我們兄弟”令北唐帝眼底閃過懊惱之色。


    北唐帝在聽完後竟是俯身將潁川王從地上扶了起來,雙臂發顫的抱住他的肩膀,微有哽咽的難忍道,


    “朕怎能不明白你的心情,你我兄弟一體,感同身受,十年恥辱,朕此生必報,勢必要沈昊山替朕踏平榕國!”


    潁川王被北唐帝抱著,眼底露出嘲諷冷意。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位愚笨昏聵的皇兄,腦子裏究竟還剩下什麽,亦或者,究竟還有沒有腦子。


    這些年紙迷金醉、縱酒聲色是不是將他的軀殼腐蝕透了,指望沈家軍替他出征榕國,又渴望騎到沈家家主身上,實在可笑至極。


    潁川王自己都覺得,他的皇兄便是殺了沈君曦,以沈昊山忠義無雙的性子都不會反。


    但是他想要沈君曦的人,簡直侮辱透了沈家滿門英魂。


    ……


    另一邊,錦繡殿。


    常福在迴稟帝王後,下午就沒有來打擾過。


    蕭詩嬋不甘心來拜訪,被沈君曦無情拒見了。


    沈北昨夜趕迴去送信,早間馬不停蹄迴行宮。


    方至行宮就又被沈君曦趕迴京城。


    他的新任務是:明日在京城門口迎接鎮國侯歸京。


    得有排場,也就是說,京中沈家兒郎乃是嶽峰、沈禦等老將全部都得到場。


    下午,沈君曦獨自在屋內靜待了許久。


    臨近傍晚,江楓找她來下棋。


    出乎意料,沈君曦一口應下了。


    兩人一盤棋整整殺了一個時辰。


    進退攻守間竟是分不出勝負。


    蕭宸觀棋不語,便看了一個時辰。


    棋盤上,江楓一直在拖延敗勢。


    沈君曦好似落子溫柔,由他吊著很長的一口氣。


    臨近子時,輕微鬼祟腳步聲落在了二樓月台。


    江楓聽見了,恰輪到沈君曦的落子。


    沈君曦側臉看向蕭宸,


    “時候差不多了,棋盤上黑白分明,若交給你,你想接誰的位置繼續下?”


    蕭宸有些意外,輕笑說道,


    “自然是你的位置。”


    他不要與她對弈,輸給她顯得他好笨。


    贏了她,顯得他銳利。


    兩種結果都不好。


    他不願意在任何地方與她處於敵對狀態。


    沈君曦讓出位置給蕭宸,江楓沒說什麽,反而興味滿滿的彎唇在笑。


    但沈君曦又偏愛蕭宸,不避嫌的攬過他肩膀,輕輕提醒道,


    “角力對峙到尾聲,棋子遊移不斷,能力、知識次要了,克製怯懦,克製貪欲,長久為上。”


    江楓乖張的笑意少了幾分,她這不就是在提醒蕭宸他的局嗎!!


    明目張膽的給提示是吧!


    沈君曦說罷就朝著江楓微微一笑。


    笑的讓江楓想挖她眼睛,她眼睛賊亮賊亮的!


    沈君曦隨後就轉身去拿青瓊銀針。


    正廳內的光線不算明亮,唯有擺著棋盤的桌上燃著一盞燈。


    江楓與蕭宸角逐起來一點沒有方才溫水煮青蛙的局麵。


    沈君曦留下的白字本來就有優勢,蕭宸拿到手就乘勝追擊。


    然,江楓狡猾,每每都能剩下一口氣。


    兩個人漸漸爭鋒銳利,互相窮追猛打。


    蕭宸與江楓殺的火熱,落子極快。


    沈君曦坐在正廳中的太師椅上擦拭著纖長的銀針。


    一彈指,被灌注內力的銀針迅捷利箭!


    寒光一瞬。


    十米多的距離竟能深深穿透來人顱骨。


    隨後便是肉體從樓梯上滾落的聲音。


    唯剩下一粒光潤的青瓊玉還在沈君曦指尖流轉。


    執棋欲落的蕭宸神態微愣,江楓覺得脊寒的縮了縮脖子,無語道,


    “什麽機關暗器都比不上你這玩意狠辣!”


    青鱗玉能承載內勁,為世間不可多得的至寶。


    他暗器袖箭、雨扇梨花針,奪人性命的距離也就三五米,再遠殺傷力就不夠了。


    然而,沈君曦一針就能射出十米之遠,內勁恐怖如斯,與唐門現在的掌門人有的一拚。


    江楓真不知道她是吃什麽長的。


    話音一落。


    一隊黑衣人悉數從樓梯上快步下來。


    隨著沈君曦手中的銀針瞬息射出,來人死的一個比一個無聲…


    稀裏糊塗的連番滾落,堆疊在一起。


    空氣裏,一分一毫血腥味兒竟都沒有。


    青瓊銀針,殺人於無形。


    上麵的一隊黑衣刺客,發現下去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場麵變得詭異至極。


    他隻得從月台上翻身落下,手勢一打,來自四麵八方的黑衣人圍湧上錦繡殿。


    而錦繡殿外,滿滿都是熊熊燃燒的火把。


    一襲冰冷軍甲的範曉佇立在手執兵戈的禁宮軍中,抬手沉聲道,


    “陛下有命,今晚我等不得放一人出錦繡殿門!”


    忠義難兩全,要是有的選,範曉也不願站在這裏,更不知道是該希望沈君曦走出來,還是留在裏麵被帝王所控。


    ┅


    錦繡殿門被“砰”的撞開!


    一股烈風尖銳唿嘯湧入正廳,江楓手中玉扇旋轉翻飛,鋪天蓋地的梨花針迎風疾上,直麵闖入的三個人被銀針刺中,倒地不起。


    玉扇重迴手中。


    江楓偏頭又躲過兩枚要命的飛鏢,在棋盤上落下最後一枚棋,頗為哀怨的看向坐在一旁太師椅上的沈君曦,


    “鏡月啊,你得給我加些辛苦費。”


    窗外掠過片片陰影,腳步聲稀稀落落,顯然來人不少。


    而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異域的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她的臉龐和身上都紋著奇異的花紋,像極了靚麗的孔雀羽毛的圖案,長長的赤色尾羽畫在雪白的雙頰邊。


    花孔雀…東方羽。


    她看向江楓,笑著開口道,


    “江堂主,別來無恙,不過我的目標不是你,麻煩讓讓路。”


    江楓桀驁不羈的笑了笑,


    “認識啊,那讓路有好處嗎??”


    沈君曦卻覺得江楓廢話,一如鬼魅般轉身出門,以手為刃迎麵劈向少女正麵!


    少女反應極快,側身就閃!


    更在須臾間,抽出腰間匕首,迅疾劃向她改襲向自己腰間的手掌!


    沒人看清沈君曦在這一刻做了什麽,電光火石下,少女手中的彎刀匕首怦然掉落在地上。


    她整個人僵直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望著沈君曦。


    恐怖的“哢噠”“哢噠”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劇痛從後腰瘋狂蔓延,她的脊骨在竟在一寸寸的崩裂!


    “嘖嘖,等對手到麵前再抽刀,太晚太晚了。”


    江楓忍不住讚歎的起身。


    他看的清楚,沈君曦看似僅是拂過少女的腰,實則無形的內勁已經打上去了!


    一擊竟能寸寸斷骨,令對手無力迴天,實在是太猛,太颯了!


    小小的身軀…


    大大的力量…


    他意識到,對付沈君曦絕不能和她貼近身打,受別人一掌僅是震斷經脈吐血,受她一掌……


    江楓失神了,所以,她真的沒想過取他性命?


    單純的想把他打瘸了,不好追她?


    這時候,原本想繞進屋內的刺客見沈君曦人都出來了,朝她疾跑衝了上來。


    見少女溫熱的屍體躺在地上,牆頭另外兩人眼中迸發出兇光,運起輕功,手持鐵鏈、長劍,自高牆二話不說圍剿上她。


    刀光劍影,機關利箭,僅在刹那。


    場麵看似兇險,實則不然。


    用劍的沈君曦和用本命武器的沈君曦又是兩個人。


    用實力演繹了什麽叫一針見血。


    她神色淡淡,輕盈飄逸的躍上二樓月台,追命銀針一根接著一根悉數自她指尖迸出,快、狠、準!


    地麵傷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這些人不過是千毒教派的小嘍嘍,但她是隱門之主,練全了功法,受族中長老全部傳承,豈能是小嘍囉能對付的?


    她在屋內也能動銀針偷襲殺了少女。


    多此一舉,不過想把少女的同夥引下來,引入她的致命範圍內。


    一舉消滅。


    對沈君曦而言,動手殺人比動腦子考試,簡單百倍不止。


    她將錦繡殿外的火光收於眼底,重新落到門前。


    望著院中想上又不敢上的黑衣刺客,嗓音清冷如水,


    “你等奉命刺殺本侯,愣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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