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你這是去哪弄了條狗迴來?”


    沈君曦深邃的桃花眼忽然明亮,笑容中透著難以形容的溫柔。


    她逗弄地戳了下小奶狗濕漉黝黑的鼻尖,小奶狗好奇睜大眼睛,舔了舔她手指。


    她眸子便像是太陽生在了澄淨的湖水裏,明亮非常,顯然很喜歡。


    “宸王拉著我去了鷹店、逗貓兒店、鳥店,跑了好多店鋪!哎呦,我都沒想到京城中的公子那麽會玩兒,他們鬥雞、鬥蟋蟀、鬥鵪鶉、鬥狗,什麽都能鬥!”


    沈小北算了大開眼界了,以前他日日在武館哪裏見過這些富家公子玩兒的寵兒。


    蕭宸說道,


    “店家說它品種稀有,體格強健,長大後,甚兇,可以帶出去捕獵,看家護院也不錯。”


    “你打算拿這個做新婚禮?”


    沈君曦看向蕭宸,但凡腦子沒毛病,都不會拿讓她拿一條狗當新婚賀禮送給人家吧?


    蕭宸將凍得短腿有點發抖的小奶狗從桌上提起來,重新塞迴溫暖的鬥篷,微笑迴道,


    “買了一對黃金如意,俗氣是俗氣些,但小侯爺說了,心意到了就行,昨日見到晴兒姑娘的小狗,因為很是喜歡便也想買一隻養著。”


    沈君曦瞥了眼在他鬥篷裏拱來拱去的小家夥,“嗯”了一聲。


    “方才聽書童說下午會放榜,不如小侯爺等等再出們,我先去做些吃食喂小狗。”


    蕭宸早就看到了桌上的酥油餅,也看到了沈君曦唇上微小的碎屑,但他似乎缺少嫉妒的資格。


    光是看沈君曦吃旁人送的點心,他心底都會躥騰上來一股妒意。


    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因此他轉身時輕瞥了錦靈一眼。


    錦靈瑟瑟的低下頭,朝著沈君曦行了個禮就趕忙退下了。


    “不如我先去熬藥,我買了一支珍珠桃花流蘇簪等著送給箬竹姑娘,等會兒與家主一起迴府!”


    沈小北與沈君曦打了招唿,不等她點頭就轉身歡快地跑了,令沈君曦無奈失笑,箬竹是挺好的姑娘,也般配。


    蕭宸將小奶狗放迴屋裏,自己去廚房給小狗做吃食。


    小狗孤零零的被丟在寒冷的屋裏,嗷嗷的哀嗚。


    這令沈君曦躺在藤椅上曬太陽都曬不安。


    大火一事後,她聽不得犬類哀叫的聲音,尤為刺激神經,會不自覺的跟著焦灼。


    幹脆起身,推開西廂房門。


    小奶狗抬著下巴,見到眼前好高好高的門被打開了,溫暖燦爛的光終於照在自己身上。


    它興衝衝地搖著尾巴,繞著沈君曦腳的歡快地轉,嗲裏嗲氣的唿喚求抱。


    沈君曦將他提起來,重重薅了幾下腦袋,隨後帶迴自己屋裏。


    她屋裏暖和,地磚都是溫乎乎的。


    小狗像是個滾來滾去的雪球兒,撒開爪子跑,歡快的一直在笑,用眼睛朝著沈君曦笑。


    沈君曦蹲下地上看了它會兒,隨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塊上等的綠鬆石,詢問道,


    “有空給你雕一串鈴鐺,以後跑哪兒都有聲音,不容易走丟了,怎麽樣?”


    小奶狗吭哧吭哧地朝她跑過來,抬著下巴嗅了嗅那著那塊價值不菲的石頭,卻又扭著屁股跑了。


    因為它聞見了蕭宸手上的肉湯麵,對它來說,誘惑太大,味道實在是香噴噴!


    蕭宸彎腰將食碗擱在地上,看著小狗大口朵頤。


    不能吃的石頭對它而言可比不這碗湯。


    “怎麽把它提過來了?吵您清淨。”


    “你將它丟在屋裏,它見不到人一直叫,更吵。”


    沈君曦捏著綠鬆石站起身,沒好氣的橫了蕭宸一眼。


    “咳咳……我疏忽了。”


    蕭宸悶咳幾聲,略顯蒼白的臉上就呈現出一片病態的紅霞。


    沈君曦仿若看好戲一樣望著他的臉。


    如果他不出這個門,今日都不該喉嚨癢。


    “小侯爺。”


    這一聲尾音拉長,帶著不少可憐的味道。


    沈君曦環抱著雙臂靠在桌邊,唇角輕翹,不帶搭理他的。


    誰知道蕭宸膽子越來越大,徑直走過來,正麵攬住她,帶著灼熱的體溫輕輕的環住她的腰!


    沈君曦腰間僵了僵,就聽他壓低了溫軟的嗓音,懇求道,


    “有些頭暈,小侯爺能不能再幫我醫治,幫我下針好不好?”


    春風吹柳絮,飛花漫兮,湖波漾兮都不及他聲音之清婉,連落在耳邊炙熱的氣息都浸著主人的極致低柔。


    蕭宸最拿的出手的不是君子四藝,是溫柔細膩的絕色音容。


    “你今日一直在用美人計?”


    出乎意料的,沈君曦反應過來了。


    淺淡的語氣裏帶著興味,沒有迴抱他,也沒有拒絕他抱,處之泰然


    “小侯爺不喜歡美人,美人都被小侯爺趕走了,我這怎麽能算是美人計,僅是在求小侯爺多發善心罷了。”


    蕭宸克製因為埋在馨香墨發下想發出的喘息,克製著想要扣緊她腰的深深渴望,輕輕的解釋。


    他在抬眸時透過窗看到了背著琴出門的錦靈。


    錦靈自然也看到了兩人相擁的場景,臉上忍不住泛起羨慕,快速低下頭出去了。


    “你以為裝可憐,以為用美人計,小爺就能再給你施針,做夢!熬著吧你!”


    沈君曦傲嬌的冷哼一聲,輕推蕭宸一把。


    蕭宸攬抱的輕,兩人本就沒貼著。


    這一推就推開了。


    蕭宸卻悶咳著移步到了床邊,不急不緩的解開腰帶丟在床上,褪去肩上衣裳,膽大包天地拿起她的青竹筒,無聲的望著她。


    將恃寵而驕發揮到了另一個境界。


    他害怕她生氣,但是他想試探她的底線。


    唯有知道底線在哪,才能知道他能做的範圍在哪。


    “蕭宸!你欠揍了是不是!給小爺放下!”


    沈君曦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宸,他之前彬彬有禮,鮮少逾越,這會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君曦啊,為師親自給來給你送名帖,本年院考第一,一舉奪魁,你這孩子本事藏得深啊!”


    周學府痛快的笑聲冷不丁的從院門口傳來。


    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窗前的沈君曦,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蕭宸臉上閃過不防的慌亂,緊張的拉上裏衣,撿起腰帶。


    玩鬧歸玩鬧,傳聞歸傳聞。


    眼下籌謀奪嫡上位,他需要得到朝中多數官員支持,被周學府看到這幅模樣,不是小事。


    沈君曦得了大樂子,好笑的望著蕭宸。


    她將腳邊打著滾,露出粉嫩肚皮的小狗抱在懷裏,走出門外,朝著周學府眉眼謙遜的說道,


    “老師安好,學生竟能拿第一,莫不是老師批的卷,喜歡學生,故意放的水?”


    周學府的臉立刻就板了下來,


    “看你小子說什麽渾話!你這卷子棠相都瞧過了,讚不絕口啊!那論中興之本,你寫的妙哉!”


    “中興於一世之間,因王道衰而有能複興者,斯謂之中興!好!老夫喜歡你敢寫,甚喜之!”


    麵對周學府硬誇,沈君曦尷尬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淺顯理解是,想要中興,想要北唐由壞到好,得看皇帝,皇帝好就能好。


    但也能理解另一個意思,就是皇帝很好,已經帶著北唐由壞變好了,還需繼續努力。


    這東西誰看都不一樣,看怎麽解讀,畢竟她可沒指名道姓。


    “學生空了一題,也能榜首??”


    “議反者會被砍頭,論正者為百官所不齒,不屑一寫算得正解。”


    周學府說著,見蕭宸儀態端正的從沈君曦屋內出來,收了幾分笑意,臉色如往常般嚴肅,


    “宸王位居榜眼,最後一題倒也是空著的,算得不錯。”


    周學府對蕭宸沒什麽好感但也沒什麽偏見,說話還算公道。


    蕭宸垂眸,朝著周學府禮儀周全的拱手一拜,


    “學生愚鈍,幸能聽學於老師。”


    周學府點點頭。


    沈君曦心中猶豫了下,開口問向周學府,


    “昨日在宗正院聽說老師以內閣學士的身份重迴朝堂,可有什麽打算?”


    中書省內閣學士分好幾種,一種能上朝議事,為帝王謀臣,可兼職其餘官位。


    還有一種是在內閣中協助兩位丞相處理瑣事,沒什麽太大權利。


    周學府瞥了沈君曦一眼,歎了口氣,坐下身說道,


    “老夫不知道你小子對朝堂知道多少,姑且這麽說吧,老夫在書院教書十年有餘,這些年對朝中事,不想問,問了也沒資格管,但眼睛卻能瞧見世間疾苦。


    明明國勢中興,然賦稅半分未減少,去年不少州省、府商稅又加了一層。


    稅收拔高,但國策中的予民貼補,撫恤,每年都在減少。


    各地災荒時常不了了之,令人甚為寒心。”


    沈君曦心有所感,因此將小狗放了下來,坐到了周學府身邊。


    她以前不算了解周學府,如今忽然想了解了,說道,


    “蔣老師關心朝局,您似乎更關心民生。”


    周學府搖搖頭,看了眼蕭宸,沉聲道,


    “蔣公是有大智慧的人,但他爭強好鬥,他鬥幾十年,強盛時期曾憑借一己之力除去了半麵朝堂的異黨。


    可位高不勝寒,春風一吹,那些人該生又生,殺不絕,滅不掉,最後還引火焚身。”


    “人啊,精力有限,都忙著鬥,鬥到最後,還有空做實事嗎?


    為師勢單力薄,沒本事鬥,更不願結黨為派,這些年隻喜歡教書,盼著小兒郎們多聽些聖賢書以正其身,未來能學先賢,心懷大愛、小愛,著手小事,踏踏實實的福澤於民。”


    沈君曦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老師大智若愚,說的極是。”


    周學府看向沈君曦,難掩眼底喜愛,勸道,


    “陛下如今既想削弱傅氏又不喜棠相,因此動了召老夫迴朝的心。


    老夫看出,你也是不想鬥爭之人,鎮國府本可為中立,將軍早年悉數是被蔣公所牽引而行。


    小侯爺該有自己的打算,憑小侯爺的身份,早就不需要“名利”二字,不需要投入精力擴大門庭。”


    周學府一番話可謂推心置腹,他為什麽看中沈君曦?


    因為沈君曦藏拙,不願入朝,滿腹才華,未來是能辦實事的人啊。


    她有權有勢,背靠沈家軍,可為中立一黨,沒必要招攏其餘朝臣。


    因為招攏就意味著官官相護之勢斷不絕。


    大家做事都是為了博得上麵讚賞,而不是真心做事,以至於國策中虎頭蛇尾的事,數不勝數。


    譬如:霍風明知道戶部有問題,不好說。


    周學府是來當說客的,想拉沈君曦合夥,與他一同中立,放下門庭之爭。


    不畏不懼的敢得罪遍三省六部。


    沈君曦必須承認,如果哥哥健康,他願意接手鎮國府,身居不可動搖的高位。


    心懷天下黎民,的確不用像她這樣拉攏朝臣,爭來鬥去。


    僅需穩住鎮國府,在能力之內為百姓謀取福祉。


    然而,她沒時間顧慮這些。


    她的路就是鬥,以最快的速度除掉異己,讓門庭東山再起,再得百年繁盛。


    功成身退時,但求爺爺、哥哥、沈家兒郎皆安然無虞。


    她還有血海深仇,還有振興隱穀之責,決不能讓隱穀就斷在自己手裏。


    她背負著太多太多人的希望,她沒有的選,沒有資格選,她的路僅有一條。


    “周老師未免太看得起學生,這第三黨,學生做不得,爺爺也多有交代,然,學生由衷感謝周老師那日相助。”


    沈君曦心下無奈,起身朝著周學府恭恭敬敬的感激行禮。


    她感謝周學府那日挺身而出,徹底讓傅太師告別了尚書令一職。


    願意保護學子的老師,一身傲骨的老師,令她發自內心的敬佩。


    周學府這般人是拉攏不了的,他是理想派,可以說過於理想了,官官相護是人性,水至清則無魚啊。


    周學府神色有些失望,但沈君曦連沈昊山都搬出來了,他亦是無可奈何。


    見沈君曦知禮感恩,起身透露道,


    “尚書省掌管六部,六部之中多為你們那些門庭中人,老夫孤立無援難以打理,因此老夫打算留在中書省。”


    沈君曦低著頭,心歎棠容險了。


    她還沒想好招數對付另一位宰相。


    然而,周學府卻拍了拍她纖瘦的肩膀,朝外走著,沉聲說道,


    “江山社稷,百姓民生,關係甚大,老師雖為獨木,未來難支於朝,亦會漸漸人微言輕。但老師會盡力規勸皇上,留棠相下來。”


    “為師知道他於你有用處,你在書院數月,為師沒能教你什麽,如今你出師入世,盼你能惦念著為師心中所願,今日所求。”


    沈君曦驚訝的抬頭看向周學府背影,一時間心潮洶湧。


    周學府不在局中卻了然於心,半分不為自己利益。


    僅希望她能惦念著他今日的話,未來少與門庭爭鬥,不為輸贏,不為名利,不為門庭,減民賦稅,扶民危難。


    就這實實在在的兩件事,不是做給誰看,不是做了能得到什麽,單純的為百姓去做。


    “周學府是一位好老師,咳咳……小侯爺以前還給他取外號,周扒子。”


    蕭宸輕聲開口,轉移了沈君曦的思緒。


    沈君曦斜了蕭宸一眼,


    “什麽周扒子,越來越不知禮數,往後不許提。”


    蕭宸輕笑,還沒開口,就聽外麵有太監遇上了周學府,扯著公鴨嗓諂媚喊道,


    “哎喲喲,這不是周大人嗎!咱家就說今日這日頭好的稀奇,準能遇上貴人,咱家給周大人請安咯!”


    “哼,老夫還沒找你,你那內務府烏煙瘴氣!昨日老夫在宮中聽宮女說內務府幾個掌事公公膽大包天,私擄民女!


    有女子被扒去衣裳,拴上狗繩被太監戲弄,迴頭還希望常總管給老夫一個交代,否則老夫定叫你好看!”


    周學府冷著臉狠斥責常福,常福神色僵硬。


    他從藏嬌樓帶了女子在身邊後,身邊各部的掌事太監心癢難耐,花了銀子從宮外買了女子,有幾個貞潔不屈的確是強擄來……


    吃癟的連連低頭道是。


    周學府的確沒人喜歡他……


    不做官他什麽都不管,隻要官在其位就什麽事都要管。


    敢管,也不在乎事大事小,做了有沒有好處。


    周學府的斥責沈君曦也聽見了。


    她原本隻想在宮中埋下眼線,她的那些姑娘們久經風月情場,時刻懂得自保,又外稱是她的舞姬不會受什麽欺負,但若是其餘太監效仿便為禍。


    她沒想過會引起這般禍事,果真看見的是權鬥,看不見的盡是人性險惡。


    “小侯爺,咱家的小祖宗,咱家又來給您報喜了。”


    不同於在院外的青白的臉色,常福的臉上再次掛上真情實意的喜意,滿麵春風的走向沈君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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