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上被踢了一下又一下,桑晚有些惱。


    桌子底下的這種小動作總讓她想起‘不正經’這三個字,況且許連城的動作明顯帶著輕佻,腳踢她腳踝,又會輕輕地剮蹭一下,她往後縮,他卻又跟過來。


    啪


    她重重放下筷子。


    “怎麽了?”譚芸不解。


    桑晚往後一推桌子,起身,“沒什麽,我去一趟洗手間。”


    目送桑晚離開,譚芸斜了眼兒子,“你又幹了什麽?”


    許連城抿了口酒,說沒什麽。


    “你們聊了什麽?”他問。


    譚芸抿唇笑,“怎麽?這麽關心,想知道迴去的時候自己問桑晚不就好了。”


    許連城也知道她不會說,看了看她,突然道,“您盡快迴去吧。”


    “……”譚芸。


    她沒想到話題怎麽突然就轉到她身上了。


    “奶奶一直希望你能迴去,現在他病了,正是好時候,她要是開了口,你又拒絕不了,不如早點走。”


    譚芸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看著許連城的臉,又沒有說下去,半晌道,“我知道。”


    “聽了幾句軟話,你別又心軟。”許連城的目光落在酒杯上,語氣有些飄,“……挺不值得的。”


    譚芸默然。


    她的婚姻很失敗,以至於影響的許連城都這麽為她操心。


    飯後,三個人走到餐廳門口。


    許連城喝了酒,桑晚開車,先送了譚芸迴酒店。


    到了地方,譚芸下車,讓他們早點迴去休息,又對著桑晚揮手,“再見。”


    桑晚頷首,“許太再見。”


    車子重新啟動,許連城一隻手撐著額頭,在副駕半闔雙眼,桑晚側頭看了他好幾次,他都沒動靜。


    醉了?


    她不確定。


    就在她想要不要問一聲的時候,許連城突然睜開眼。


    兩個人目光對上,他問,“怎麽?”嗓音低啞。


    桑晚別開臉,看著前方,“沒什麽,想問你要不要喝水。”


    許連城,“哪裏有水?”


    桑晚,“……”


    許連城的車上當然一直準備的有水,她問那句與其說是問話,不如說是客套話,可是許連城這麽鄭重其事的迴答,她就不自覺視線偏移,把車子內部掃了一圈。


    的確沒看到一瓶水。


    她心裏泛起輕微的不自在,看到不遠處是家便利店,就踩了刹車。


    “我去買一瓶。”


    許連城沒有阻攔,反而嗯了聲。


    桑晚推門下車。


    便利店裏隻有店員守在櫃台,桑晚站在貨架拿了瓶水,忍不住又迴頭看了眼外麵,許連城已經下了車,正靠在車門,手裏夾著煙,臉朝著她這個方向。


    她很快付了錢。


    迴到車前,把水遞給許連城,等了等,見他沒有上車的意思,問,“不走嗎?”


    許連城吸了口煙,吐出來,隔著煙霧,突然開口,“生日禮物想要什麽?”


    12月是她的生日。


    桑晚,“不過生日,也沒有想要的。”


    許連城笑笑,“也不想許願?”


    “許什麽願?”許什麽願望能實現?她搖了搖頭,平靜說,“我沒什麽心願。”


    許連城凝視她,上半身往前俯,“真的?”


    “桑晚,真的什麽心願都不要?也許我什麽都會答應你。”


    桑晚看著他,突然問,“真的?”


    “嗯。”許連城又靠了迴去,一根煙燃盡,他重新又點燃一根,打火機啪一聲,“你說。”


    桑晚有一瞬間的衝動。


    她想問,如果她說從此兩個人分道揚鑣,許連城會不會答應?


    這股衝動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格外有力,對著許連城一副勢在必得的臉,有想要不管不顧的勁。


    可那些話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桑晚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害怕,其實應該不是,她不是因為害怕許連城發火,而是有另一種力量壓製了她。


    “真的沒什麽心願。”桑晚說,“你如果真要送,就還是跟以前一樣,送我首飾衣服就行。”


    那也是最保險的禮物。


    許連城聽完,唇角微不可見翹了,帶了點淺笑,眼睛上挑,說,“真不要?”


    桑晚覺得他意有所指,但她不打算配合他演這些欲迎還拒。


    她看得出來許連城有些醉。


    雖然今天的酒遠不是他的量,但許連城整個狀態都像人都很虛。


    “迴去吧,你醉了。”桑晚說。


    風的確吹得他頭很暈,醉酒最怕風,本來車上的時候他隻有三分醉,現在大概是六分,可腦子又格外清醒。


    許連城,“那我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不管你問什麽,我都會迴答。”


    “桑晚,你要不要試試?”


    許連城的語氣帶著蠱惑,像個誘人犯罪的大灰狼似的,桑晚瞬間有種無語的心情。


    她現在無比確信,許連城腦子是不太清醒。


    她不想理會,轉身想迴到駕駛座,被許連城握住手腕,“沒問不準走。”


    桑晚迴頭。


    許連城,“我說問,你必須問。”


    桑晚歎氣。


    她重新麵對他,將他抓著自己的手給揮開,突然舉起一根手指,“這是幾?”


    許連城,“……”


    “那這是幾?”桑晚又豎起一根手指,許連城還是毫無反應,她放下手,得出結論,“你醉了。”


    許連城愣了兩秒,突兀嗤了聲。


    “桑晚,你-”


    桑晚表情非常正經。


    許連城突然閉嘴。


    他覺得這個遊戲很幼稚,而在這浪費了半個小時更是很不值得,他扔了煙用腳踩滅,拉開車門。


    “走了。”


    他彎腰剛要上車,又聽到身後人問,“你今天為什麽踢我?”


    動作一頓,轉身看去。


    桑晚表情風光月霽,“你那樣算是非禮。”


    去他媽的非禮。


    許連城露出雪白牙齒,“非禮?”


    “不是嗎?”


    許連城沒迴答,他重新關了車門,站在她麵前,高大的身影把她籠罩住,像是把她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自己懷裏,視線向下,眼睛似笑非笑。


    桑晚突然不太敢看他,別開視線。


    “桑晚。”許連城音調低低的,像綢緞一般絲滑,“如果硬要說,那應該是騷擾。”


    “你覺得呢?”


    桑晚臉有些紅,手不自覺蜷縮,她迴答不出來。


    許連城又彎腰貼近她臉頰,“桑晚,你覺得我騷擾了你嗎?”


    桑晚強裝鎮定,“你要這麽說,也行。”


    “反正猥瑣的人不是我。”


    許連城一怔,隨之突然咧嘴而笑,他聲音悶悶的,胸膛起伏,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事,一直笑了半分鍾才停下。


    下一刻,他抬手把她摟緊了懷裏。


    “好,猥瑣的是我。”


    可是,為什麽你不開口要求跟猥瑣的人分開呢?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看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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