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一向安靜,院子裏的花在路燈下發出清淡的香味,一陣陣地往許連城的房間裏飄。


    桑晚走到落地窗前站定,正巧看到許家大門打開,兩輛車接連進來,很快,車子停下,許沁扶著許老太太的胳膊下車。


    桑晚對此並不意外,許家老太太要是在家,曹珂進不了門。


    不知是否感受到她的視線,許沁走到半路突然抬頭往她這看了眼,桑晚並沒有挪動,房間裏沒有開燈,許沁見不到什麽。


    她們很快進了大廳,桑晚就見不到了,房子的隔音好,聲音也聽不到。


    她重新挪到沙發坐下。


    她以為還要等很久,沒想到不過幾分鍾,門就被推開。


    許連城走進來。


    同時進來的還有樓下的聲音,似乎是女人的哭聲,“……都是連城……”


    許連城自然也聽到了,他嘖一聲,沒好氣地一腳把門踢上,徹底隔絕了曹珂的告狀。


    隨之,他走到床邊打開台燈,從抽屜裏摸出香煙和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朝天吐出,煩躁的神色才有所減緩。


    桑晚一直隨著他動作移動視線。


    許連城一屁股坐在床上,問,“看什麽?”


    桑晚開口,“要緊嗎?”


    “死不了。”


    桑晚,“……”


    許連城叼著煙,起身三兩下解開衣服脫掉,露出肌肉流暢的後背。


    桑晚不明所以,見他從衣櫃裏翻出一件新襯衫重新穿上。


    “衣服怎麽了?”她問。


    “髒了。”許連城將衣服穿好,然後將舊衣服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桑晚看著沒說話。


    換好了衣服,許連城的情緒似乎也平和多了,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門,風一瞬間從外麵吹進來,隱約還有樓下客廳許老太太的聲音。


    聽不清在說什麽,但是語氣並不急躁。


    許連城靠在了門邊,單手插著口袋,煙一口接一口的吸著,沒有停下的意思,是一種肉眼可見的煩躁。


    桑晚問,“不下去解釋嗎?”許家老太太剛迴來許連城就上了樓,餘地全留給了曹珂發揮,以剛剛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曹珂也沒打算留情。


    許連城看她,“解釋什麽?”


    “解釋不是你的錯。”


    “老頭子要是就這麽死了,自然就是我的錯。”


    這話也對,桑晚問,“那你害怕嗎?”


    許連城聞言輕笑了一聲,他問,“那你呢,害怕嗎?”


    桑晚不知道他問什麽。


    “……什麽時候那麽老實了,讓你來就來。”


    原來是這個事。


    “不怕許家吃了你?”


    桑晚沒答,反而問,“那你呢,你迴來幹什麽?”


    “有人要給我當媽,我當然要迴來看看。”


    他不喜歡曹珂,理所應當。


    桑晚,“我沒答應曹珂。”她也不喜歡曹珂,可能他們兩個唯一能統一的認識都在這點。


    “我知道。”許連城把煙一扔,幾步走到她麵前,雙手按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困在沙發與自己之間,“我聽著呢。”


    桑晚眼神一怔,“你一直在外麵?什麽時候?”


    “你猜。”


    桑晚抿唇,突然開口,“你跟蹤我?”不是疑問句,完全肯定的語氣。


    “嗯,跟蹤了。”語氣有些無賴。


    桑晚臉色難看,許連城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會,在她發怒的前一秒,又繼續道,“……我沒那麽閑。”


    “那你怎麽-”


    “我要迴家,還要給你報備?”


    桑晚不說話。


    她覺得過分巧合,但也不是不可能。


    桑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我們什麽時候走?”


    “想走?”


    他整個人還以俯瞰的姿勢籠罩著她,桑晚用手抵住他肩膀,問,“你不想?”


    許連城挑眉,正要開口,門被咚咚敲響。


    桑晚看他,許連城蹙眉,走過去打開門。


    許沁站在門口。


    “姐。”許連城喊。


    許沁往房間看了一眼,桑晚已經站了起來,衝她點頭,她也迴了個,然後對著許連城說,“晚上還走嗎?”


    許連城沒答反問,“樓下怎麽樣?”


    “還在鬧。”


    許連城就一聲冷笑。


    許沁也是一言難盡,說,“奶奶說,現在天晚了,讓你住一晚再走。”說完看向桑晚,“桑晚也留下吧。”


    許連城蹙眉,“奶奶說的?”


    “嗯,奶奶明天有話說。”


    “說什麽?”


    “明天你就知道了。”


    許連城,“不能提前透個風?”


    許沁嗔怪,“別耍嘴皮子,好好休息,明天早點起床。”


    許連城就笑了笑。


    門重新關上,桑晚看著他,“我要迴去。”


    許連城抬眼望過來。


    桑晚,“如果有其他事,我明天再過來。”


    她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許連城沒理她,將落地窗拉開得更大,走到陽台,桑晚跟在他身後,“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我說不要在這裏過夜。”


    “我的床沒放釘子。”許連城彎腰往下看了一眼,手指在護欄邊隨意比畫了一下,迴頭看她,“所以你到底在怕什麽?”


    怕什麽?


    有些人她就是不想見。


    “不管你奶奶對我有什麽安排,我都沒異議,她沒必要跟我談,我也沒必要留在這。”對於許家而言,她隻是個小人物,隻能隨意被安排,而不用有什麽個人想法。


    “別找不痛快。”


    許連城語氣轉冷,又打量了她一眼,問,“怕高嗎?”


    “什麽?”


    許連城手撐在護欄,突然一躍而起,從陽台跳了下去。


    “許連城-”


    桑晚心髒漏了一拍,立刻撲過去。


    她緊緊捏著圍欄,手指泛白,探出半個腰往下一看,發現許連城正站在一塊凸起的水泥板上,那塊板介於一樓跟二樓中間,不大,許連城個子高,站在上麵一伸手,正好能摸到二樓的陽台。


    桑晚瞪大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怎麽也沒想到,許連城竟然會幹出這種事。


    爬窗戶跳樓,這在她眼裏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才會做的事,許連城做得真的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你-”


    許連城沒看她,又從水泥板跳到下麵的草地,穩穩落地。


    “跳下來。”許連城仰頭看她,語氣依舊強勢,“怕高就閉眼,怕疼就忍著,不想走就迴去睡覺。”


    桑晚,“……”


    桑晚立刻脫了高跟鞋,提起裙擺,抬腿從圍欄跨出來,反手抓住護欄,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分遲疑。


    徐連城眼眸帶出笑意。


    桑晚落在了那塊水泥板,然後蹲下身,往下看。


    許連城正站在草地上仰頭一眼不錯地盯著她,表情嚴肅,雙手張開,說,“別緊張,我在下麵。”


    這應該是他難得的體貼話,桑晚突然有個奇怪的感覺,她想她要是就這麽摔死在許連城麵前,他會怎麽樣呢?


    但這想法隻是隨便想想而已,她很惜命,不想死。


    落地的瞬間,她被許連城一把摟緊懷裏,隨之而來的是他劇烈的心跳。


    很快。


    她從他懷裏抬起頭,許連城麵色如常,問,“怎麽?”


    桑晚沒說話。


    許連城沒再追問,打量她一眼,覺得沒什麽不妥,握住她手腕往停車場走。


    桑晚迴頭,客廳裏燈光通明,許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她麵前跪著一個人,不用看都能猜出來是誰。


    那是她最討厭的修羅場。


    而萬幸,她不用參與進去,她正被人帶離這片戰場。


    而帶她走的人……桑晚抬頭去看,隻能看到許連城的後腦,她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但是胳膊上的手,卻異常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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