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廖阿姨敲門進來,說飯已經做好了,問我們要不要在這裏一起吃。


    蘭姐看了一下手表,見時間快五點,對廖阿姨擺擺手說不用。便拿起桌上的大哥大,站起身掃視了何姐和我一眼,說我們也走吧。說完走出辦公室,又去了廠房裏。


    我把辦公室的門鎖好,何姐站在院子裏的樹下望著遠處的塘朗山,笑著說,阿新,這裏風景優美空氣清新,若不是在皇崗買了房,我還真願意住在這裏。


    這女人平時對我愛搭不理的,突然對我這麽隨和說笑,還真讓我有些不習慣。


    我沒理她的話,就當她在自言自語吧,我掏出煙點上,見何文才眼巴巴地看著我,我也給了他一支。何文才對我笑了笑,把煙接在手裏,沒有馬上抽。


    蘭姐從廠房裏出來,直接上了車,我和何姐也跟著上了車。蘭姐把車子開到大門口,交代何文才晚上盡量早點把院子鐵門鎖好,有啥事找李廠長或打我的電話。


    何文才連連笑著點頭,蘭姐這才開著車離開。


    經過桃源村菜市場時,我從車窗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菜市場出來,竟然是茶香,她手裏提著菜籃子,麵無表情向右邊走去。


    我心情激動地讓蘭姐停了車,跑到茶香身前,倒把茶香嚇了一跳,她怔怔看著我,似乎已經不記得我是誰。


    我心裏有些失望,笑道,茶香,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新呀,跟喜平一個村的,跟喜平關係很好的小新。


    茶香這才記起我,笑著說,你變化太大了,讓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來。


    我見蘭姐在按喇叭催我,又跑迴車旁讓蘭姐先走,我說我等會搭公車迴去。


    蘭姐笑著說,這女子長得挺漂亮的,不會又是你的老相好吧。


    我沒想到蘭姐也有這麽八卦的時候,指著跟過來的茶香對蘭姐介紹說,她是我嫂子。


    蘭姐對茶香點了點頭便開車走了。


    茶香見蘭姐的車走遠,問道,小新,你怎麽會認識這麽有錢的女人。


    我說你怎麽知道她有錢。


    茶香笑道,別以為我不懂,她開的車是奔馳,聽說要五六十萬一輛,開這麽好的車,能沒有錢麽。


    我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茶香指著前麵的分岔路口,笑著說道,清平在那裏開了一個服裝店,喜平也來了深圳,他幾次說要去福田找你,可惜不知道你住在哪裏,沒想到你反倒過來了。說著話,帶著我往前走。


    我問道,茶香,你們來深圳多久了。


    茶香說快一年了。


    我歎道,沒想到你們來了這麽久我都不知道。


    茶香說,清平自從在這裏開了店,每天趕著做衣服,很少出門,不要說你,就是清平家的親戚都有不知道的。


    跟著茶香來到店鋪,店鋪不大,隻有二十多平米,店裏除了清平和喜平外,還有一個女孩,以前在老家見過,好像是喜平的啥親戚。


    清平和喜平見我過來,都很高興,清平問我是從哪裏過來的。我說從西麗那邊過來的。


    喜平看著我說,小新,你的變化挺大的。


    我說我怎麽不覺得。


    茶香說,你經常照鏡子自然不會覺得,隻有我們這些幾年沒見過的人才會知道。


    我說,那你說說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差了。


    茶香說,也不能說是變好或變差吧,隻是覺得你身子比以前要壯實些,但你的臉又比以前要顯瘦些,感覺沒有以前那麽陽光了。


    喜平說,我倒是覺得小新比以前更帥了。


    我指著臉上的疤痕笑著說,帥啥帥,這裏都有傷疤了。


    喜平問,你這傷疤是怎麽來的?


    茶香笑道,這還問,肯定是女人抓的。


    清平問啥事讓女人對你下這麽重的手。


    我擺擺手笑著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說還好,一說全是淚。


    茶香看著我說,我要上去做飯了,這店裏也沒個落腳的地方,小新,要不你跟我一起上樓去坐吧。


    我說我還是現在迴福田,下次再來。


    喜平說,難得過來遇上,怎麽能不吃飯就走,你先跟我嫂子上樓坐坐,等我把手裏的這幾件衣服車好,我也就上來,到時我得跟你好好聊聊。


    我見推辭不過,隻得跟著茶香上了二樓,進了房間,裏麵是兩房一廳。


    茶香先讓我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又打開電視讓我看,這才去廚房裏忙。


    我掏出煙點上,走到廚房門口看著茶香做飯,茶香看著笑道,特別喜歡看你抽煙的樣子,又帥又酷。


    我笑道,你不會被我迷住了吧。


    茶香說,這還不至於,對你有些好感倒還是有的。


    我問店裏的生意怎麽樣。


    茶香搖頭說,不怎麽樣,這邊太多製衣廠了,工價壓的很低,還不如在老家那邊,在老家起碼吃住不像這邊這麽費錢。


    我安慰說,做生意需要時間積累,等時間一長,老客戶多了生意會逐漸好起來的。


    茶香說,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隻是這裏房租比老家貴得多,這個積累的過程就會變得很難,再說就算我們做起了口碑,說不定到時這小區進行改造,房子全部拆掉,到時我們的所有努力也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我歎道,還真有可能,深圳很多沒建幾年的小區,那些房子看起來還很新,被開發商一收購,小區所有的房子全部拆掉,重新建成高樓。


    茶香說,這些還隻是以後的事,目前最讓人頭疼的是,每月還有人來店裏收保護費,店裏好不容易賺了一點錢,又被那些流氓給搶走了。


    我說這村裏的治保會不管麽。


    茶香說,管,怎麽管,治保會總不能時時派人在店鋪門口守著吧,那些流氓都是半夜來收錢,治保會的人在,他們不來,一走他們又來了,你也知道,清平的腿那樣自不必說,喜平又是個老實人,從沒跟人打過架,怎麽跟那些流氓對抗,所以每次都是花錢消災算了。


    我說怎麽不換一個地方。


    茶香說,我們打聽了,深圳哪裏都差不多,明麵上有警察管,暗地裏差不多,都有黑幫收保護費。


    我說,我住的那裏好像沒聽說過有收保護費的。


    茶香問我住在哪裏。


    我說住在石廈,離福田新區委不遠。


    茶香說,這我信,流氓再兇橫也不敢在當地政府附近鬧事,那些流氓也隻能欺負一下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普通人而已。


    這時喜平上樓來,問我們在聊啥。


    茶香說,喜平,你上來怎麽不買兩瓶啤酒上來。


    喜平摸著後腦勺笑道,一時沒想到,我這就去買。說完又轉身下了樓。


    茶香指著喜平對我無奈笑道,你也看到了,喜平到現在還像個孩子,一點都不成熟。


    我問茶香和清平打結婚證沒有。


    茶香說去年已經打了。


    我問什麽時候要孩子。


    茶香瞅著我說,孩子哪是說要就能要的。


    我想起金紅和敏華的事,沒敢再問。


    茶香見我不問,笑道,怎麽不說話了。


    我岔開話題笑道,兩個房間怎麽睡,你和清平一個房間,喜平和那個女孩總不能睡在一個房間裏吧。


    茶香說,這有啥,出來哪有這麽多講究,你可能不知道,在東門那邊,五六家人住在一起,還是上下鋪的,上鋪的放個屁下鋪的都能聽到,但為了省錢又有啥法子。


    茶香一邊和我聊著天,一邊把飯菜已經做好了,喜平這時提著兩瓶啤酒上來。


    茶香指著喜平對我無奈笑道,你看看,我讓他買兩瓶啤酒上來,他就真的買兩瓶上來,就不知道多買幾瓶,就算喝不完放在家裏也不會壞,真是一點都不會變通。


    茶香招唿我坐下,又讓喜平陪著我喝酒,自己則去了衛生間洗澡。


    喜平隻喝了一杯啤酒便不喝了,說晚上還要做事,不能再喝。我知道裁縫做事最需要小心的,也沒再勸,喜平匆匆吃完飯,讓我慢吃,用兩個飯盒裝好飯菜便提著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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