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院。


    宋佑寧剛到,太醫和郎中已經在了,她隻得退到一旁,聽了聽太醫的診斷。


    王媽媽見狀,來到了宋佑寧的身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世子夫人,老夫人突發高熱,昨天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誰知道早上還沒等到郎中過來,就直接暈倒了。”


    宋佑寧安慰道:“有太醫來看,老夫人不會有事的。”


    王媽媽又說道:“老夫人這幾年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以前有世子夫人照顧著,還稍微康健一些,現在是沒有一日舒舒服服的,藥也沒斷,人卻受了不少罪。”


    宋佑寧聽出來了王媽媽的意思,是想要幫著老夫人勸說自己,讓自己迴來照顧呢。


    正在這時,謝司瀾也走了進來,又聽了一遍太醫的診治,見到太醫連連搖頭,謝司瀾的臉色也陰沉無比。


    侯爺和楊氏、其他幾房的人都來了,一屋子的人,氣氛非常的凝重。


    倒顯得站在一旁的宋佑寧,格外的冷靜。


    謝司瀾親自送了太醫出門,楊氏便看見了角落站著的宋佑寧。


    楊氏:“宋氏,你還藏在那裏幹什麽?你之前用的那什麽推拿,快些過來給老夫人用一用,讓老夫人快些醒來。”


    建安侯也看了過來,他一向是不過問後宅的事情,和宋佑寧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是宋佑寧也能夠感覺到,建安侯並不喜歡她。


    之前宋佑寧還能夠為了謝司瀾討好建安侯和楊氏以及其他幾房的人,總是花了心思給他們準備養生膳食,做足了乖巧懂事的模樣。


    此刻,宋佑寧已經離開,臉上的表情也不想管理了,雖然走到老夫人的病床前,但也隻是對建安侯和楊氏微微點頭。


    到底還是年長的長輩,宋佑寧骨子裏麵的禮數不能少,卻也做不了原先的熟絡尊敬的樣子。


    建安候敏銳的察覺到了宋佑寧的不同,但也隻是多看了她一眼,隨即冷漠的收迴目光。


    對於建安侯而言,他的兒媳婦是誰都行,隻要能給侯府帶來利益,有價值就行。


    王媽媽給宋佑寧搬來了小凳,她便坐在床前,握著老夫人的手臂,開始用自己的手法推拿起來。


    謝司瀾進來的時候,剛巧就見到宋佑寧收迴手,正趴著身子喊老夫人,“老夫人,沒事了,大家都在這裏看著你呢。”


    老夫人剛睜開眼睛,腦子還有些混沌,聽見宋佑寧的聲音,這才轉過來彎兒,“阿寧,你終於從靈山寺迴來了……”


    宋佑寧皺眉,心說老夫人不會是糊塗了吧?


    這話宋佑寧沒有迴答,站起身讓到了一旁,讓建安侯上去和老夫人說話。


    她本是隨意退了幾步,但因為屋子裏麵站滿了人,有些擁擠,宋佑寧不知怎麽的,就站到了謝司瀾的旁邊。


    謝司瀾在宋佑寧左側後麵一些,靠的很近,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此時讓宋佑寧很是反感。


    隻聽謝司瀾說道:“你之前給祖母做的那些膳食,以後要更加仔細一些。方才太醫說了,祖母的身子還是得好好養著。”


    宋佑寧不動聲色的後退兩步:“我已經將方子寫給廚房了,讓他們照著做就是了。”


    現在已經和離了,宋佑寧也不可能成天的往侯府裏麵跑,免得還讓謝司瀾覺得,她占著世子夫人的位置,不願意放手呢。


    宋佑寧也不想來侯府看見這些人,平白的給自己心情添堵。


    謝司瀾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沉不住怒氣,“宋佑寧,原來你以前都是裝的?之前這些都是你親自做的,現在你是覺得我給你好臉色了,你裝都不願意裝,也不願意動手給祖母親自做飯了嗎?”


    宋佑寧心中一痛,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為了討好謝司瀾,為侯府這些人做的一切,謝司瀾都是看在眼中的。


    隻是他覺得那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從未心疼過她,也從來不將其放在眼裏。


    宋佑寧輕聲道:“是啊,我不想再裝了。”


    不想再裝賢妻良母,更加不想再裝乖巧懂事,也不想裝作善良大度,讓自己繼續委屈了。


    聽見宋佑寧直接承認,謝司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屋子裏麵這麽多人,他不想發作,有失儒雅。


    謝司瀾拉著宋佑寧的手腕,將她扯到了門外,本想用力將她甩開,沒想到宋佑寧先一步甩開了他的手。


    宋佑寧摸了摸自己被抓疼的手腕,冷眼看著謝司瀾,“謝司瀾,原來你都知道以前我為侯府做的這一切,知道我受的那些委屈。這麽多年了,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


    有愧疚,說明謝司瀾曾經某一刻,對她還是有一些情誼的。知道這一點,宋佑寧心頭也有些安慰,最起碼她知道自己不是被人從頭到腳欺騙著。


    即便是真心易改,最起碼她也曾經擁有過,那以前的那些輾轉難眠的日夜煎熬,也還算是有些價值。


    謝司瀾嗤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他惡狠狠地盯著宋佑寧,眼中是如刀子一般的冷漠厭惡,“宋佑寧,我怎麽可能會對你這種下賤的女人有愧疚啊?我巴不得你死了,再也不要在我的麵前出現,免得髒了我的眼,時刻讓我惡心。”


    髒?


    宋佑寧覺得可笑,她到底做了什麽,讓謝司瀾這麽淩辱她?


    宋佑寧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紮著,泛著密密麻麻不甘心的疼。


    她自問,從嫁入侯府,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照顧好侯府的每一個人,即便是她生病,也從來不敢懈怠。像是老夫人,建安侯、楊氏、謝司瀾的膳食,從來都是她親力親為。


    她也不是天生就會做藥膳的,以前隻是看了一些書,聽娘親講了一些,耳濡目染記得一些,但要說下廚,她還從來沒有。


    也是到了侯府,為了謝司瀾,為了討好這些人,即便是切到手,手指燙出泡來,也咬牙堅持著,一日三餐,隻求照顧好他們的身體。


    曾經她懷孕的時候,頂著大肚子做飯,眼前眩暈,差點一頭栽進去灶台,頭發都燒了幾縷,最後膳食晚了一刻鍾的時間,還遭到了楊氏的處罰,讓她在盛夏的烈日下足足站了三個時辰。


    當時她腹痛難忍,請求謝司瀾說句好話,想迴去休息,卻遭到他無情的拒絕和嘲諷。


    一樁樁一件件,宋佑寧覺得自己從未對不起謝司瀾,可他如何能這麽討厭自己呢?


    往日那自卑的絲線,再次將宋佑寧纏繞到窒息,還好她早已抽身,猛地清醒,眼中霎時清明一片。


    宋佑寧冷冷看著謝司瀾,眼中再無波瀾。


    誰也不能再拿著家人的名義,傷害她了。這樣的家人,她也不會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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