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呂秀才,大牛,大妹子,別割了,先迴家吃晌午飯去!”


    午時二刻,太陽已經烈起來了,秋老虎曬得江大山汗流浹背,露出來的胳膊上顯露出古銅色的皮膚,還有一身經年累月幹活兒鍛煉出來的腱子肉。


    “呂秀才,大妹子,大牛,快過來喝口茶水,別曬中暑了!”


    李氏雖然也滿頭大汗,但因為這個時代保守的思想,她連袖子都沒有挽起來,此刻一邊用帕子擦著汗水,一邊跟江大牛他們招唿著。


    “嚓~嚓~嚓~”


    “嗬~嗬~嗬~”


    聽見娘親的唿喊,江大牛又割了三叢稻穗,這才大口大口的喘著熱氣直起了腰身。


    “啊……”


    哪怕是這具身體正處在年輕力壯的歲月,可是一個上午的彎腰割麥子,也讓江大牛覺得現在他的腰杆不屬於自己了。


    “土豆!紅薯!辣椒!”


    “我要趕緊把這三樣東西兌出來,管他這個朝代有沒有,隻要是糧食,就可以頂得上糧稅,到時候我也不用再這麽辛苦了!”


    “我的夢想是當一個逍遙土財主,而不是辛辛苦苦的效仿先輩,成為一個腳踏實地的黔首農人!”


    雖然農人很偉大,但是自古以來,吃好喝好穿好的從來都不是農人。


    所以江大牛一開始就很確定,自己的目標是當一個花錢的地主老財,而不是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


    “一個多月已經夠了,說起來我還是靠了係統,不然光是那些菌子我就認不全,後來遭遇流民的時候,我也沒那個本事把幾個大人放倒在地上!”


    “既然都靠係統了,我還非得強個啥,直接躺平不好嗎?”


    “正好!土豆可以秋天種了冬天吃,紅薯也可以秋天種,辣椒同樣可以進行秋種!總之,隻要是地裏能吃的東西,好像都可以秋種?”


    江大牛一邊錘著自己的老腰,一邊有些暴躁的想到,然後迴頭看了一眼田裏尺餘長的稻樁。


    “大牛,你說的稻樁我們都留了,你確定之後還可以再長一次稻穀嗎?”呂秀才同樣被曬得滿臉汗水,甚至他那因為逃難有些蒼白的皮膚,此刻都多了幾分黑黝黝的光芒。


    “咕咚咕咚~從古至今,我就沒有聽說過秋收以後的稻樁還能再長一輪稻子的事兒啊!”此刻他一邊喝著張巧雲遞過來的解暑茶,一邊對江大牛問道,神情既有些懷疑又充滿了期待。


    秋收的時候留稻樁,這是江大牛在族老舉行開鐮大會的時候提出來的,不過村裏有多少人會聽他的話就不確定了。


    “其實我也不確定,但是就算這些稻樁沒有再長稻子,留在田裏沃爛了也能肥田嘛!”


    江大牛笑著說道,他提這個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畢竟今年要交的公糧有些多,十稅六,家家戶戶留下來的稻穀都不夠吃到年底的。


    江大牛隱約記得,自己前世在農村老家的時候,田裏的稻穀收了以後,留下來的稻樁過一段時間還會長稻穀,隻是那些穀穗並不飽滿,除了老媽會去田裏割迴來喂雞鴨之外,老爹都不帶去看一眼的。


    不過,無論那些稻穗是飽滿還是幹癟,江大牛大致可以確定裏麵是有果實的。


    既然如此,那在收割的時候留一些稻樁,萬一之後真的長出新一輪稻子來了呢?


    反正這又不是什麽虧本的買賣!


    “大牛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或許這些稻樁今後還能長出稻穀來,那樣村裏人就可以多一份口糧了!”張巧雲笑著說道,她家相公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喜歡杞人憂天。


    這還沒有見到結果的事兒,非要問個究竟,誰也給不出準確的答案不是?


    幾人抱著割下來的稻穀走到打穀桶旁邊,體驗了一番打穀子的感覺之後,便扛起了江大山和李氏裝好的稻穀朝著路邊走去。


    二牛和三丫還有呂安然他們幾個小的早就迴家去了,太陽這麽大,大人可舍不得小孩子們在田裏被曬成黑猴子。


    當然,二牛迴去的主要任務是燒柴,今天白郎中大概是因為說出了壓在心底的陳年往事,忽然來了興致,要給江大牛他們一家子做飯,特地把大牛叫迴去繼續當他的灶夫了。


    眾人雖然很懷疑白郎中的廚藝是不是比他那半吊子的醫術還要不靠譜,但是蘇蒹葭也說自己會做幾道家常菜,他們便都放下心來,反正家裏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人手了,就讓白郎中折騰去唄,隻要吃不壞人就行。


    “大哥,嫂子,呂秀才!”


    “老二老三,你們田裏稻穀怎麽樣?”


    “三爺爺,你咋不迴去歇著呢,這太陽可不饒人啊!”


    村裏人基本都在這個時候從田裏走出來了,秋收是大事兒,即便是往年三山村沒有掙到錢的時候,每當秋收都會多吃一些,至少得沾點兒油葷,不然沒力氣還咋收稻穀?


    辛苦了大半年,雖然那些稻穀大部分都要上交,可質樸的農人們也會想辦法犒勞一下自己。


    族老一把年紀了,也跟著在田裏忙活了一上午,此時湊到江大牛他們家這邊來,低聲說著縣令大人沒辦法將糧稅降低的事兒,心情有些不高興。


    “三爺爺,這事兒你可不要埋怨那什麽。”江大牛見小老頭不開心了,便湊了過去,笑著低聲寬慰道:“人縣令大人都讓我們賺那群州府士兵的錢了,這等於是給咱開了後門,換做上任縣令哪兒來的這個機會?”


    “那些錢賺迴來家家戶戶都能買糧食,哪怕糧價上漲一些也沒關係,隻要能夠撐到明年就可以了。”


    “人縣令大人畢竟是朝廷官員,糧稅的事兒又關乎著邊關的戰爭,上麵要是在咱們這裏鬆了口氣,其他地方也會紛紛效仿,到時候說不定境內就先亂起來了!”


    這些道理江大牛覺得身為土著的江鼎成不可能不明白,或者說一代代對朝廷忠貞不二的思想已經刻入了這群農人的血脈裏,按理來說江鼎成是不該對朝廷定下的糧稅有什麽意見的。


    “大牛啊,你說的這些道理我也明白,我這不就是想讓村裏人再過的輕鬆一些嘛!”江鼎成歎了口氣,苦著一張老臉說道:“畢竟秋收以後田裏就沒啥能夠種的了,地裏那些菜也管不了飽,要是朝廷能夠少收一些糧稅,三瓦山附近的幾個村子就能少餓死幾個人,這總歸不是一件壞事兒。”


    往年三瓦山附近的幾個村子在過冬的時候都會有人餓死,這已經是常態了,畢竟邊關的戰爭持續了五六年。


    大康朝雖然已經竭力在減少農人的負擔,比如說以往每年都有的徭役,這些年就漸漸停了下來,但是農人能夠種植的東西就那麽幾樣,糧稅一收,農人找不到吃的,一些窮苦的家庭自然就隻能待在家裏等著餓死。


    出去找工不太現實,外麵都知道秋收以後的農人沒有糧食,所以會刻意壓低工錢,辛苦兩天掙來的工錢還不夠一家人吃一頓飽的,即便是他們願意去做工,身體也扛不住啊。


    “嘿嘿,三爺爺您別擔心,今年說不定有轉機呢?”


    江大牛笑著說道,這一個多月來想著腳踏實地的他在今天一個上午的割稻子過程中已經被改造過了,江大牛決定趕緊把土豆紅薯那些高產量作物給取出來。


    不管別的地方有沒有,也不管這些東西會在大康朝引起怎樣的變化,反正江大牛隻想讓自己還有家人都不用那麽辛苦。


    既然現在族老因為秋收以後沒有啥能種的糧食心煩,江大牛索性便透露出一些消息,讓這老頭子提點兒精氣神。


    “大牛,你是不是想到啥好主意了?”果不其然,一聽見江大牛那帶著幾分神秘口吻的話語,江鼎成立刻就來了精神。


    “咱縣城雖然偏遠,但是每年秋收以後,那些胡商不都會過來做買賣嗎?”江大牛眨了眨眼睛,族老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從那些胡商手裏買一些糧食種子,拿到咱們村子裏來種?”江鼎成也是個聰明人,頓時就明白了江大牛的想法。


    “對啊!”江大牛雖然很想將土豆紅薯辣椒的產地權劃分給大康朝,但……實在是三山村都在這裏紮根幾代人了,就來菌子都是他來了以後才想到摘去賣錢的,他要是再從山上找出個土豆紅薯這種高產量農作物,村裏人還能睡覺不?


    恐怕以後家家戶戶都得成天在山上轉悠,見到啥不認識的都挖下來研究研究,那可不是江大牛想看見的畫麵。


    倒是那些胡商的消息,還是這段時間江大牛進城的時候從那些城裏管家的閑聊中打聽來的,這一點做不得假。


    胡商就是外來的商人,每朝每代都有,大康朝同樣不例外。


    而且因為這個職業存在已久,所以他們非常清楚,秋收以後的大康朝繼續需要外來物品的補充,手裏即便沒有錢也有糧,糧食能賣錢,總而言之不會讓他們空手而歸。


    所以每年秋收以後,隻要是大康朝有城池的地方,都會出現或多或少胡商的身影。


    “可是我聽人說,那群胡商居住在塞外,不是草原就是荒漠的,還有一些住在雪山上麵,他們都得從咱們大康朝買糧食迴去呢,咱能從他們手裏買到啥糧食?”族老迴過神來,看向江大牛,拋出了靈魂疑問。


    “咳咳,反正到時候再看唄!”江大牛沒想到族老對那些番邦還挺了解的,番邦因為生存環境的問題,主食大概率都是青稞,比起糧食,那種植物可要挑環境多了,而且產出也不高。


    不是說族老沒有出過遠門嗎?


    差點兒讓江大牛編不下去了!


    “說不定他們有些不認識的好東西,我就認識呢?三爺爺,這事兒我就是先跟你這麽一說,你也別再煩糧稅的事兒了,還是趕緊把田裏的糧食打迴來吧!”


    看見了新屋大開的院門,江大牛又哄了族老一句,然後便加快腳步背著背簍跑進了院子。


    院子裏已經鋪好了竹簾,上麵有江大山中途背迴來曬著的糧食,此刻幾人把背著的糧食倒在上麵,江大山取出了從老屋拿來的爪扒,將那些濕潤的稻穀都劃拉勻稱起來。


    正午的陽光直曬下來,將那些稻穀水分烘幹,一片金燦燦的光芒非常喜人。


    “大哥大哥,你快過來看,那些泥鰍都吐沙了!”


    江大牛剛好放下背簍,耳邊就傳來了三丫的聲音,轉頭看去便見到兩小兩大正蹲在一個木桶旁邊看稀奇。


    兩小的自然是三丫和呂安然,兩大的就是縣令大人的公子,還有跟著他一起被留下來的小廝來福了。


    江大牛拍了拍身上的稻穀灰,看著那身為客人卻絲毫不自覺的縣令公子,忽然就覺得有些頭疼。


    “等它們繼續吐著,晚上再弄來吃吧,現在我可沒有那個精力。”


    走到幾個孩子旁邊,江大牛低頭看了一眼桶裏那二十多條翻來滾去的泥鰍,隨口說了一句便急忙收迴了目光。


    艾瑪,這種滑膩膩沒有腳的東西真是太反胃了,江大牛決定把清理泥鰍這件光榮而偉大的任務交給自家弟弟二牛。


    沒辦法,弟弟就是用來使喚的,誰叫他挖了這麽多泥鰍迴來呢?


    “這是你想的法子?”


    就在江大牛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好奇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身旁蹲著的宋子寧站了起來。


    “啊。”


    江大牛點了點頭,看了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眼。


    有錢人就是好啊,明明是一個男娃,長得卻是白嫩白嫩的。


    江大牛前世就羨慕那群二代們,沒想到這一世他還要經曆這種羨慕,隻能說對此非常有感悟了。


    “鹽巴竟然可以讓泥鰍吐出肚子裏的泥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你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


    宋子寧背著小手,明明是個還沒長開的孩子,卻一副老大人的模樣看著江大牛。


    “這不是書上寫的。”


    江大牛忍住心底的笑意,看著對方那一臉認真的表情,語氣鄭重的說道:


    “這是千百年來,那些吃不上肉的窮苦農人,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智慧。”


    泥鰍這種東西,古代是沒有幾個人會吃的,畢竟這玩意兒看上去賣相實在不咋地。


    但是鹽巴可以讓泥鰍吐沙這種法子,卻是江大牛記憶中每個農村孩子都知道的小竅門,顯然這種辦法已經傳承了很多代人。


    如此一來,會吃泥鰍的,肯定就是生活在最底層的勞苦大眾了。


    “受教了。”


    宋子寧認真的看著江大牛,忽然點了點頭,倒是讓江大牛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本來就是刻意敲打一下這位縣令公子,對方咋這麽實誠呢,還真虛心接受了?


    這不符合二代的紈絝氣質啊!


    “那什麽,馬上要吃飯了,我先去洗把臉。”


    江大牛忽然想起了自己跟家裏人提的意見,沒來由的有些心虛,說著話就往洗漱台那邊走去。


    沒想到宋子寧竟然帶著小廝跟了過來。


    呂秀才他們早已經洗好了臉做到大堂裏歇涼去了,江大牛隻能繃著臉裝作沒看到這倆人似的,自顧自的舀了一瓢山泉水來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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