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承止聽完這句話好像犯了什麽錯一樣。


    他望著詹挽月的臉,慌亂又認真地強調,語氣透著一種病態的執拗:“我沒事,會好的。”


    詹挽月不理解:“好不好也沒所謂吧,誰還沒個心理恐懼了。”


    況承止怔了怔,低聲說:“有所謂的。”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精神病。”


    詹挽月越聽越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說你是精神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越解釋越亂,況承止逐漸沒了聲音,停頓片刻,說,“總之是我不好,對不起。”


    詹挽月隻當他思緒混亂,嚇糊塗了,換了一個問題問:“那現在怎麽辦?”


    要下山,必須經過這個玻璃棧道。


    如果往迴走,去山頂等電來,坐索道,那不一樣恐高?


    等多久是未知數,更重要的是,恐高症在密閉空間裏,可能發作得更厲害。


    況承止的喉結滾了滾,他的視線甚至沒敢往玻璃棧道上落:“走吧,我沒事。”


    “你看都不敢看,還說沒事。”詹挽月拆穿他。


    況承止頓了頓,強迫自己去正視恐懼,旱地拔蔥似的抬起腿,往玻璃棧道走,腳步如有千斤重。


    詹挽月服了他了,上前一擋,攔住:“行了,你何必這樣。”


    況承止站在原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詹挽月看他又要道歉,提前預判:“你不要再說對不起。”


    況承止抿了抿唇,似乎把話咽了迴去。


    詹挽月思忖片刻,問:“如果把視線遮擋,給自己一些心理暗示,你會不會好一點?”


    況承止微怔。


    他沒做過這種嚐試。


    從患上恐高症的心理障礙之後,他再也沒有去過高處。


    平時出差不得已要坐飛機,起飛前他為了避免起飛時的失重感,都會提前服用安眠藥。


    因為是私人飛機,機長也會等他完全入睡後再起飛。


    根據飛行時間的不同,服用安眠藥的劑量也不同,就像暈車的人會通過上車睡覺來避免暈車,他也會通過睡眠來避免對高空的恐懼。


    藥物依賴,耐藥性,服用劑量的增加,這些都是副作用,但是優點也很顯著——在藥物的催動下,他能有一段高質量的睡眠時間。


    他走得急,沒有隨身攜帶安眠藥,就算有,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可能用。


    如果他失去意識,詹挽月不可能帶著他離開這一段路,他隻會給她製造麻煩。


    詹挽月見況承止不說話,以為這種方法不可行。


    她念頭一轉,想到一個關鍵點:“不對啊,你恐高的話,之前是怎麽走過來的?”


    況承止避開詹挽月的視線,對這個問題有些迴避。


    詹挽月執著追問:“迴答我。”


    況承止斟酌再三,如實迴答:“……我忘了。”


    詹挽月沒聽懂:“什麽?”


    況承止:“我當時滿腦子都是找你,忘了自己恐高,也沒發現自己走過了一條這樣的路。”


    詹挽月倏地失語。


    況承止也不想深聊這個,略顯生硬地掐斷話題:“你先走吧,我試試你說的,閉眼睛走過去,應該沒問題。”


    詹挽月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最終沒擰過自己的良心。


    算了。


    單單看在況承止冒雨來找她,又給她帶三明治和熱水的份上,她也不可能撇下他不管。


    “一起走。”


    詹挽月朝況承止伸出手:“你閉眼睛,我牽著你走。”


    況承止停頓了片刻,理智上明白自己不應該麻煩她,可是情感上渴求靠近的欲望翻湧瘋長,終究又是感性打敗了理性。


    他牽住了詹挽月的手。


    距離拉近的一瞬間,況承止仿佛迎來了一次新生。


    發燒和恐高給身體和心理帶來的雙重折磨,都被這一點點難得的靠近抵消了。


    況承止忽然問詹挽月:“可不可以多牽一點?”


    詹挽月還沒來得及迴答,況承止做了今天唯一的一次冒進行為——他把自己的指節一根一根嵌進了她的指縫裏,牢牢緊握,十指相扣。


    “等走過這條路,我就會鬆手。”


    “不要甩開我,好不好?”最後問的這句跟乞求沒兩樣。


    詹挽月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在心裏對自己說:怎麽牽都是牽,沒什麽區別。


    “走吧。”詹挽月撂下兩個字,牽著他往玻璃棧道走去。


    況承止緩緩閉上了眼睛。


    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會更加敏銳。


    詹挽月的體溫會通過他們交握的手心傳到他這裏。


    她的手暖暖的,看來沒有被這場暴雨冷到。


    真好。


    詹挽月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跟記憶中一樣,不是來自於衣物洗滌劑和香水,而是專屬於她的味道。


    況承止忍不住多吸了兩口空氣,如果他有尾巴,此刻應該會晃成螺旋槳。


    還有詹挽月的聲音,穿透雨聲,從前麵傳來。


    “感覺怎麽樣?這樣能走嗎?”


    她總是這麽好。


    就算麵對的是他這樣糟糕的人,她也沒有吝嗇自己的善意。


    根本不需要什麽心理暗示。


    詹挽月就是他的藥。


    “我沒事,可以走。”況承止出聲迴答。


    前麵傳來一聲:“好。”


    走著走著,詹挽月聽見況承止在身後問:“詹挽月,日出好看嗎?”


    話題開啟得很突兀,詹挽月當他是緊張,想說點什麽轉移注意力,配合迴答了:“好看。”


    “我拍了視頻和照片,還畫了速寫。”


    “我可以看看嗎?”


    “我會發朋友圈。”


    說完這句話,詹挽月想起他們根本不是微信好友,況承止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不過她沒更正,反正也是轉移注意力的隨便聊天,不走心不過腦的。


    況承止不知道是不是跟她達成了這種默契,也沒提自己看不到她朋友圈的事情。


    沉默了幾秒,他又叫了她一聲:“詹挽月。”


    詹挽月“嗯”了一聲,等他說下文。


    結果又等來一句:“對不起。”


    詹挽月不知道他在對不起什麽,索性不接話了。


    況承止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過頭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地說:“從我知道你一個人被困在山頂,我一直在打你的電話,但是一直打不通,提示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這話詹挽月能接:“停電了手機沒信號。”


    “我知道。”


    況承止的聲音啞得不行:“2023年4月4號,半夜三點,你開車去機場的路上,打我電話打不通的心情,我也體會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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