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詹綰闕這通電話來得實在反常。


    他們這對塑料姐妹,朋友圈都不互相點讚,一年也私聯不了一迴。


    這會兒詹綰闕應該還在晚宴上八麵玲瓏social,詹挽月實在想不到她給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理由。


    直覺告訴她沒好事。


    詹挽月猶豫片刻,還是接了。


    況承止還在旁邊坐著,她不接好像怕了詹綰闕似的。


    電話接通,那邊吵得很,詹綰闕叫她叫得格外親熱:“挽月,管家說你先走了,怎麽不多玩會兒呀,媽媽給我做的巧克力蛋糕還沒切呢。”


    也隻有了解詹綰闕是什麽貨色的人才能聽出她話裏的刺。


    於嫦華最擅長做甜品,詹綰闕是巧克力狂熱愛好者。


    隻要為詹綰闕辦宴會,於嫦華都會親手做巧克力蛋糕。


    可是巧克力是詹挽月為數不多不愛吃的東西。


    因為巧克力是苦的。


    詹挽月愛吃甜的。


    但就算是她過生日,於嫦華也會迎合詹綰闕的口味,選擇做巧克力蛋糕。


    哪怕詹綰闕就吃那麽一小口,於嫦華也會為了那一小口,做詹綰闕愛吃的。


    她從來不在於嫦華的考慮範圍之內。


    詹挽月假裝沒察覺詹綰闕的綿裏藏針,語氣冷漠地說:“上一天班累了,玩不動了。”


    詹綰闕本來也不是真的為她的提前離席感到遺憾,聽到後隻“哦”了一聲:“好吧。”


    接著直入正題:“承止是不是跟你一起走了?”


    “是。”


    詹綰闕頓了頓,聲音聽起來怪為難的:“就……我們讀大二那年,二堂哥結婚,我和承止婚禮上在四手聯彈過《river flows in you》,你還記得嗎?”


    詹挽月怎麽可能不記得。


    當年那場合奏結束,詹綰闕就當場宣布了她和況承止的戀愛關係,二堂嫂的捧花也直接送給了詹綰闕。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他們在高朋滿座中接受祝福,仿佛是那場婚禮的第二對新人。


    《river flows in you》這首曲子,說是兩個人的定情曲也不為過。


    “二堂哥和二堂嫂剛剛聊起這個事,大家都挺懷念的,想再聽我們合奏一次。”


    說到這,二堂哥和二堂嫂恰到好處插話道:“挽月,你也知道,我們常年在國外,闕闕行程又滿,平時很難聽到她現場彈琴。”


    “對呀挽月,闕闕和承止從小一起長大,學琴也是一起學的,從前家裏有什麽聚會,他們兩個也沒少合奏。”


    就連於嫦華也發話了:“既然你跟承止在一起,你們就一起迴來吧,你姐姐的接風宴,你這個做妹妹怎麽能提前離席。”


    “哥哥嫂嫂,媽媽,你們別這麽說,太給挽月施加壓力了。”


    詹綰闕慣愛在這種時候做好人,說了那邊,又勸這邊:“挽月,哥哥嫂嫂和媽媽都沒有惡意,他們隻是想聽我和承止合奏而已。”


    再以退為進,看似理解,實則逼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讓承止迴來吧,當然了,你介意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們結婚了,我理解的,我不會怪你。”


    果不其然,詹綰闕這番話一說完,旁邊的人又感歎上了。


    “哎!闕闕你啊,性子真的太好了。”


    “挽月,你看你姐姐這麽為你想,你就大方一迴嘛。”


    “就是,挽月,堂哥跟你說,女人醋意太重了不好,你別把承止管那麽死,男人需要自由和信任,懂不懂?”


    詹挽月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儼然變成了黏酸吃醋刻薄長姐的壞女人,誰都能上來數落她兩句。


    好像今天她要是不鬆口答應這場合奏,她就是全世界的公敵一樣。


    上次迴詹家也是這樣。


    因為一條裙子,明明說謊的人是詹綰闕,幫兇是況承止,最後罪無可赦的人卻是她。


    於嫦華則是忍無可忍地命令:“詹挽月,你不迴來就算了,趕緊放承止迴來,大家都等著呢,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的自私毀了這麽多人的興致。”


    放?


    她居然說放?


    詹挽月感覺太可笑了。


    真該讓他們看一看況承止之前怎麽把她扛走的。


    以及,聽了這麽多,詹挽月也想明白了。


    她在詹家就是一張從最開始就被判定為零分的試卷。


    這些年她一直試圖把每道題做對,做好,可有什麽用呢?標準答案是判分人決定的,判分人說她錯,她怎麽都是錯。


    既然她怎麽退讓容忍都得不到好臉色,那她還退什麽?忍什麽?


    她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些人還往她槍口上撞,那就別怪她說話不客氣了。


    詹挽月冷笑一聲,挑出重點反問迴去:“你們想讓況承止迴去跟姐姐合奏,直接打他電話不就好了,先打電話問我是什麽意思?怎麽,你們都不知道他的手機號嗎?”


    “說是詢問我意見,結果我一個字都沒說,先被你們輪番教育了一通,罪惡滔天的殺人犯都有自辯的餘地,你們這些青天大老爺倒是在我麵前搞起一言堂了。”


    於嫦華聽完立刻嗬斥她:“詹挽月,你聽聽你說的都什麽話,太沒教養了!”


    詹挽月冷冷道:“說得好像你們很有教養一樣。”


    那邊死寂了幾秒,然後,詹綰闕難以置信地開口:“挽月,你今晚是不是喝多了……”


    於嫦華快氣瘋了:“闕闕你別給她找借口了,你忘記上次她迴來怎麽刻薄你的了?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怎麽生出這麽沒心肝的女兒!”


    “媽媽,你消消氣,挽月肯定不是有心的,她平時脾氣很好的。”


    “她脾氣好?天大的笑話!我的傻女兒啊,你怎麽這麽沒心眼,哪天被她買了還幫她數錢呢!”


    “挽月不會的……”


    ……


    賀歲檔電影都沒這出好戲精彩。


    她一個人看豈不是浪費?


    詹挽月知道況承止一直在聽。


    車裏空間就這麽大,他們都沒壓著聲音說話,通話內容早就被況承止聽幹淨了。


    詹挽月看了況承止一眼。


    他沒有迴避落在她這邊的視線,隻是情緒難辨,像置身事外的旁觀客。


    況承止不是沒有城府的人,詹綰闕這些心機,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他的立場也沒有傾向她這邊的意思。


    還是偏心詹綰闕的。


    詹挽月想起毛姆在《麵紗》裏寫的一段話。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這何嚐不是況承止對詹綰闕的告白?


    詹挽月感覺自己也是賤。


    人家沒把狗糧喂你嘴裏,你還跟個cp粉一樣去細節裏摳糖吃。


    詹挽月收起心思,摁了免提。


    她把手機往她跟況承止的中間一遞,淡淡一句話總結了事由:“你大姨姐想邀請你迴去跟她合奏一曲。”


    說完,也對電話那邊知會了一聲,口吻像一身班味的客服:“免提已開,表演男嘉賓就在旁邊,你們可以開始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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