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王振這件事上,除了王振帶頭衝鋒,領著兵馬殺入紫禁城外走上這條唯一的死路之外,咱們根本奈何不了他,不要說這些罪證隻有一箱子,就算再來個十箱,王振也死不了。


    高航道:“怎麽著,你的意思咱們就是看著王振為所欲為?”


    楊崢搖了搖頭道:“我若是這個意思咱們這些年也用不著處處小心,處處搜索王振的罪證,更不會讓你冒著性命之憂,去整理這些罪證”。


    高航道:“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王振道:“事情很簡單,這件事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咱們是要與王振勢不兩立,但並意味著咱們也得賠上自己的性命不是,那樣做沒有任何的意義,咱們的任務是除掉王振,還大明朝政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大明江山永世繁榮,而能做到這些的,除了咱們這些人外,再沒有別人。”


    高航似有些明白,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說,咱們在無法估量王振的下一步行動之前,都不可冒失急攻,把自己放在毫無退路的地步,是個這意思吧?”


    楊崢道:“不錯是這個意思,眼下可謂是萬事俱備,咱們要做的不是急著把這些罪證送到皇上麵前,而是等王振下一步行動,至於這些罪證,隻要是做過了就不會被淹沒,遲早有大白天下的那天,真到那時候,這些就是殺王振的匕首。”


    高航道:“我明白了。”


    楊崢道:“你明白就好,這事兒咱們還得等等看了。”


    王府,徐朗的書房裏,談話還在繼續。


    “公公何必執意如此,這事兒說到底是一條沒有後路的路,一旦邁出去了可就沒有迴路了,說起來公公也並非是想做皇帝的人,何必非要走上這一條路呢,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徐朗皺著眉頭,用勸慰的口吻對著王振說道。


    王振嘴角溢出幾分笑意,帶著幾分無奈,歎了聲,道:“事情到了這一步,與咱家而言任何的退路就是死路,這些年咱家在朝堂之上做了什麽,咱們心裏明白,你別看外麵的文武百官站在咱家麵前畢恭畢敬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性命都給了咱家才好,那並不是真的,咱家知道他們從骨子裏看不起咱們,內心深處恨咱家恨得要死,今日咱們手裏有權,見了咱家他們還不得喊上一聲公公,當真沒了這點權勢,做迴一介百姓,嘿嘿,先殺咱家的就是他們,咱家這輩子要說到了這會兒,也不在意生死了,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看的也看了,該拿的也拿了,就是該殺的人也殺了,比起尋常人咱家這輩子算是值了,可咱們畢竟不是聖人,明知這人到頭來都是個死,可就是看不透啊,想著咱家這會兒死了,那幫平日裏在咱家麵前低眉順眼的,點頭哈腰的家夥在背後詆毀咱家的名頭,咱家心裏就來氣,咱們想過了,這人啊活一世,求的不就是個名麽,若是連這點名都沒了,那還活個什麽勁兒,咱家活著的時候,他們是一個個讚揚咱家,那話兒好聽得咱家都聽不下去了,可要是真死了,史書上的記載指不定比那董卓還無恥,沒準兒成了那禍國殃民的楊玉環呢,咱們啊得做一件他們想詆毀想否認都詆毀不聊,否認不了的大事才行,咱家思來想去也就是做皇帝這件事大事上旁人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徐朗歎了聲,頗有幾分惋惜的味道,輕聲說道:“公公這是自絕生路啊,貧道以為做人做到了公公這份上該是什麽都見識了,這名利二字其實就是一場浮雲,你不把塔當一迴事也就什麽也不是了,這人匆匆數十載,何必為名利二字所累呢?世人常說,榮名厚利,世所同競,而昔賢謂:“求之既不可得,卻之亦不可免。”此“卻之不可免”一語最極玄妙,處世者當深信熟玩。蓋求不可得,人或知之;卻不可免,誰知之者?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求為?又求之未得,不勝其慍;及其得之,不勝其喜。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喜為?又己得則喜,他人得則忌。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忌為?庶幾達宿緣之自致,了萬境之如空,而成敗利鈍,興味蕭然矣!故知此語玄妙。往日貧道不明白這個道理,時至今日方才明白,名利看著是什麽都有,到頭來其實就是一場南柯夢罷了,既是夢,咱們又何必較真呢?早些放手豈不是更好?”


    王振哈哈一笑,道:“若是早二十年咱家碰上了先生,或許會認為這是對的,可畢竟是遲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咱家如先生所言,該見識的都見識了,可唯獨這名利二字卻癡迷的很,咱家思來想去一直不明白,直到今日聽了先生的一番話才算是明白,這名利二字與君子而言也許算不了什麽,可與小人而言,他就是他存活這世上唯一的法寶,所以才有禮義成君子,君子未必須禮義,名利治小人,小人不可無名利。咱家沒那麽高尚的品德故而做不了君子,能做的不過是一個小人而已,是小人就不該沒有名利二字。”


    王振的一席話說來,徐朗想再說點什麽,可看王振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但有一點他看得很清楚,王振算是鐵了心要做一件曠古爍今的大事。這個消息很重要,無論如何必須送到楊崢的手上,否則多年的準備毀於一旦不說,大好的江山怕是要再起風雲了。


    想到那些無辜的百姓,徐朗的心頭不由的沉重了幾分。


    第二天天剛放亮,徐朗就出了一趟王府,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自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楊府,好在傳遞消息這一點上,楊崢早有安排,徐朗隻往棋盤胡同走了一趟,去了一趟彭家綢緞莊尋著當家的掌櫃要了幾件綢緞,這消息也就送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掌櫃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消息的重要不亞於火場救人,哪還敢怠慢,當即便讓人準備了快馬趕往楊家府邸,虧得楊崢平日裏上朝喜歡卡著點去的,否則還真撲了一個空,楊崢將掌櫃的讓進屋,耐著性子聽掌櫃操著一口正兒八經的蜀


    地話說了個大概,算是明白了怎麽一迴事,得知王振是鐵了心要走死路,一顆心算是定了下來,但很快又緊張起來,與王振鬥了這麽多年,要說這朝廷之上有比他更了解王振的人,幾乎沒有,這就說王振此舉是鐵了心,既是鐵了心,這事兒少說也有五成的把握,否則以王振的性子沒道理將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都推進去,如此一來,攻陷紫禁城是誌在必得了,該如何應對,反而是成了眼下的頭等大事,經過反複思量,覺得這事兒得先下手才好,唯有將王振謀反的罪證大白天下方可成就此事,到那時,百官應和,皇上就算再寵信王振,也不會對此事無動於衷,出於江山社稷安全的考慮,皇上也會先將王振抓了起來,那麽再將手中的這些罪證全部丟出去,引起輿論大波,縱然王振有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楚,而這既能免於朝堂陷入一場戰亂,也是最佳除掉王振的法子。


    這麽想了一會兒將計謀又細細斟酌了一番後,先後派出兩撥人馬,一撥去了六部各大尚書府邸,無論用什麽法子都必須將六部尚書攔截在宮門外,將自己的消息送至每一位大人的口中,尤其是兵部,作為這次謀劃大局最直接也是最關鍵的所在,京城的每一撥人馬都必須清楚,具體到任何一個人都要了如指掌,再者按照高航搜集的武將名單,京城的每一道城門都必須進行更換,無論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都必須在早朝開始之前進行更換,這些人必須得是信得過的人,除了這些之外,另一撥人則趕往督察院、翰林院,以及遍及京城每一個科道言官,將今日早朝的主題一並告知,至於如何行動,則等他上了早朝再做打算。


    這麽一番安排後,楊崢才整理了官服,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的道:“今天是個好天氣,適合除奸。”


    王家小院裏,一夜沒睡的王振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衫斜躺在一張太師椅上,手裏捏著一頂六合“小帽”。這等小帽是用六片羅帛拚成,多用於市民百姓,相傳為明太祖所製。倡導一統山河,故取六和一統、天下歸一之意。在本朝十分流行,隻因這帽子平頂大多是硬胎,內襯棉花。尖頂大多是軟胎,不戴時可折之藏入衣袋。帽上“結子”,都用紅色絲線編結,有喪用黑或白色。結子大小,隨時而變。一度崇尚櫻桃般小結,轉而流行大結。加上價錢上也不貴,尋常百姓家也能代上一頂,故而能流傳至今,以王振今時今日的身份,無論是自家的府上,還是皇宮大內都用不著戴上這等尋常的小帽,,但要出城就自當別論了,太過精致的帽子太過顯眼容易被人認出來,反而是這種簡易而平民化的小帽不容引起旁人的注意,唯有如此,他才秘密的辦好一件事關自己前途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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