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尋那聲音望去,就見一個身著二品官袍的老頭站在楊崢的身後,那雙比牛眼小不了幾分的雙眼就這麽冷冷地看著自己,不動神色卻無比的威嚴,王振心裏咯噔了一下,臉色立即大變,隻因這人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惹不起的人。


    那人似看透了王振的心思,冷笑了聲,繼續說道:”公公為何不迴話,莫不是公公也知自己算不上一個好臣子,還是在公公的心裏,為官之道就該是咱們這些外廷的官兒遵守,反而是公公用不著遵守呢?下官可聽說了,王公公在自家的府裏,在這皇宮行的可不隻為官之道?“


    王振臉上神色變了變化,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薑還是老的辣的,這短短幾句話就將他釘在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下不來,他心裏明白,為官之道四個字最怕的就是有人較真,他一個太監若說不是官,可幹的卻官的活兒,隻要這意思一出來,他相信就今日這場麵這幫言大可用太祖規矩四個字壓著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他忍辱負重了大半輩子為了就是今日,豈可再迴到從前,想想就覺得這事兒不可原諒,可要說自己是官自己多少沒底氣,不說這幾年他背著小皇帝做的那些事兒,單說這兩日京城的流言就足夠他喝上一壺的,豈可承認。”


    見王振遲遲沒有說話,小皇帝似有些不憤,怒道:“王先生為官拜司禮監掌印太監如何算不得官。”


    此話如同石破天驚,原本略顯吵鬧的大殿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百官神態沒變,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某種喜悅,尤其是言官,那泛著紅光的眼神,落在了楊崢的眼裏,宛如餓了許久的野獸,忽的尋到了填飽肚子的美味。


    “這下王振有得玩了!”楊崢心裏呢喃了聲,身子往後退了退退到了大殿的盤龍柱跟前,將身子輕輕斜靠在柱子上,眯著雙眼,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王振心頭湧出幾分感動,心道:“小皇帝待我王振果然不薄啊,這個時候還肯為我說話,我王振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龍椅上,小皇帝將百官的神態看在眼裏,話音剛落心頭就湧出幾分悔恨之意,奈何話一出口,再沒有收迴來的道理,隻能硬著頭皮挺下去了。


    百官在無聲的沉默後,開始變得騷動起來,方才沒言語的官兒開始加入了對皇上的指責,他們開始從皇上的日常到皇上的飲食住行,甚至皇上平日的態度是否端正,言談十分合乎帝王的形象。


    這是一場無聲的包圍,沒人因對方是皇上從而少說兩句,他們言辭慷慨激昂,態度鮮明,立場更是不容更改,那就是皇上不該說這樣的話,他們心裏很清楚,這樣的場麵,人數如此之多,就算他們的話兒說得再難聽點,皇上也不會殺了他們。


    法不責眾,況且他們是言官,動他們之前,沒人不會掂量掂量殺人帶來的惡果。


    往日他們懾於王振的酷法嚴刑,為了似錦的前程,為了日子好過一點,他們不得不對王振的所作所為裝聾作啞,可這些年心頭的那些氣總還在,難得是碰上了今日這樣的好機會,好好痛罵一番,人多,就算痛罵皇帝卻沒什麽事,不但可以出一口惡氣,還可以因此博得賢名,名垂青史,這樣的好事豈能這麽放過。


    當然了,也不乏一些正值的官兒,他們痛罵皇上信任王振完全是出於對朝廷局麵考慮,敏銳的神經告訴他們,眼下就是遏製王振勢力最好的突破口,皇上聽信官宦讒言私自增添商業稅,本身就理虧在先,任何大事,一旦這個理占了先,縱然他是皇上又能如何。


    天下事不外乎情、理二字,如今這兩字都死死站住,若還不乘勢作為豈能對得起自己言官的頭銜。


    百官這麽一想,自然沒人口下留情,指責之言,宛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小皇帝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的話竟引起了這麽大的風波,眼看著麵前的一幫臣子個個口吐蓮花,更有甚至幹醋不顧君臣臉麵破口大罵,心高氣傲的小皇帝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振身為小皇帝的最信任的人,眼看著小皇帝被一幫無恥的言官圍著罵個不停,有心想上前幫個忙,好趁機討討皇帝的歡心,可是言官正在氣頭上,而他又是言官平日裏最痛恨的太監,哪敢言語。


    正思索著該如何替皇上解圍,忽聽得人群裏一人大聲道:”諸位大人,皇上年紀畢竟年幼,尚不知增添商業稅給天下百姓,天下的商人帶來多大的壞處,所以這事兒倒也值得原諒,依老夫看這事兒錯不在皇上,而是給皇上建議的這個人?“


    ”敢問陳大人,此人是什麽人?“一個禦史大聲問道。


    其他官兒也紛紛從剛才的鼓噪中停了下來,開始認真凝聽陳鎰說話。


    陳鎰冷笑了聲,刀鋒一般的目光忽地在王振的臉上一掃,伸手指著王振道:”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振是也!”


    此話一出,王振差點沒跳起來破口大罵,他是建議了不加,可拿主意的可是皇上,怎麽著也算不上自己吧,陳鎰什麽人都不說,單單點了自己的名字,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麽。


    “不是的,不是的……?”一臉驚訝的王振忙擺手解釋。


    可陳鎰是什麽人,哪能給王振說話的機會,目光與叫蟠龍柱旁的楊崢對了一眼,兩人不動神色的頷了頷首,隻聽得陳鎰冷笑了聲,忽的轉過身來對著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拱了拱手行了一個大禮,朗聲道:“皇上,據老臣所知,今一貨一人,稅而又稅。朘膏咋髓,一羊十皮,頤頤而來者,無所牟其利,抑且有其害,是重困商也。,河間一府,地瘠民貧,稅額兩萬五千有奇,敲骨吸髓久矣,夫民不堪命也。’於是造成‘稅繁則商困,商困則來者稀。必須取盈其額,縱嚴刑督責,隻驅之掉臂而去耳。”“河西務大小貨船,船戶有船料矣,商人又有船銀;進店有商稅矣,出店又有正稅。……百裏之內,轄者三官,一貨之來,榷者數稅。此乃王公公手下曹吉祥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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