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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怎講?”小皇帝道。


    楊崢道:“我朝名公巨卿,聰明特達者多矣,若器識宏遠唯有胡大人一人而已,這些年來,胡大人始為夕郎,乃教胄子。輿論攸歸,多士鹹喜。作賓春宮,遂長春官。列聖倚之,四海乂安。國之老成,進位師傅。溫恭維人,翊我皇度。公在朝廷薦拔士類甚多,十知春闈,貢舉天下之士,盡出其門。平居未嚐疾言遽色,雖庸夫孺子亦知其為長者,暇則手不釋卷,喜為詩文,晚年譽望益尊,其酬應愈劇,曾不厭倦,如此人物豈可耍弄小人手段,誠然,太皇太後有功與朝廷,但功勳如何自是留給後人評價,微臣聽聞皇上講學之勤,三六九日,則無不視朝,其餘日則雖寒暑之極,不輟經筵。四書則方講孟子,綱目至於唐紀,日出坐殿,則講官立講。講迄,各陳時務。又書額字,書敬畏二字以賜閣老,又以責難陳善四字,賜經筵官,以正己率屬四字,賜六部尚書,虛心好問,而聖學日進於高明。下懷盡達,而庶政無不修,至午乃罷,仍賜宴於講臣,寵禮優渥雲。聖年才至十六歲,而君德已著如此。若於後日長進不已,則四海萬姓之得受其福者。由皇上評價太皇太後毫無疑問是最合適的人選,是孝端也好,是誠孝也罷,全在皇上一句話耳。”


    最好的馬屁,要輕得像一根羽毛,不經意飄落在對方心裏,卻正好搔著她的癢處。其特點是,能將馬屁拍的風雅,拍的流暢,拍成一件藝術品。楊崢的這一番讚揚的話兒看著不起眼,卻達到了這種效果,小皇帝柄國已七年,七年先有太皇太後,後有三楊,加上本身是個孩子,平日裏做主的機會幾乎可以看作沒有,而眼下太皇太後已死,三楊死的死走的走,往日壓製在肩膀上的兩座大山全都不在了,這個時候的小皇帝最期盼的無疑是當家做主了,而太皇太後貴為本朝繼馬皇後、徐皇後後名聲最大,功勳最大,資曆最高的皇後,誰能評上一句兩句毫無疑問是一件值得榮耀的事情,何況楊崢說了小皇帝勤奮好學,勵精圖治、生活節儉,有勤勉明君之風範,是最佳的合適人選,一頂高帽子就這麽飄飄然的送了下來便是神仙也聽著舒坦了,那還會去想這事兒對還是錯了


    果然,小皇帝的一張日益退去了稚氣的臉蛋上洋溢著某種興奮,道:“楊愛卿言之有理,太皇太後固然有功於朝廷,但評價如何得朕說了算!”


    楊崢道:“皇上天資聰慧,的確算是最佳的人選。”


    小皇帝臉上泛著異樣的光彩,頭一次不問身邊的王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便道:“太皇太後嚴外戚惠安,不使幹預;謝垂簾之請,專任閣議,凜持祖訓,故坤德無與比,非“誠孝”不可,朕賜“誠孝恭肅明德弘仁順天啟聖昭皇後”,葬獻陵。諸位愛卿覺得如何?”


    群臣都是人精,誰都看得出這是小皇帝頭一次對這等大事做出決斷,誰還敢說出個不是,再說了這事兒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評價是好是壞怎麽著都輪不到外人來插嘴,小皇帝年紀是小,可再小那也是皇帝。


    “皇上英明。”見百官沒說話,楊崢忙讚了聲算是替百官做了應答。


    小皇帝難得見沒人反對大為高興,竟連王振處處緊閉的胡瀅也給忘記了,揮了揮手道:“這事兒既然這麽定下了,諸位都是忙吧。”說完徑自站了起來走下了龍椅便去了。


    百官見皇上都走了也沒了爭下去的意思,彼此道了聲好也去了。


    楊崢剛轉身不巧碰上了王振,這兩位昔日的好友,這幾年關係雖沒有變,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昔日在楊崢麵前討好的王振可謂是揚眉吐氣了,衝著楊崢抱了抱拳道:“楊大人的話兒可是越說越漂亮了。”


    楊崢也拱了拱手,淡淡笑道:“哪裏,哪裏,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算不得什麽。”


    王振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大實話,這樣的大實話咱家可是想說也說不到,楊大人卻是張口就來,到底是楊大人技高一籌啊。”


    楊崢神色不變,唯獨語氣依舊透著曖昧道:“公公說的哪裏話,滿朝文武百官誰不知王公公學問高深,當年可是要中狀元的,隻是為了皇上才早早入了宮中,便是在這給宮中,公公也是人人讚揚的先生,便是皇上也是這麽喊的,楊某一直羨慕的很,要說高還是公公高才是。”


    王振定定地看了楊崢幾眼,忽的哈哈大笑道:“楊大人不愧是楊大人,咱家就是喜歡與你說話。”


    楊崢淡淡一笑,一言不發。


    王振說了幾句又拱了拱手,便去了。


    楊崢自是不敢怠慢,迴禮後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直到王振的人影出了乾清宮,徑自去了司禮監才聽得陳循在背後道:“別看了,人都不見了。”


    楊崢渾身惡寒了一把,道:“誰看了,我可不好這一口。”


    陳循一笑,目光在楊崢的臉上掃了掃,才壓低著聲音道:“這事兒怕是不簡單啊?”


    楊崢不動神色的道:“何以見得。”


    陳循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意思似再說,以你楊大人的聰明才智,不會看不出來,少在這兒裝可憐裝無辜了。


    楊崢明知對方就是這個意思,偏偏還就往這裏麵裝。


    陳循等了半會兒,仍不見對方應答,心頭暗罵了聲後,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道:“天下熙熙攘攘莫不是為了一個利字,太皇太後素來不喜歡王振,有她老人家在的一天,他王振就沒有好日子過,如今她老人家仙逝了,按說王振該高興才是,可他表現得比誰都悲痛,竟為了一個諡號敢於禮部尚書爭論,這事兒怎麽看都透著詭異,大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楊崢心知肚明,嘴上卻笑著道:“實不相瞞實在沒看出來。”


    陳循心頭暗罵,麵上卻笑容如花,沉吟了一會兒,道:“臨朝稱製!這才是王振的用意。”說完目光如火,盯著楊崢,那意思似在說:”小樣的別裝了,我知道你看出來了。”


    到了這個地步,楊崢也不好再裝下去了,事實上的確如陳循所說,按傳統儒學和大男子主義觀點,身為女性的後妃隻能待在內宮中,而不能上外朝,即所謂“男主外、女主內”,所以後妃要掌握國家最高權力當然就要“臨朝”,即“當朝處理國政”之意;從秦始皇開始皇帝的命令專稱“製”、“詔”,布告公文稱“誥”,後妃掌權後代理皇帝職責,其命令自然上升到皇帝的級別,所以叫“稱製”,即“行使皇帝權力”之意;兩者合稱,即臨朝稱製。


    該詞在正史中最早出現於班固的《漢書?高後紀》:“惠帝崩,太子立為皇帝,年幼,太後臨朝稱製,大赦天下。


    所謂的“稱製“,應該不隻是行使皇帝權力之意。雖然女主臨朝、親裁政事,但在發布命令的時候,並不是直接使用懿旨,而仍是以幼帝的名義,用製書的形式頒行天下。這麽做的用意有兩點,第一:即使皇帝年幼,仍然不能剝奪其在位的事實。所以太後隻能代表幼主的意誌,代行職權,而不能取代他而逕自下達命令。第二:為避免將來皇帝成年親政後,太後會以懿旨幹預政務。所以太後隻能以皇帝的名義發布詔書,以杜絕將來產生皇權二元化的流弊。女主“臨朝“,卻以幼帝名義“稱製“的原則,一直到清末的慈禧太後依然遵行不替。若是皇後代夫行政,也隻是皇帝本身的特許與縱容。不管皇後的權力有多大(例如武則天),其身份也不過是皇帝的助手或秘書,不能算是取代皇帝執政,所以詔書仍算是皇帝本人意誌的體現。因此,皇後即使“臨朝“,也不能算是“稱製“。正統初年,太皇太後代攝權勢七年,的確算得上臨朝,但規格上卻達不到“稱製“,但王振卻處處宣揚太皇太後的功勳與權勢,目的就不言而喻了,用前世的話兒說,透過現象看本質,王振這是借此機會打破規矩。


    太監與後宮不可幹政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雖說在太監的問題上,他的後世子孫一再打破,時至今日太監不可幹政這條規矩不過是一句空話,但威懾力畢竟還在,王振權勢是不小,但也不敢公然反抗,所以他必須尋得一個打破規矩才好達到自己的目的,太皇太後在的時候,他當然不敢說什麽,可如今人已經死了就另當別論了,一旦獲取了太皇太後幹預朝政的事實,那麽任何的規矩就不再是規矩,身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從中獲取的好處就不言而喻了,王振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這其中背後的種種好處,給一個死去的老人給最崇高的評價就能換來自己權勢的更進一步,怎麽看都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如何做不得。


    這個道理楊崢不是看不出來,隻是不好說罷了,況且從另一方麵看,這不也是他委曲求全多年最期望的結果麽,因此在這件事上他並不沒什麽不滿的。


    陳循見他仍舊沒有說話的意思,一時也摸不出他的心思,想了想道:“這事兒若不加以遏製,王振可就要真正淩駕與我們這幫老臣的頭上了。“


    楊崢眯著雙眼看了看前方,自言自語的道:“這事兒吧,事實既如此,我也不好說什麽吧?”


    陳循看了看楊崢,忽的哈哈大笑起來,許久才道:“可不是這個道理麽。”說完自顧自的笑了幾聲,便去了。


    楊崢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背負著雙手也出了乾清宮趕往內閣了。


    司禮監內,王振麵上依舊帶著喜色,從感情上來說,他對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太皇太後沒有半分的好感,甚至帶著幾分恨意,如果沒有自己的目的,他斷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肯定太皇太後的功勳,當他意識到這個已經徹底走向另一個世界的老人的功勳將成為他打破祖宗規矩的利刃的時候,他便改變了主意,無論這個老人生前對自己有多大的打壓,有多麽的不喜歡,甚至想殺了自己,如今她已經死了,昔日的重重壓製早已變成了記憶,變得無關緊要了,如今他更關心的是這個老人生前的所作所為會幫著自己徹底摧毀懸掛在頭頂上的緊箍咒,他相信沒了太祖規矩這條緊箍咒,他的權勢,他的夢想會實現得更快,更好。


    經過一番謀劃,才有了今日早朝的這一番景象。


    雖說最終的結果是這事兒經過楊崢的調和以一種和平的姿態結束了,但小皇帝最後對自己的一番認可,足以給了百官一個巨大的信號,他王振才是這座皇宮最受皇恩的人,恩寵任何人都比不了。


    當然了,小皇帝的信任固然是好,但祖宗的那塊鐵牌卻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倚天劍,隨時隨地可以剝奪他的一切。


    他必須摧毀這一切。


    對,必須摧毀。


    王振自言自語了聲,方才重重的吐了口氣。


    司禮監溫暖如春。


    暖和的氣息讓王振感到有些燥熱,可他十分喜歡這種狀態,整個人顯得精神無比。


    他抓起桌上的茶湯一仰頭喝了幹淨,因熱浪而漲得通過的臉才恢複了往日的常態,一雙三角眼射出一絲淡淡的殺氣後才對門外喊道:“來人!”


    一個小太監聞聲而入。


    “去,讓曹公公請幾個人來!”王振低聲說了聲,忽地衝著那太監招了招手。


    那太監也是個機靈人,一看老祖宗如此模樣,立即將身子湊了過去,送上了一對耳朵。


    王振湊過嘴巴在耳旁嘀咕了幾聲,道:“去吧。”


    那太監點了點頭後,便弓著身子出了司禮監一轉身便不見了蹤影。


    王振望著小太監消失的蹤影,自言自語的道:“是時候毀了這塊鐵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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