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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王公公的這一番心思,楊崢自然不知,從入了內閣說出了自己心頭的想法,被楊士奇、楊榮安排留守的楊溥可謂是淚流滿麵,依他的人品,若非為了大局,三楊三去其二,他斷然不會獨自留在內閣的,還屈辱的接受王振下達了一番虛名,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他如何不知這是王振的一種手段,毀一個官兒最厲害的手段不是奪了他的官帽,而是毀了他官聲,官帽丟了可以再尋迴來,可官聲丟了,那就好比一池清水被突如其來的汙水給汙了,任你再如何清除汙水,也難以迴到先前的清白,所以在大明做官最先做的不是官帽而是官名,名聲沒了任你多大的官,多好的才情,多大的雄心壯誌都付之東流,他苦心積慮的留在內閣,可不是為了毀名聲的,而是保證內閣後繼有人,如今可好王振輕飄飄地讓皇上送來了一道聖旨,就將他幾十年的名聲毀於一旦了,就在今日一早他當著六部的官兒、都察院、科道言官的麵從王振手中接過聖旨的時候,百官眼裏的光芒足以讓他恨不得尋個裂縫鑽進去才好。事後,禮部尚書胡瀅更是不依不饒,他前腳剛入文淵閣,胡瀅就進來了,不顧他的臉麵怒目而問:“次輔大人為何一言不發?”


    他當然知道對方問的是什麽,可他能說什麽,隻好一言不發了。


    可胡瀅卻不依不饒的問,他自然有問的道理,依胡瀅對他的了解,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明知道這道聖旨的背後王振是何等的居心不良,傻子都看得出來,王振此舉是要借此機會徹底毀了三楊,可偏偏自己看不出來,讓他如何不問。


    他有苦說不出,隻能苦笑了聲說:“事已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麽也沒用?”


    誰知這話兒不說還好,剛說完就看見胡瀅雙眼噴出了火來,那模樣要多嚇人有多嚇人,若是他看見了虯髯客是什麽樣子,眼前的胡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不得不說他還是頭一次見胡瀅生這麽大的氣,剛想寬慰幾句,卻不想對方冷喝了聲,罵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你身為大明臣子三十載,豈不知忠君愛國的道理。無話可說,你不說又如何知道沒用,王振此舉擺明了是要毀你聲名,這聖旨你推辭不接他又能如何,別忘了,你可是大明最有骨氣的次輔,先帝的顧命之臣,皇上焉能因此事怪罪與你?”


    “今日這個情形,老夫便是推了王振也未必肯拿迴聖旨?三楊已三去了二,萬一皇上一怒之下罷免了老夫,內閣豈不是無人,我們做臣子的,有時名聲固然重要,可也得顧全大局才對,老夫此舉也是無奈之舉,還請胡大人多多體諒才好。”這一番話說得甚是委婉,楊溥自問從官三十載,似這麽低聲下氣的說話還是頭一遭,本以為胡瀅或多或少能理解一點,卻不想這胡大人根本就不買賬,瞪著一雙牛眼看著他說道:“怕不是為了所謂的大局吧,老夫看你啊做了十年的內閣次輔已不是當年能獨立麵對死亡的楊溥了,你啊根本就是怕得罪皇帝和太後!”


    楊溥哪裏想到自己一番低聲下氣竟被胡瀅如此嗬斥,氣得發抖道:“老夫是那樣的人麽,我隻是不想辜負了東裏兄的期望罷了?”


    胡瀅聽他繞來繞去就是不退迴王振的聖旨,氣得更是厲害,安抖動著一把長胡子大聲道:“你別說的那麽好聽,你若是當真怕辜負了東裏兄的期望,那就更要退了這聖旨,咱們做的是朱家的臣子,可不是一個太監的奴才,你吃的朝廷的俸祿,接的卻是一個太監的聖旨,你說說看應不應該,聖人常說,“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這是告訴我們有些事情就算是明知不可也要為之?”


    “這事兒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楊溥一臉委屈的道。


    胡瀅似沒看到一般,語氣一如先前,道:“是不簡單,可不簡單就不做了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聖人何嚐不知不知道“克己複禮”任重而道遠,但卻周遊列國,“累累如喪家之犬”而精神不改,晚年退居講學,仍然以禮樂文化傳授世人,為推行“仁道”而貢獻力量。曾子所說:“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許多事兒,咱們也許做了未必有什麽好結果,可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我就不信你當真退了這道聖旨,王振還能吃了你不成?”胡瀅本來就有氣,說起話來語氣也重似與人吵架一般,加上一把胡須隨風而動,那模樣宛如一個劍拔弩張戰場殺神,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楊溥與胡瀅雖談不上什麽深交,但素來敬佩胡瀅節儉寬厚,喜怒不形於色,平日裏也算是談得來的之交好友,似這樣的模樣,除了在正統元年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要求英宗皇帝減少紫禁城的用度以及裁省法王以下番僧四五百人外,還真沒見過,一時竟愣住了不知該說什麽好。


    胡瀅見他不說話更是氣惱,怒道:“你若是怕那王振怪罪與你,這事兒我替你去辦了。”


    楊溥怕這事兒鬧大壞了楊士奇、楊榮的囑托,搖了搖頭道:“這事兒就不勞胡大人費心了,老夫自己會去辦。”


    胡瀅見他答應了,但語氣並不肯定,便知他是敷衍,心頭的怒火更甚,有心想說點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也不知說什麽,最終是輕歎了聲,道:“該說的老夫都說了,聖旨你退與不退,你自己看著辦,可老夫還是有句話要說,你是次輔,三楊之一,肩上擔負的擔子可不小,天下百姓早已習慣三楊的內閣,而今東裏、勉仁罷免的罷免,貶的貶,偌大的內閣也就你一人苦苦支撐,天下百姓早已對你懷了不小的希望,盼望著那你能領導諸人,掃清官宦幹政,還我大明朝政清白,你這個時候若是名聲不保,難免讓百姓失望,老夫擔心三楊聲明不保啊?”


    楊溥道:“老夫謹記便是。”


    胡瀅看他如此,也不知該說什麽好,長歎了聲搖了搖頭去了。可臨走時那失望的眼神讓他心頭著實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即入宮退了這聖旨才好,可一想到楊士奇、楊榮的囑托,先帝領走時的期望,心頭那股怨氣也就去了一半,如能如何這內閣總要保住才對。楊崢的到來無疑是給了莫大的希望,一人難以抗衡,再多一個人未必就抗衡不了,況且楊崢入內閣也是先帝、楊士奇、羊楊榮的期盼,對他也有莫大的幫助,至少朝廷上上下下所有官員的目光不會隻盯著自己看了。


    自打算入閣,楊崢也就沒含糊,這事兒他看得明白,內閣與司禮監的權力角逐,事實上就是中國幾千年來皇權和相權的彼此爭權和製衡。


    太祖高皇帝需要司禮監嗎?顯然不需要。


    而後代天子,能力強、或者說權力欲望強的天子在位,司禮監權柄就大。反之,司禮監就式微。如今這個苗頭才宣德後期在宣宗皇帝刻意的營造下,司禮監的權勢可謂是日益強大,隨著宣宗的駕崩,人主怠荒,深居內宮,不親政事,不見大臣,又把太監當作心腹委以重任,朱批便由秉筆太監處理。司禮監便淩駕於內閣之上,內閣權力僅止於票擬。無論皇帝親自掌權或者是假手於司禮監代批,大學士隻能承旨辦事,由是司禮監便趁機竊柄專權。明之閣臣即使有理想,有主張者,也必須先勾結宦官不可,否則一切政事都受到宦官阻梗,不能上達皇帝,如張居正為有明一代能臣,其任首輔時亦要密結司禮太監馮保,才能策動當時的政事。至於閣臣之不肖者,更爭相諂媚逄迎宦官,助閹為虐,狼狽為奸,助長宦官的氣焰。綜觀明代宦官為禍之烈,實與廢相後,內閣無實權,加上君主過於寵信宦官,使宦官得以居中用事所使然,久而久之演變成朋黨傾軋。明之內閣上受君主箝製,內受宦官操縱,閣臣之欲握權柄者,皆不免以不光明之手段得之:一方麵要交結內監;另一方麵則又須傾軋同列之大學士,遂演成朋黨之禍。即在明代內閣權任處於最高峰時,閣臣間為爭奪”輔“地位,往往互相傾軋,愈演愈烈,甚至不惜朋黨台諫,依傍宦官,世宗時之嚴嵩任首輔,威權不可一世,但卻為閣僚徐階所傾到。張居正在萬曆元年出任首輔,也是因為內結司禮監馮保,逐高拱得來的。今日的內閣尚未著這種想象,隻因三楊多年來配合默契,造成了內閣相對的平穩,但內閣的平穩從前日就被司禮監打破,權勢的真空的期限還不算長,爭鬥之勢尚未顯露,這個時候入閣無疑是最穩妥的,其次來自司禮監的壓力,隨著楊士奇、楊榮的出走,最為穩固的三楊內閣就此打破,王振一戰成名,不管是出於王振的野心也好,還是小皇帝的心思也好,王振必然會借此機會擴大權勢,達到對大內與外廷的控製,可以說這一點是王振必走的路,而眼下王振雖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畢竟是根基不穩,準備不奏,尚未有控製內閣的本事,一旦給了他喘息的時間,內閣必是打壓之重點,到那時他想入內閣怕是沒那麽簡單了,就在今日一早,楊崢就聽說昨日一早,小皇帝在將台閱武,命諸將騎射,以三矢為準。受命者萬騎,這樣的大場麵,往日都是宗親武將參與,就是外廷的內閣大學士也沒資格參與,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可今日一早,小皇帝卻命人將王振請去觀賞,這還說明不了王振足以撼動內閣,但有一點可以看得出來,通過內閣這次爭鬥,小皇帝對王振的信任已經超過了從前,這意味著什麽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所以入閣,早入總比遲入的好,一旦王振勢力做大,他這個內閣大學士能否安穩坐下去還真難說。


    楊崢說明了來意,楊溥當即表示讚同,從收了王振送來的聖旨,楊溥便一直在深深的自責之中,若不是顧全大局,他早就掛冠而去,哪裏還在這兒遭受百官的冷眼,但既接了聖旨也沒什麽好後悔的,如今要做的就是盡快挽迴自己在百官眼中的形象,楊崢入閣的請求無疑是他最佳的表現機會,所以一口答應了,以楊溥的能耐,楊崢自是不用擔心,況且他入閣朝廷上下,包括宮了哪位孫太後也是知曉的,往日顧全三楊內閣的穩固,他遲遲沒提出這個要求,而今三楊三去其二,單靠楊溥一人很顯然是難以應付越來越繁重的朝政,孫太後雖說不喜歡楊士奇等一幫直視清高的老臣,但對於楊崢當日在王府留下的印象還算深刻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再者,小皇帝還年幼,國家大事總不能全靠了太監,外麵的這些文武大臣看著是不順眼,可國事還得他們來處理,內閣添上兩個官兒實在合乎情理的事情,答應也是在情理之中,兩人將細節又細細商議了一番後,楊崢便去了,他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情要去坐,這事兒不立即著手做了,他還真不敢肯定自己能否順利入閣。


    京城,夜色如水。


    掛在紫禁城簷角上空的夕陽剛被雲層吞沒,京城各大街道變得熱鬧了起來,各種叫賣上彼此起伏,好一派盛世景象,然而小商小販叫的聲音再高,食物堆積得再多,也比不上紅袖招、一品居、江南小樓的幾曲歌謠來得實在,偶爾傳來幾聲嬉笑也是嫵媚得動人無比,聽得來往的客人,商賈骨頭都輕了幾兩,有膽子摸了摸懷裏的錢袋,覺得銀子夠多,膽兒夠肥,伸長脖子往裏麵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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