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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除了這一點之外,最最重要的一點在於孫皇後的態度,這位大明最有心計的皇後,自從宣宗死後一直躲在了深宮大院,不言不語,但誰也不敢忽視她老人家的存在,畢竟是當今聖上的生母,又是遺詔上可以輔佐政務的太後,誰也不敢輕視了她,為了能獲得她對文官的好感,一向對戶部銀子看得十分緊湊的胡瀅在他的授意下趁機撥給了後宮五萬兩白銀,打著給後宮添加首飾衣物的名號送給了孫太後,這事兒做起來有些不地道,但形勢迫人也不得不如此,好在胡瀅也不是那個不懂得分寸的人,五萬兩銀子二話沒說給撥了,效果也十分的明顯,在那幾天孫太後對他們這些老臣的態度可謂好得不能再好,政務上大小事很少表現出不同的意見,可以說那幾日是他們處理政務最得力,最順當的時候,可這種好日子就在昨日就給打破了,先是他們上奏的票擬,皇帝給出了不同的意見,按說皇上對票擬表示反對或者給出不同的意見,這事兒並不算奇怪,宣宗在的時候就這麽幹過,可問題的關鍵是皇上隻有九歲,不要說處理政務,許多事情看都未必看得明白,一個九歲的孩子如何表現出不同的意見來,所以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皇帝身後的孫太後,如果這件事他還不算太擔心,權當這個女人想通過在票擬上給出不同的意見來表示自己的作用,這無可厚非,可就在今日一早皇上竟授意王振替代了金英做了那司禮監秉筆太監。


    本來王振飽讀詩書,字兒寫得也不錯,為人見識也好,又是皇上的老師,由他來做這個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的確比老太監金英要合適的多,但合適未必能做得好,金英為人雖木訥了些,性子也急躁了些,但為人還有幾分正氣在,坐鎮司禮監除了在政務上不嫻熟外,並無不妥之處,可換成王振就不一樣了,此人性子活絡,又深得皇上的信任,如今手中又有了東廠,一旦遏製了秉筆權,其勢力足以與內閣抗衡了,而這個結果是他最不要願意看到的結果,倒不是說他容不得人,而是王振此舉就是**裸的壞了祖宗規矩開啟了太監幹政的局麵了,這種局麵釀成的後果會怎麽樣,他不是聖人預測不到更長遠的事情,但有一點他看得清楚,那就是這個太監一旦想要變壞,擾亂這個朝廷變得更容易。


    想到了這裏他就心急如焚了,思來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遏製這個王振幹政的這股風氣,而能遏製王振的唯有楊崢了,所以今日一早才急急忙忙的趕往楊家府邸了。


    文淵閣外,楊榮拖著步伐走了進來,這才剛跨國六十五的門檻,他就越發顯得老邁了,早年的那股意氣風發的勁兒早也不見了蹤影,最近他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往年隨手能辦的事情如今卻怎麽也做不好,稍微做點事情身子骨就開始不舒服,不是這裏疼得厲害,就是哪裏酸脹得很,所以很多的事情,他也不做事了,就坐在一旁給楊士奇、楊溥等人出出主意罷了,今日楊士奇迫切的去尋楊崢,就是他的主意。


    聽得腳步聲,楊士奇睜開了雙眼,雙眼裏憂愁雖還在,但神情卻是肅然的,讓人不敢小瞧了。


    “這事兒你怎麽看?”等楊榮落了座,楊士奇隨手將座椅上的一塊虎皮丟了過去,出言詢問道。


    楊榮早年受命前往甘肅經營籌劃軍務,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一旦天冷總要用些衣物包裹才好一些,所以楊士奇便讓人在內閣裏準備了一件虎皮給楊榮禦寒。


    楊榮將虎皮鋪開,動作熟練的將一雙老寒腿給包裹上了,這才開口說道:“這事兒怕是沒那麽簡單了?王振此人狡猾多變,又有野心,看上秉筆太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宣宗在的時候他自知自己不是金英的對手,所以不爭不搶,如今宣宗這才剛走,他就說服了孫太後伸手要司禮監了,看樣子他這是要弄權了。”


    “哼,一個挑梁小醜而已,若是擱在十年前,哪裏還容得的他如此張狂?”楊士奇冷哼了聲,說這話兒的時候滿腔的苦澀,因為這意味著自己老了,人老了總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


    楊榮苦笑了聲,道:“誰說不是呢,我們三楊你才敢卓越,我善於謀劃,楊溥老成持重,再年輕點那容得王振在此上躥下跳的,可我們畢竟是老了,得服老才行。這事兒怕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你不知道,就在昨日皇上將任命王振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聖旨下到司禮監的時候,這事兒恰好被來來探望張太皇太後給知道了,太皇太後的脾氣你也知道,這位老人家賢明有德,她見王振逐漸有抓權、逐漸朝政的跡象,心中十分不安。她害怕前朝宦官專政的曆史重演而斷送大明江山,決心進一步提醒英宗嚴防宦官專政,並準備嚴懲王振,以打消王振妄圖幹預朝政的念頭。隻是苦於沒有借口,次從上次老太後弄出了兩個宮娥嚇唬了王振,這位狡猾的太監幾乎沒去過張太後的寢宮,而且事情做得滴水不露,太皇太後老人家根本就沒收拾他的機會,所以這三個月來,這廝膽子才慢慢便大了不少,這一次也算是他倒黴,剛坐上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就被太皇太後老人家給碰上了,老人家少不了要嗬斥一番了,罵得王振口頭不止,若非咱們的皇帝幫著求情,在場的官兒也看不過去,這位王先生怕是死的心都有了。隻可惜,這事兒隻怕沒多大的作用,我聽說,太皇太後走後,王振仍心花怒放,不知所已,暗地裏著急了不少同僚慶祝呢?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楊士奇罵了聲,卻又不可奈何的歎了聲,想起皇上對王振的信任,孫皇後對王振的重用,司禮監已經強大的局麵,楊士奇便覺得肩上的重擔又重了幾分,想到朱家三代帝王對自己的信任與重用,那份知遇之恩讓他難以忘懷,如今宣宗才剛剛大行,朝局就要亂了套,讓他覺得有些愧對先帝,當然了除了愧對先帝之外,也有幾分抱怨,如非先帝當初一意孤行,明裏暗裏重用太監,還設置內學堂,讓太監讀書識字,哪有今日這等破事,還有孫太後都是做了太後的人了,不老實安分的在後宮禮佛念經,偏要參與政務,那王振是能重用的人,不能嗎,不能你還將皇帝批紅的權利給了他,太監幹政那不是亂了套子麽,到時候再把這江山弄得烏煙瘴氣,讓我們這些老臣日後去麵對先帝。


    “哼,這事兒我們不答應,皇上一個不到九歲的孩子,如何懂得用人,這事兒一定是背後有人在搗鬼?”楊士奇罵了聲道。


    楊榮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這事兒你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小心隔牆有耳。還有皇上是孩子不假,隻要是他是皇帝,就沒有治理不了的國事,這種話日後可要少說。”


    楊士奇也驚覺自己剛才的話兒有些失了水準,心頭真暗自後悔,聽了楊榮的勸告,嗯了聲,道:“老夫知道了。”頓了頓,道:“這事兒也不是一點證據也沒有,老夫早就看那王振不是省油的燈,在這之前就派人盯著他了,就在前日,這廝通過孫太後寢宮的曹吉祥的關係,去了一趟坤寧宮,這廝在裏麵足足待了兩個多時辰,出來後太後就去了乾清宮尋了皇上,這事兒不是太後授意的,還能有誰。這事兒我的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楊榮歎了聲,道:“這算哪門子的證據,就算你猜測的是真的又能如何,你的人,還是你能憑這種想象去質疑孫太後麽,你別忘了孫太後可是皇上的母親,單說這一點皇上就得站在她的一旁,群臣還不知有多少能附和這事兒,所以想要憑這個來說事勝算不大,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楊士奇歎了聲,道:“這個道理老夫何嚐不知道,這不是著急麽才這般胡言亂語麽,如今王振已坐上了司禮監秉筆太監,以此人的秉性,接下來少不了要插手政務了,我可聽說了,就在今日一早這廝就開始向皇上進言了,私下裏讓皇上重用刑法,如此荒唐之事皇上竟一口答應了,你說說看再任由王振這麽下去,這朝廷還不得亂了。


    楊榮看楊士奇焦急的模樣,頗感到好笑,要說三楊共事十幾年,楊士奇一直是優雅得體,天大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上他總能鎮定優雅的去處理,似這樣氣急敗壞的模樣,他還是頭一次見,難免感到有些好笑,忙安慰道:“看把你急的,這不是還沒亂麽,聖人說,善於治家者,尚其防患於未然哉,這王振上躥下跳是挺厲害的,可咱們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是,如今咱們老是老了,可手中的權勢還在,這個時候大可舉薦一些可擔當國事的後輩,來報答聖上的大恩。楊崢、於謙曹鼐、苗衷、陳循、高穀等人可都是當世的人才,隻要咱們舉薦得體,而他們又能同心協力還能怕一個王振麽?”


    楊士奇嗯了聲道:“話是不錯,可咱們也不能什麽也不做不是,事兒既已出來了,防範於未然未必管用,以老夫看得趁著王振腳跟未穩徹底來個斬草除根才對?他日就算死,我們也有麵目麵對先帝了?”


    楊榮道:“話是不錯,可這事兒事關重大,切不可操之過急,你打算怎麽做?”


    楊士奇道:“還能怎麽做,王振此舉有違祖製,老夫相信那些言官絕不會就此答應,隻要拿這事兒做文章,他王振還能怎樣?”


    楊榮道:“隻怕不妥,先不說祖宗規矩自永樂年已被永樂皇帝敗壞了不少,單說本朝皇帝就破了幾個,後宮不可幹政,可如今孫太後可是在左右朝局,若是拿祖宗規矩這件事來說事勝算不大不說,恐怕還得罪了孫太後,別忘了我朝的規矩後宮不可幹政。”


    楊士奇心頭一動,暗罵自己顧慮不周全,這事兒一旦用祖宗規矩來說,勢必牽扯到孫太後以及深宮裏的哪位老皇後,明麵上兩人也許不會說什麽,可暗地裏可就不知道了,萬一有什麽想法給皇上吹吹風,那就不好說了,九歲的孩子不懂事那也是皇上,是皇上就有至高無上的權勢,這一點他是如能如何比不了的,皇帝一句話,他這個內閣首輔大臣可是是大臣,也可以不是,所以楊榮的提點,讓他很快明白了其中關鍵。醒悟過來的楊士奇看著楊榮,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楊榮詭異的一笑,道:“王振此人可不光你關注,老朽也沒少留意,據我的人說,今日這廝剛從孫太後哪兒得到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聖旨,一時得意忘形,竟忘記了收斂平日裏的性子,在皇上的禦座旁竟忘記了跪下來,就那麽站在皇上身邊接受群臣的拜見,這事兒本也不是一件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可一個太監與皇帝一起接受群臣的拜見,那成了什麽?”


    “妄自尊大?”楊士奇道。


    楊榮道:“這事兒群臣都看見了,想用什麽罪名還不是我們說得算,這事兒就算傳到了孫皇後、太皇太後哪兒她們也說不得什麽,利用這件事豈不是比你的祖宗規矩來得更實在?”


    楊士奇雙眼登時亮了起來,道:“不錯,不錯,這個可比老夫的法子好多了,不過這事兒事關重大,萬一不成功大不了是咱們這幫老家夥得罪了王振,楊崢這些年輕人就不要參與了?你看如何?”


    楊榮道:“就這麽辦?”


    二人又就這事兒細細斟酌了一番,直到幕色到了窗前,兩人才拖著疲憊的甚至離開了文淵閣。


    此時剛入夏,京城的夜晚還帶著幾分涼意,尋常人出來走動的時候,也不忘帶上一件衣裳怕夜裏的冷風吹來凍著了身子,雖說馬上就要進入了最眼熱的夏季,但畢竟是還沒有進入,這個時候的冷風也是最能讓人著涼的時候,而且一旦著涼了,偏偏不容易好,所以但凡對氣節有些經驗的老人,這個時候都不會出來走動,怕的就是這股冷風。


    《鳳舞文學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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