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問題,金英自是不敢多說,看了一眼朱瞻基,一言不發。


    孫皇後罵了一通,剛才的怒氣也順暢了許多,眼看皇帝氣得臉色蒼白,也不敢多說什麽話兒:“怎麽辦,這生日不過了?“


    朱瞻基道:“當然過了?“


    “可戶部不是沒銀子麽?”孫皇後好奇的問。


    “看來隻能動用朕的私房錢了?“朱瞻基輕輕歎了聲,他這個大明皇帝過個生日,竟還要動用私房錢,傳出去還指不定被人笑話死。


    這個時候還沒有內庫一說,但性質差不多,大明初期,田賦的並不征收金銀,而是征收糧食,隻有礦稅等是金銀形式上繳,放入內承運庫,偶爾有田賦折合成金銀的,送往南京作為武將的俸祿。(明初的官俸也是發米為主,輔以少量錢財。公共事務也是免費征用民間勞動力,隻需要提供必要飲食就夠了)。在這段時期,內庫就是國庫。但永樂後期,皇帝發現手中沒銀子,多少有些底氣不應,平日裏辦什麽事兒,想要打賞什麽人,或者給那個寵幸的妃子買點首飾什麽的,都隻能問戶部要錢,可大明的戶部,似乎就沒有充盈的時候,平日裏好說,一說到錢,不是這裏天災,那裏**,要麽就是將士要撫恤,城池要修補,說到底就是沒錢,弄了半天,皇帝能要的銀子少之又少,有時候還根本就要不到,偏偏這些戶部大臣個個都是死腦筋,無論自己如何擺皇帝的架子,橫豎就是一條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久而久之,不但銀子要不到,還弄得群臣不愉快,一來二去,皇帝就開始思索著該自己掌握自己錢袋了。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皇帝將一部分漕糧折為金銀,每年一百萬兩銀為額度,就是所謂的“金花銀”。這些錢全部放入內承運庫,不再送往南京。除了十來萬兩銀作為武將俸祿外,其他全部歸禦用。


    這樣一來,內承運庫充當了國庫和皇帝小金庫的雙重作用。一部分為京中武將提供了工資,一部分變成了純粹皇帝的私人財產,更讓皇帝高興的時候,這是自己的私人財產,即便是戶部對裏麵的資金沒有任何權力支配了,完全有皇帝自由調配了。


    這事兒起初被言官、禦史抓著不放,但永樂是一代雄主,其手段與自己父親如出一轍,言官、禦史吵鬧了一陣,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種好處的事情,但凡開了頭,就沒有收迴去的道理,所以無論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自己大多都有自己的私房錢,隻不過是皇帝身為一國之君,也不敢要的太多,除了進貢的各地官員,少數民族首領,附屬國,直接進貢皇帝的。國庫撥款每年國庫都有一定額度的錢撥給皇帝內庫使用,充軍抄家所得一般是充入國庫的,但皇帝會留一些的等等,至於稅收什麽的,皇帝尚未染指,這樣一來,皇帝的銀子是有了些,但並不多,若說永樂年,鄭和下西洋萬國來朝,皇帝的內庫還算充盈,可朱瞻基登基,下西洋的舉動已經徹底停止了,昔日的萬國來朝的局麵,也不複存在,雖說有些國家仍來朝貢,可所給的禮品也著實拿不出手,皇帝要與不要沒多大分別,所以靠的還是充軍抄家所得的銀子,但朱瞻基不是自己洪武皇祖,也不是自己的皇爺爺,動不動人頭落地,抄家滅族,他登基五年,除了抄了漢王的家外,再就是都察院劉觀的家了,得到的銀子並不多,不過是兩萬兩而已,這麽點銀子,這些年沒事給個賞賜,給孫皇後太子買些金銀首飾,這點銀子根本不夠用,說是私房錢,他有的並不多。


    “皇上有多少錢?”孫皇後一聽這話兒,緊皺的眉頭忽的舒展了下來,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亮色。


    “這個朕也不知!”說完看了看一旁的金英道:“金愛卿你說說吧?”


    金英頓時麵露痛苦之色,自從皇帝有了自己內庫,由於皇帝不善於經營,便將掌管內庫的征收、保管都交給太監來進行,太監收稅和保管國庫的鑰匙,但這事兒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這充分證明了皇帝對太監的信任,但另一方麵,太監為了討好皇帝,有時候太監們繞過了文官係統,對明代財政賦稅係統進行破壞,害莫大焉。


    比如,“內府收糧,增耗嚐以數倍為率,其患如此。”可謂是得不償失,但這管銀子的權力,是皇帝交給他們的,自是往多裏爭取,這是無可厚非的,但內庫就那麽幾樣,銀子並不多不說,這些年皇帝也沒抄家什麽的,內庫的銀子根本就沒多少。


    所以一聽皇帝說這話兒,金英額頭就開始冒汗了,內庫還有多少銀子,他心知肚明,他從陳蕪手中接過的時候,內閣不足兩萬兩,等陳蕪走的時候,皇帝鑒於他的多年的不離不去,大肆封賞,庫中的銀子所剩無幾了,所以這會兒皇帝內庫,根本拿不出這筆銀子。


    看金英這樣子,朱瞻基麵色登時不好看,道:“怎麽著,朕的內庫?”


    金英顫聲道:“迴皇上的話兒,這內庫還剩下不足一千兩?”


    “什麽?不足一千兩?“朱瞻基大吃一驚。


    “是,一千兩!“金英咬牙道。


    “怎麽會?”孫皇後也楞了一下,本來還有些指望,這下算是徹底沒希望了。


    金英這些年靠著謹慎取得朱瞻基的信任,所以這兩年掌管內庫時候,皇帝用的每一筆銀子都記得清清楚楚,今日一早就讓人整理了出來,這會兒從懷中摸出了賬本遞了過去。


    孫皇後一把接過,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看了看,上麵賞賜自己的銀子,以及給太皇太後、太子的禮物,花的銀子還真不少,所以隻看了一眼,便知金英所說不虛。


    看愛妃如此神情,朱瞻基便知這銀子就這麽多了,頓時大感沮喪,恨恨的道:“這麽點銀子,朕如何過生日?這生日不過也罷?“


    孫皇後連忙道:“皇上,你就別說氣話了,你是一國之君,要過個生日,還能不讓你過了,再說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家家戶戶都過上了好日子,吃得好,喝得好,怎麽皇帝過個生日就不能操辦一下,況且如今滿朝文武百官對於陛下過生日,已是無人不知,如果陛下連個過生日的銀子都拿不出來,豈不是讓人笑話,你今年不過,明年戶部再以各種理由沒錢,陛下難道又不過了麽,要臣妾說,這個生日咱們不僅要辦,還要大辦,風風光光大辦一次,讓天下人看看,咱們大明的陛下不差錢?”


    朱瞻基骨子裏還有幾分文人氣息,說到底還有幾分麵子,起先倒也覺得這生日過不過無所謂,但孫皇後的這一番話兒,頓時讓覺得有些道理,這生日還真不能不過了。


    可過生日,問題就來了,憑一千兩銀子,不要說是他這個一國之君了,就是尋常官宦人家,也不止這點銀子,沒錢還談什麽過生日呢?


    “皇上有句話兒,微臣不知該說不該說?”金英猶豫著道。


    “有什麽說?”朱瞻基正頭疼,語氣不免冷了幾分。


    金英嚇了一大跳,但看皇帝神色還算溫和,才大著膽子道:“古話說得好,窮人還有幾門富親戚,富人也有周轉不開的時候……?”


    孫皇後畢竟是小戶人家出來的,聽了金英的話,頓時雙眼一亮,道:“金公公,你是說,我們可以去借!”


    “借?”朱瞻基道:“這傳揚了出去,朕臉麵何在?”


    金英見自己的主意,皇帝並沒有反對,膽子又大了幾分,繼續道:“這是周轉,不算借,再說了借也是需要分人的,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借的?”


    “朕的皇親國戚倒是不少,可朋友倒是……?”朱瞻基皺了皺眉道,腦子裏開始思索著借銀子的人。


    “要不,我迴去一趟……?”孫皇宮望著朱瞻基試探的問。


    朱瞻基搖了搖頭,道:“朕的生日,要的銀子也不少,你爹爹未必能拿得出來這麽多銀子?”


    孫皇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情況,父忠,永城縣主簿,不過是芝麻大的小官,自己入宮後,仗著自己的身份,父親被封為會昌伯,食祿幹石,哥哥孫繼宗先是授官錦衣衛,後來成了明朝第一個典兵的外戚,並封為侯爵。隨著這幾年,她母儀天下,兒子被立為太子,父親得到的賞賜倒也不少,皇帝不僅賜給他們一首詩以示恩典,而且還讓宦官陪行。他們迴來之後,宣宗和孫後親自登門慰勞。孫後的繼母董氏更是頻頻出入內宮,恩賜不絕。但家裏都不是養家的主兒,況且她從胡後手中奪取後位,內心也有過愧疚,因此家人管教甚嚴,生怕落下話柄,要說孫家顯赫是不假,但說到銀子還真不多,所以朱瞻基這麽一說,她便沒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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