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計較的功夫,一行人已經到了門前,望著前方黑壓壓跪倒在地上一幫文官,黎丁仰起臉將那張還不算太英俊的臉龐,放在剛剛射進來柔和的陽光之下,似是讓自己的這張臉盡量變得柔和一下,能看起來有更大的誠意。


    “大人……?”門前守候的侍衛,聽得動靜紛紛讓開了道路,抱拳行禮。


    黎利恩了聲,低著臉麵,沿著眾侍衛讓開的小道,直接走到了黑壓壓的官員麵前,雖說早有準備,可真見了這場麵,還是有緊張,他早年追隨黎利南征北戰,算起來也是一員猛將,可戰場上的廝殺雖也殘酷,但畢竟有硝煙、有戰馬,還有彼此生死相托的兄弟,而眼前的這黑壓壓的兩百人,人數不多,既沒有戰場的殺戮,但每個人渾身散發著一股無形的決絕的味道,讓人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黎丁甚至覺得,這兩百人跪在地上,麵無表情的場麵,反而比起那滿是殺戮的戰場來的更可怕。


    “怪不得皇上讓我不要手軟,碰上了這幫認死理不要命的清流,不來點狠戾,還真不容易對付,今日這裏戰敗了,明日這皇宮便是他們的天下?”黎丁自言自語的道。


    場上的眾人早已聽到了動靜,隻是抬頭看了一眼,見來人不是皇上,又各自垂下了眼簾,不多再看一眼,這份從容淡定,讓黎丁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他握了握住腰間的樸刀,吞了吞吐沫,一言不發的將目光一一從眾官兒的臉上掃過,有好幾個還是平日裏的老熟人,這會兒也是一副不認識的模樣,讓他著實有些氣惱,猛吸了一口氣道:“諸位大人,皇上命微臣給諸位大人送來了口信兒?”


    一聽這話兒,原本死一般寂靜的場麵,才算有了點火氣,為首的阮卿道:“皇上答應我們的請求了?”


    “想得美?”黎丁暗罵了聲,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阮卿道:“這個我不知,我是一個粗人,不懂諸位大人要什麽,你們聽聽皇上的口信兒便知道了?”


    “那請黎大人傳口信吧?“阮卿大聲道。


    黎卿微微站直了身子,右手按住腰間的樸刀,朗聲道:“傳聖諭……?”


    眾官兒聞言全都俯身,跪拜在地。


    黎丁掃了一眼道:“諸愛卿忠君愛國,中心可嘉,然阮鷹一事,證據確鑿,不容質疑,爾等不思朝政之事,卻以一罪人幹擾朕之國事,實乃不妥,朕念起初犯,就此作罷,爾等留下奏折,速速返迴!”


    “這,這,這萬萬不可,皇上尚未聽我們解說,豈可讓我等迴去?”阮卿大聲道。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了眾人的附喝,今日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若連皇帝麵都沒見到,傳揚出去,科道言官如何在朝廷立足,再者,今日不死不傷的就這麽算了,日後史書上能不能算上一筆還不好說,是以對於皇帝這口諭,跪在地上的兩百人仿佛是商量過一般,竟沒有一人答應。


    這個結果,到是讓黎丁感到有些意外,依著他的預想,皇帝的口信就是聖旨,聖旨下,兩百人怎麽著也該有幾個見好就收的人退了出去,可放眼一看,兩百人還是兩百人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讓他既有幾分敬佩,也有幾分怒色。


    “這麽說,諸位大人是想抗旨了?”黎丁麵色一沉冷聲道。


    “非我們要抗旨,實乃阮老大人不能殺,還請黎大人去給皇上說說,讓皇上來見一見我們?“阮卿道。


    “若皇上執意不見你們呢?“黎丁這會兒算是明白了皇帝的那番話兒了,瞧這幫讀書人的嘴臉,若當真給他們贏了這場較量,日後的朝廷還有黎家的立足之地麽?”


    阮卿仰起頭就那麽盯著黎丁看了幾眼,道:“君有謀過事,將危國家、殞社稷之懼也,大臣、父兄有能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去,謂之諫;有能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死,謂之諍。君有過失者,危亡之萌也。見君過失而不諫,是輕君之危亡也。夫輕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為也,今日我等既來求諫,自是求皇帝納忠言,皇帝尚未納忠臣之言,我等豈能退?”


    “我等不能退!”眾人齊聲喝道。


    要說這幫人也並非人人都不怕死,之所以答應,一來若成功自可做日後升官的資本,二來就算不成,弄個血流成河的局麵,千古留名也不算太差,當然了比起後麵一條,這兩天隻不過是動力罷了,真正能讓他們有恃無恐,還是一條不知什麽時候起留下的規矩,諫官言者無罪,諫官的職責就是直言以諫。既然是直言以諫,就不能因直言而罪之。相反,如果不任諫職,話說錯了或不合朕意,就隨時都有被殺頭、貶官的危險。諫官諫諍,然後皇帝善擇,”言之當者,朕有厚賞,言之不當,朕不加罪”。王安石在論《諫官》一文中說:諫官其所以極言以諫,就在於他是諫官,即”蓋已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因此,言者無罪,也就成為諫官的”特權”。諫官不罪或者言者無罪,這隻是一種禮法製度,實際上隻是皇帝的一種道德規範。不遵循禮法,就會落得一個誅殺諫臣的罪名,有了這個罪名就是一個昏君。所以,遵守製度的皇帝是不能隨意誅殺諫臣的。但要每一個封建皇帝都不去誅殺、貶謫那些”逆鱗”的人又談何容易?孔子說:”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遜。”因此在選用諫官時,往往需要選用那些敢說直話不怕殺頭的年輕人,這條規矩也不知何年何月被流傳了下來,仔細想一想,其實不難理解,堯舜禹等古代聖賢的求言納諫作出了榜樣。由於各種輿論影響,古代皇帝不能不以堯、舜、禹的聖明作為皇製的思想目標,這種目標或有真意(如唐太宗),或不得不表麵假具(如秦始皇言自己德超三皇、功蓋五帝),但不管怎樣,不能不以堯舜先王為先驅。第二,沿襲諫官例製。曆代帝王無不想留得從言納諫的美名,因而諫官例製不敢輕易取消。第三,諫官對統治階級的長遠利益以及皇權的鞏固,的確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所以沒那個皇帝敢納諫,安南官職一應大明,雖無專職諫官,而由”給事中”和各道禦史兼任諫職,流俗為”給諫”。起性質與諫官的性質是一致的,所以饒是殺人如麻的朱洪武,也不殺言官。


    正是有了這樣的一個保障,這件事就在這些言官看來本就是穩賺不賠的事情,自是願意一同前往,而誰都明白,越是堅持到底,獲取的好處就越大,所以阮卿的話兒一落,立即得到了眾官員的一致讚同。


    隻可惜,黎丁不知這些,他本以為自己轉達了皇帝的旨意,這幫人就會乖乖的離開,可看架勢,不說還好,一說倒是助長了眾人的氣焰,頓時大怒道:“我奉勸諸位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皇帝雖好說話,但未必就不會殺人?不怕告訴你們,今日你們的姓名,我已經記錄在案,這會兒已經送到了皇宮,想來已經傳到了皇上的跟前了,識相的現在走,本官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諸位再不走,休怪本官不客氣?“


    人群有些意動,幾個膽小的看了黎丁腰間的樸刀,正要爬起來,忽聽得阮卿大聲道:“處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祿,愛死(惜身怕死)不諫,則非忠臣也,今日誰也不許走,誰走我便打死誰?“


    那幾個年輕的言官一看眾人神情,那還敢走,今日就算是被皇帝斬了頭,也是萬萬不敢走的。


    黎丁一看這種情景,登時有些氣餒,按照他的性子大可殺光他們,兩百人雖說也不少,可真要殺光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兒,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還真不想殺這些讀書人,誰都知道這天下的嘴巴,天下的筆都在讀書人的手中,也就是說這天下的道理有一大半是在這些讀書人的手中,誰吃了沒事去跟這般人成了仇敵呢?


    看眾人無動於衷,黎丁終於有些撐不住了,走到阮卿的跟前,抱了抱拳道:“阮大人你們這是何必呢?事情再鬧下去,越發不可收拾,難道非要在這皇宮之地,弄得血流成河不成,做臣子的,皇帝怎麽說,我們便怎麽做便是,是對是錯,皇帝自有決斷,你們這麽逼迫皇上,又豈非是做臣子的道理!我看諸位還是留下奏折,各自迴去了,我也好迴去給皇帝迴過話兒,不瞞諸位大人,本官與你們不少大人相熟,我著實不願意對你們動刀子,就看我們這一番苦心,阮大人你帶著你的人迴去吧,改日,改日黎某親自登門道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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