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李陽也跟著一歎,道:“是啊,隻可惜陛下明明知道老師與那姓楊的不過是詩詞上的來往,偏生小王爺認定了是與姓楊的勾結,讓皇帝不得不將老師抓入大牢,我等身為弟子,眼看著老人家無辜入獄,卻苦於沒有法子營救,當真是愧對老師平日的教誨!”


    場上眾人平日多半受到阮鷹的指點教誨,對阮鷹此番遭逢大難多有怨言,隻是沒個領頭的,才一直無動於衷,今日好不容易聚集起來,便是想尋得主心骨,一聽阮卿、李陽如此說,紛紛叫嚷起來。


    沈傲皺了皺眉,站起身來冷聲道:“辦法是想出來的,可不是嚷出來的,若是嚷有用,這天下還用得找說理,還有那麽多冤假錯案麽,可見這天下不平之事,靠的不是誰是嗓門大便能平定天下之事,靠的還是”道理“二字!”


    沈傲雖是一身粗布長袍,但無論是文章,還是人品,天下無人不敬仰,便是在朝中為官者,未必有這份影響力,眾人聽他一說話,立即安靜了下來。


    隻聽的沈傲繼續道:“道理之端者,陰陽也。人以善惡、好壞、是非、有無、美醜、對錯、大小、黑白、上中下、等不可盡言,相對而為道理。此道理者非善即惡,非惡即善。本無善惡,而強名為善惡。


    《道德經》雲: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如一個人本無善惡,在善人群體中,相對於這個人群此人被認定為不善、不好的人甚至是惡人。這就是道理。而在惡人群體中,相對於這個群體此人被認定為不惡、不壞的人甚至是善人。這也是道理。


    故有道理之人,以陰陽相對為道理。與萬物相對立,為萬物做主,為萬物定性。無中生有。無故謗毀萬物讚賞萬物,驅使萬物,握生殺之機。自居功勞,自是人非,自見自大,各有所執。總之以自己或自己的群體(物種、形象、形狀等不可盡言)相對於萬物所想到的理由叫做道理,老師無辜受到冤入獄,之所以遲遲沒出來,以我看是無人敢說出其中的道理,若道理直通天下,老師的冤情得意沉冤得雪,陛下又有什麽理由繼續關押老師呢?“


    他的聲音洪亮,便是最角落的讀書人也聽得一清二楚,這番話兒中的道理雖是人人都明白,但隨口說這樣的出眾的話兒,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因此眾人驚愕之餘,還有幾分佩服,人人心想:“盛名之下,果然不虛啊?”


    場上唯獨阮卿微微皺了皺眉,自己這個師弟的這番話兒到是不錯,可對方沒看清楚什麽人,自古還從見過一個平頭百姓去跟皇上說大道理,且說得通,這就好比臣子的與皇帝下圍棋,因圍棋著法和規則十分複雜,它主要是通過做眼、點眼、打劫、圍、斷等多種技術和戰術吃子和占有空位,製勝對方,通常分為布局、中盤、收官三個階段,每一階段各有重點著法。結局時將實有空位和子數相加計算,多者為勝。圍棋的這些特點十分鮮明地體現了這種遊戲的智能性。它要求人們必須為其花費大量的時間和心力,正像有些人所指出的:“凡戲皆取其熱鬧,圍棋則取其寂靜。凡戲皆用氣力,圍棋獨運心思。臣子與皇帝下,即便是你的能力再好,可真要上了棋盤,落了字,不管過程如何,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必須輸,但是又得輸得非常艱難,讓皇帝認為自己是靠實力贏的,所以臣子與皇帝下棋,從一開始就不是奔著贏棋去的,人家是皇帝,不管如何下,什麽套路,什麽布局都沒用,結果還是皇帝贏。


    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對沈傲的這番話兒有些皺了皺,就眼前的這件事,一介平民百姓,即便是再由道理,在沒有足夠實力吃掉對方大龍前,與結果毫無用處。


    身旁的李陽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看了有些興奮的眾人,揚起臉對沈傲道:“沈師兄,你不會讓我們真的要我們去與皇帝講道理營救老師吧?”


    沈傲神色為之一凝,浩然道:“為何不可,道生育養育萬物而不辭,有功不恃,不居其名,不嫌醜惡,不羨善美,不殺萬物,不貴其德。不自為大,不為萬物主。以道無我,故無情,無名,無功,無德,亦無理,亦無道等一切,可名不可名不可盡言。諸位也都是讀書人,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阮卿歎了口氣道:“可沈師弟想過沒有,對方是皇帝,一國之君,這道理未必行得通吧?”


    沈傲一臉正色道:“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祭祀以時,然而旱幹水溢,則變置社稷。皇帝是皇帝,那也得看看天下的老百姓歡喜不歡喜,所以才有得著百姓的歡心便做天子,得著天子的歡心便做諸侯,得著諸侯的歡心便做大夫。諸侯危害國家,那就改立。犧牲既已肥壯,祭品又已潔淨,也依一定時候致祭,但是還遭受旱災水災,那就改立土穀之神。若皇帝連一個道理都不能公正的給天下,這樣的皇帝不要也罷?”


    阮卿與李陽各自望了一眼,麵露驚訝之色,隨即心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兒也敢說出口,怪不得明朝官兒恨之入骨啊?”


    場上除兩人身居高位外,其餘眾人雖也是朝廷命官,但看得還不透徹,隻覺得有這樣一個能言善辯之士去個皇帝講道理,必然會得到全天下的響應,到時候救出老師也不是不可?“所以紛紛表示讚同。


    阮卿見眾人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麽,一旁的李陽,道:“不知沈師兄準備如何與陛下說出釋放老師的道理呢?“


    沈傲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不過這之前,還請諸位師兄援手才是?“


    聽了這話兒,阮卿這才看了一眼沈傲,他原先生怕這位師弟讀書太多,腦子有些不少使,此時聽他這般口氣,似與運籌帷幄的感覺,不免又高看了他一眼,搖著紙扇道:“老師平日裏待我等不薄,如今他老人家遭逢大罪,我等身為門生的,豈能坐視不理呢?你說吧,要讓我們怎麽做?“


    沈傲道:“言官者,朝廷咽喉也,自古便有規諫皇帝,左右言路,彈劾、糾察百司、百官,巡視、按察地方吏治的眾人,朝廷上下大小官員,從皇帝到百官,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都在言官的監察和言事範圍,如今皇帝剛剛登基,便以莫須有的罪名關押老師,難道阮師兄,不該為天下,為老師說說麽?“


    阮卿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沈師弟說得極是,不瞞沈老弟,愚兄到是有這個想法,一來是老兄有些顧忌,二來皇帝剛剛登基,一時也不知皇帝的性子,所以才不敢貿然上書,三來這事兒非一人上書能湊效,要的就是人多,難得今日沈老弟將諸位都召集起來,有言官的兄弟幫忙,給皇帝說說道理,也未不行?”


    “可不是麽,我們六科十三道的官兒也不少,未必就不能說過皇帝,再說了咱們此舉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家,更是為了當今聖上,也算是正義之舉,有沈師兄領頭再好不過了!”


    這幫人本就有這個打算,隻是一時無人領頭罷了,此時聽沈傲如此一說,這群人仿佛無頭的蒼蠅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即紛紛讚同,個個叫嚷著挽起了袖子,一副慷慨的模樣,倒也讓人信了幾分。


    眼看殘陽漸落去,沈傲與阮卿等人又各自商議了一番細節,決定明日各路言官在宮門外上書與皇帝講大道理,隻是沈傲要做什麽,他始終沒說,眾人也沒問,這一番商議,差不多到了傍晚時分,諸位官員才各自離去,偌大的花山立即變得安靜了下來。


    此時殘陽沒入西山,夜色降臨,在離眾人的寺廟不遠處,還有一座寺廟,據說這寺廟是高僧康僧會曾因父經商而移居交趾,彼時交趾已有人出家,且有三藏教典,隨著教義的傳播,交趾受印度影響甚钜,先後有明遠、僧伽跋摩、曇潤、慧命等經印度抵交趾之事跡;此外,同書亦載有交趾出身之僧人運期、解脫天、窺衝、慧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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