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那侍衛沉吟了片刻,道:“也好,就這麽辦?”


    當下兩人分道揚鑣,一個去了小王爺的府邸送信兒,一個去阮家送信兒。


    對於阮家,黎元龍一直是欲除之而後快,若不是父王猶豫,早在這之前,便一舉除掉了阮鷹這個老匹夫,如今父王總算是下定了決心,讓他甚是高興,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決定在三日後對阮鷹進行淩遲處死。


    消息送到了皇宮,黎利雖說一早就知道了結果,但當真將這個消息落實了,還是人不住歎了口氣,腦海裏想起往日的一幕一幕,內心深處終究是有些不忍,長歎了聲,道:“擺駕,去牢房?“


    身旁的太監微微楞了一笑,自古還聽過皇帝去牢房呢,有心想勸說兩句,可一看皇上陰沉的臉,誰敢多言,忙一陣招唿,擁簇著皇帝趕往牢房而去。


    牢房並不遠,但今日的黎利的身份與往日不同,並不長的一段路,硬是走了將近半柱香的功夫,差不多日頭偏西的時候,皇帝才到了牢房外,正在對著太陽打盹的牢頭,聽得動靜,才驚慌的站了起來,待見眼前之人身著龍袍頓時嚇得半死,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不斷的求饒。


    黎利皺了皺,不悅的道:“朕又沒怪你,起來迴話?“


    牢頭戰戰兢兢得從地上爬了起來,垂首站在一旁。


    黎利看了一眼牢房道:“阮大人在幾號牢房?“


    那老頭忙道:“迴皇上的話,阮大人自進來後,卑職便將他關在天字號的牢房裏,這會兒他應該起來誦讀史書了。


    對於牢房,黎利倒也是清楚,所謂天字號大牢就是“重號牢房”三才就是“天地人”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幹支就是天幹地支十個天幹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二個地支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般來說天字號大牢是犯了很重的罪才會進去,所以一般進去了就真的很難出來了,而對待這些牢房的人,牢頭往往也會不客氣,一個不能走出牢房的人,誰還會在意他吃喝拉撒睡,所以天子號的牢房的犯人,往往日子也過得是最慘的,了無希望。


    “他讀什麽書?”黎利聽得好奇,忍不住問道。


    “都是漢人的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對了還有不少史書,卑職識字不多,許多書可不認識?”


    “天天都在誦讀麽?”黎利越發好奇的問,一個人都進了天字號的牢房,竟還能看得進去的書籍,這樣的一個人,若不是傻了,便是真的不怕死?這樣的人更可怕。


    “恩,天天讀,不僅讀書,還寫了不少東西,卑職曾經進去看過,好像是漢人的東西,哦,對了是一本叫《貞觀政要》的書,卑職閑來時,聽他讀得有趣,便詢問了幾句,起初他不理卑職,後來他見卑職竟能記住他誦讀的語句,才對卑職親近了起來。”


    “哦,這麽說來,阮大人誦讀的史書,你能記住?”黎利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牢頭道。


    不知是不是說了一會兒話,牢頭最初的緊張感去了一半,隻覺得眼前的這皇帝倒也是個好說話的人兒,膽子便也大了幾分,有些得意的道:“卑職天天聽阮大人誦讀,一來二去到也記住一些?”


    “將你記住的念給朕聽聽?”黎利略帶命令的口吻道。


    牢頭沒想到皇帝竟有這個喜好,登時大喜,忙應了聲便大聲念叨了起來:“貞觀初,太宗謂侍臣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若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禍。若耽嗜滋味,玩悅聲色,所欲既多,所損亦大,既妨政事,又擾生民。且複出一非理之言,萬姓為之解體,怨讟既作,離叛亦興。朕每思此,不敢縱逸。”諫議大夫魏征對曰:“古者聖哲之主,皆亦近取諸身,故能遠體諸物。昔楚聘詹何,問其治國之要,詹何對以修身之術。楚王又問治國何如,詹何曰:‘未聞身治而國亂者。’陛下所明,實同古義。”


    貞觀二年,太宗問魏征曰:“何謂為明君暗君?”征曰:“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詩》雲:‘先民有言,詢於芻蕘。’昔唐、虞之理,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是以聖無不照,故共、鯀之徒,不能塞也;靖言庸迴,不能惑也。秦二世則隱藏其身,捐隔疏賤而偏信趙高,及天下潰叛,不得聞也。梁武帝偏信朱異,而侯景舉兵向闕,竟不得知也。隋煬帝偏信虞世基,而諸賊攻城剽邑,亦不得知也。是故人君兼聽納下,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必得上通也。”太宗甚善其言……?“


    這牢頭雖誦讀的不慎連貫,但一來聲音洪亮,二來誦讀速度極快,所以通篇誦讀下來,倒也有幾分韻味。


    “這不是他每日誦讀的史書麽?“黎利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牢頭對這篇文章記得甚是熟悉,本以為自己這一番表現,會得到一兩句的讚揚,誰知皇帝語氣比起先前還冷了幾分,不免嚇了一大跳,心道:“怪不得阮大人說這是殺頭的書,果真不假,幸虧我隻是記住了這麽點,若再多點,皇帝隻怕要了我的小命?“


    “是,是,阮大人每日就誦讀這些文章,卑職隻是聽得多了,才記了下來,可不知這是什麽意思?“牢頭緊張的問。


    黎利麵色陰沉,從鼻腔裏哼了聲,並沒有說話,他雖對漢人的書籍沒什麽好感,但千古一帝唐太宗的大名,他豈能不知,這本《貞觀政要》隻要是有點野心的人,一般的都會知道,這是一本係“隨事載錄”而成,以君道、政體、任賢、納諫、君臣鑒戒等為篇目,分別采摘唐朝貞觀年間唐太宗李世民及身邊大臣如魏征、王珪、房玄齡等四十五人的政論、奏疏以及重大施政措施等,主要內容包括治國方針、選賢任能、精簡機構、申明法製、崇尚儒術、評論曆史得失等方麵,同時強調統治者的自身修養,如敬賢納諫、謙遜謹慎、防止奢惰書記,雖說是記載史實,但不按時間順序組織全書,而是從總結唐太宗治國施政經驗,告誡當今皇上的意圖出發,將君臣問答、奏疏、方略等材料,按照為君之道、任賢納諫、君臣鑒戒、教戒太子、道德倫理、正身修德、崇尚儒術、固本寬刑、征伐安邊、善始慎終等一係列問題的探討,可以說是每個想成為明君的必修課本,這樣的書籍,一個帝王誦讀便也罷了,一個臣子天天誦讀,他想幹什麽……?“這個念頭剛一閃過,那一日的猛虎,永不加賦的情景,又湧上了心頭,緊握的拳頭不免緊了緊:”他果然有此心?“


    皇帝不說話,氣氛登時變得壓抑起來,可憐的牢頭,那裏見過這等喜怒無常的場麵,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那句話兒說得不對,小命不保。


    “開門!朕倒要去看看,他這書還誦不誦?“一陣沉默後,黎利沉聲道。


    牢頭聽了這話兒,本能地應了聲“哎“忽的想起來什麽,迴頭看了看道:”陛下,這牢房陰森髒亂,陛下是萬金之軀……?“


    “少廢話,朕上得了戰場,還怕區區一個天字號牢房麽?“黎利不悅的喝道。


    那牢頭嚇了一大跳,哪敢再多言,慌忙從懷中掏出鑰匙,顫抖地打開了木門,然後利索的跳了進去,從左側的牆壁上,提了一盞燈籠,湊過臉去,往裏麵吹了吹,燈籠便亮了起來,然後站在一旁,恭敬的道:“陛下……?“


    黎利也不多言,伸手拍了拍龍袍上的灰塵,一低頭,一彎腰便走了進去,雖說早有準備,但進了天牢,黎利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說這裏封閉式的房屋,便是四周充斥著尿騷、屎臭味、汗臭味就足以讓人感到唿吸有些不暢通,更別說這裏老鼠橫行霸道,聽得動靜,隻是停下來,瞪著一雙米粒般的眼睛看了看,便繼續四處遊動,根本不怕人。


    越往裏麵走,越是黑暗,那牢頭小心的提著燈籠在前麵帶路,黎利步履小心的跟在後麵,好在每一道牆壁上都點燃了不少油燈,燈光雖談不上明亮,但架不住燈多,也能看得見,但這也是四周的一番景物,再往前看可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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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貞觀初年,唐太宗對侍從的大臣們說:“做君主的法則,必須首先存活百姓。如果損害百姓來奉養自身,那就好比是割大腿上的肉來填飽肚子,肚子填飽了,人也就死了。如果要想安定天下,必須先端正自身,絕不會有身子端正了而影子彎曲,上頭治理好了而下邊發生動亂的事。我常想能傷身子的並不是身外的東西,而都是由於自身追求耳目口鼻之好才釀成災禍。如一味講究吃喝,沉溺於音樂女色,**越多,損害也就越大,既妨礙政事,又擾害百姓。如果再說出一些不合事理的話來,就更會弄得人心渙散,怨言四起,眾叛親離。每當我想到這些,就不敢放縱取樂貪圖安逸。”諫議大夫魏徵對答說:“古代聖明的君主,也都是先就近從自身入手,才能遠而推及一切事物。過去楚莊王聘用詹何,問他治理好國家的要領,詹何卻用加強自身修養的方法來迴答。楚莊王再問他治理國家該怎麽辦,詹何說:‘沒有聽到過自身治理好而國家會發生動亂的。’陛下所明白的,實在符合古人的道理。”


    貞觀二年,唐太宗問魏徵說:“什麽叫做聖明君主、昏暗君主?”魏徵答道:“君主之所以能聖明,是因為能夠兼聽各方麵的話;其所以會昏暗,是因為偏聽偏信。《詩經》說:‘古人說過這樣的話,要向割草砍柴的人征求意見。’過去唐堯、虞舜治理天下,廣開四方門路,招納賢才;廣開視聽,了解各方麵的情況,聽取各方麵的意見。因而聖明的君主能無所不知,所以像共工、鯀這樣的壞人不能蒙蔽他,花言巧語也不能迷惑他。秦二世卻深居宮中,隔絕賢臣,疏遠百姓,偏信趙高,到天下大亂、百姓背叛,他還不知道。梁武帝偏信朱異,到侯景興兵作亂舉兵圍攻都城,他竟然不知道。隋煬帝偏信虞世基,到各路反隋兵馬攻掠城邑時,他還是不知道。由此可見,君主隻有通過多方麵聽取和采納臣下的建議,才能使顯貴大臣不能蒙上蔽下,這樣下情就一定能上達。”太宗很讚賞他講的話。(不算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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