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虎道:“楊大人說了,他這是學孔老夫子老人家的教誨,不恥下問,什麽三人行?”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阮鷹瞪了侄兒一眼道:“平日裏讓你多看看書,你總是不聽,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兒也說不出清楚。”


    阮虎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獨對自己這個伯父有幾分畏懼,聞言縮了縮脖子,道:“伯父還不知侄兒麽,侄兒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一看到那書本就頭疼的很?”


    “好了,這些話兒留著迴去說,你快說說,那姓楊的到底留下什麽文章?”黎利聽了半天早已心頭煩躁,本不想理會,可自己兒子的那一番話兒,讓他又不免疑惑,這才耐著性子聽了下去,眼看這父子二人說起來沒完沒了,不得不嗬斥兩聲。


    阮虎看黎神色有些不悅,倒也知道輕重,道:“哪位楊大人還說了,本想將文章寫下來,飛鴿傳書給伯父,卻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特意讓侄兒給背了下來,口述給大人,也好消除眾人的誤會?”


    眾人微微點頭,唯獨黎元龍冷哼了聲,一臉的不屑。


    黎利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對兒子丟了個眼色。


    黎元龍心頭一驚,隨機會意,臉上神色重新恢複平靜。


    阮虎繼續道:“楊大人在讓我背誦文章時,還一番話兒要告訴伯父,在任何領域裏麵,都有真、偽君子;而學術無國界,事實上我想真正進入了學術領域裏麵,就會知道其中真諦了。人為地去劃分地界、天空,總歸是一時的假象。”


    阮鷹微微一楞,跟著輕輕一歎,道:“好一個學術無國界,這位楊大人的心胸到是讓老夫汗顏啊?“


    阮虎見伯父如此說,有些得意的道:“可不是麽,你不別看楊大人年紀輕輕,為人那是真的沒話說,要不是我不願意給伯父丟臉,我還真不想迴來呢?”


    黎利眉頭一皺,冷冷的掃了一眼阮鷹。


    “你這小子口沒遮攔,胡說八道什麽,還不說文章?”阮鷹冷嗬了聲。


    阮虎為人隻是魯莽了些,但並不傻,話音一落,便有些後悔,待看伯父陰沉的臉色,哪還敢多言,微微醞釀了片刻,朗聲道:“臣聞帝王之禦天下也,有出治之全德,有保治之全功。文武並用,出治之全德也;兵農相資,保治之全功也。於並用而見其同方,則天下之政出於一,而德為全德。如日月之在天,凡所以照臨者,胥天之德也。於相資而見其一致,則天下之治出於一,而功為全功。


    如手足之在人,凡所以持行者,皆人之功也。由是聯屬天下,以成其身;綱維其道,以適於治。體統相承,而無偏墜不舉之患;本末具備,而無罅隙可議之疵。放之四海而皆準,傳之萬世而無弊。帝王為治之要,孰有加於此哉!臣自少讀帝王之書,講帝王之道,竊有誌於當世之事。然學焉而不敢言,言焉而不達。今幸近咫尺之威,立方寸之地,製策所及者,皆是道與是事也。臣敢不罄一得之愚,以為萬分之助乎……?“


    文章很長,難得是阮虎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眾人正聽得迷迷糊糊,冷不丁的聽得阮鷹大叫道:“好,好,好一個然學焉而不敢言,言焉而不達。今幸近咫尺之威,立方寸之地,製策所及者,皆是道與是事也,想不到這姓楊的年紀輕輕,竟有這等見識,這等氣魄,這文章就是老夫老寫,也未必寫得出來啊?”


    要是楊大人在場,聽了這話兒一定發出一聲冷笑,道:“你老阮雖也是個名人,可比起咱的本家兄弟可就差遠,人家自幼聰穎,十一歲即能作詩。十二歲,寫成《古戰場文》,眾人皆驚。進京後,寫《黃葉詩》,為李東陽所讚賞,讓他在自己門下學習。明武宗正德六年中式辛未科殿試一甲第一名(狀元),賜進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雖遭遇了點波折吧,可人家考論經史、詩文、書畫,以及研究訓詁、文學、音韻、名物的雜著,數量很多,涉及麵極廣,乃一等一的大才。這文章不好才怪呢?”


    黎利見阮鷹如此吹捧楊崢,心頭有些不悅,但他心機極深,隻是笑了笑,並沒多言。


    可黎元龍就沒這份涵養了,冷哼了聲道:“阮大人博學多才,能詩善文,懂經濟,工書法,精繪藝,擅金石,通律呂,解鑒賞乃當世一等一的大才,難得是阮大人精通漢學,四書五經無所不精,這大明的官兒如此敬重阮大人,隻怕有意阮大人吧?將來做個安南王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話兒一出,剛剛還算和睦的氣氛,立即變得僵硬了起來,阮鷹抬眼看了看黎利想說什麽,尚未來得及說出口,一旁的阮虎早已忍不住跳了出來,瞪著一雙牛眼,道:“黎元龍,你這話兒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麽?”黎元龍並不怕阮鷹,更何況是阮虎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好不客氣的反駁了迴去。


    阮虎道:“我明白什麽,你今日把話兒給我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黎元龍道:“說清楚就說清楚,怕了你不成,你我同時被抓,同時被請入了將軍府邸,憑著我二人的身份,好吃好喝倒也不可能,可惜,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兒,你進了將軍府,人家一口一個阮公子,天天被人家當祖宗供著,若就是為了這幾篇狗屁文章,你也未免太小瞧了那姓楊的,我可聽說了,此人本是商人出身,無利不起早一直是這人的本色,今日卻為了阮公子改了性子,換做是你,你會信麽……?”


    阮虎哈哈大笑,道:“黎元龍你不就是妒忌我比你受待見些,告訴你,我受待見,那是因為我伯父才學人品出眾,人家敬重,人家不恥下問……?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說著麵上一陣猙獰,緊緊握住了拳頭,若不是怕鬧得不好收場,早就揮舞著拳頭上去了。


    “是啊,人家堂堂的大明,難道還沒個出眾的人才,我雖不懂四書五經,也不知什麽詩書禮儀,可我也知道,大明的人才可並不少,那三楊,那新科狀元,哪一個不是飽學之士,未必就輸給了阮大人吧,人家堂堂的經略大人,當朝二品,手握權柄的一方要員,會找不到一個人幫自己參詳這科舉的題目,會並不知道這文章的好壞?我看此舉隻怕是來糊弄我們的吧?”


    “你,你胡說!”阮虎雙目圓睜,恨不得立即上前,將對方狠狠揍上一頓。


    “我胡說,若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人家堂堂封疆大吏,憑什麽在你麵前又當孫子,又裝兒子的,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不說,還親自給你唱小曲,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那曲子該是嶽飛的《滿江紅》吧?”


    此話一出,眾人麵色一變,黎利麵上也有些不好看,嶽飛的《滿江紅》詞兒在安南一帶早有傳唱,與曲中的意境,也能明白,說的是嶽王爺抗擊金兵、收複故土、統一祖國的強烈的雄心,這詞兒若是在大明唱倒也沒什麽,可在安南唱,意圖如何還真不得而知了?“


    阮虎霍得站起來,不甘示弱道:“唱個《滿江紅》怎麽了,這曲子嶽王爺精忠報國,抗擊金兵、收複故土、統一祖國是何等的英雄,自古英雄重英雄,那楊大人論氣度,論見識,便是容貌,也是當世一等一的英雄,英雄唱英雄的曲子,有何不妥,反而是黎公子,在那將軍府,酒沒少喝,肉沒少吃,便是曲子也聽了,與我沒什麽兩樣,隻不過人家敬重我伯父的學問,便遭你平白無端的誣告,我看我安南遲遲不能趕走暴明,便是有你這種奸臣,好事不做,專在王爺身邊進讒言,想要置我等於死地,我到是想問問,你居心何在?“


    “你,你……你敢罵我……?”黎元龍大怒。


    阮虎毫不退讓,喝道:“似你這等奸佞小人,就該罵,不罵不醒!”


    “我與你拚了?“黎元龍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大喝了一聲,揮起榔頭一般的拳頭就要動手。


    阮虎平日本就是個打架鬥狠的主兒,見自己伯父沒有出言嗬斥,膽子大了幾分,再說黎元龍一臉的奸詐,早就看不順眼,這會兒也毫不客氣的揮舞著拳頭衝了上去。


    兩人一邊打,一邊大聲罵,起初還是顧忌自己的身份,罵的話兒還算中規中矩,可到了最後,什麽有“非人哉”,“獸也”,“豎子”“蠢如豬狗,“腐儒”,“陋儒”,“登徒子”“你這皮”“醃(月讚)奴才!等不堪入耳的話兒都罵了出來。


    眾人心頭好笑,可又不敢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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